光头导演的脸彻底黑如锅底。

太嚣张了！这他妈到底是哪个孙子招来的？！

光头掏出手机，当着陈巧声的面拨通电话：“喂，我现在要解雇一个人！陈巧声，这谁招进来的？咱们剧院现在什么人都能进了吗？”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光头导演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声音直接高了八度：“你说什么？开不了？”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视线在光头、云鸣还有陈巧声身上来回乱飘。

陈巧声瞟了一眼冯百生，见他也是惊讶地看着自己，他转头冲他笑了一下。

冯百生愣住。

“林导，不是我要跟您对着干，这个陈巧声他是张总介绍来的，说他之前是南省青莲大剧院的，实力那没得说，不知道什么原因从那离职了，张总好不容易用优厚的待遇才将他留在咱们剧院。而且张总特别交待了，这个陈巧声家里来头不小，财声集团您知道吧，他们今天来人过来说要投资咱们剧院，就是因为陈巧声，咱们这会儿如果把他开了，张总那边不好回复……”

林导越听脸色越难看，不可置信地重新打量陈巧声一番后，看向云鸣，犹豫了下，还是和他说：“小云总啊，你和我出来一下。”

云鸣见他面色有异，心中纳闷，瞪了一眼陈巧声就随他出去了。

陈巧声转过身正面对着冯百生，诧异地问：“导演和云鸣他们俩眼皮都抽了吗？临走前怎么冲我翻白眼。”

冯百生被这话噎住，讪笑了一下，立马又低下头。

毕竟他和刚来没两天的陈巧声相当不熟，他平时在剧院也是独来独往惯了，陈巧声和他搭话，他却不知怎么回。

不管其他人看自己的视线，陈巧声抬眼看了下表，自来熟似的叫住冯百生：“走吧，这个点该吃午饭了。”

“我……”

“我这刚来还没去过咱们剧院的食堂，你带我去吧。”陈巧声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径自将胳膊搭在他肩上。

冯百生就这样被他拖去了食堂。

陈巧声边吃边向他搭话，虽然冯百生和他并不熟，但是还是有什么答什么。

因而陈巧声很快就知道了他只是在这家剧院打杂工而并不是这家剧院正式招聘的演员。

他看着埋头苦吃的冯百生，想起业主电子档案簿中对312住户的记载。

冯百生的父亲也是舞台剧演员，在他读初中时，父亲就因为疾病去世，而母亲在他高中也因为一场车祸离世。

冯百生因为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看父亲出演的舞台剧，也由衷爱上了舞台剧，又因为亲人相继离世、家境贫寒，他高中没读完就辍学在不同的剧院打工至今。

001在给他介绍人物的时候提到了云鸣很嫉妒冯百生的才华 。

陈巧声看着冯百生若有所思。

他问：“冯百生，你一会儿准备干嘛去？”

冯百生抬起头，“啊”了一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他他老实巴交说：“一会儿我要去把舞台上的道具收了，还要再把下一场排练的道具按要求摆好。”

冯百生不像正式入职星光剧院的员工，他归根结底只是个临时工，因而平常剧院一些杂活都需要他来干。

陈巧声眼珠一转，他内心开始呼唤001。

001：【汝有何事唤我？】

“？”陈巧声：“你系统紊乱了？”

【咳，不是，我刚刚摸了会儿鱼……看了集古装剧。】001这话说的颇为心虚。

陈巧声瞬间就理解了：“没事的，摸鱼是打工的天性，我懂你。”

001腰杆子立马直了：【这就是找个社畜宿主的好处吗！】

陈巧声开始分析：“第一个剧情点中云鸣一直针对冯百生，而你说是因为云鸣很嫉妒冯百生的才华，按理说冯百生只是出演了个小角色，再加上他临时工的身份根本撼动不了云鸣的地位 ，可他却这么在意……”

“只能说，冯百生在舞台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

“我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看看冯百生的天赋达到了什么程度。而我一个外行人自然看不懂内行的事情，我需要一个让冯百生走上舞台的机会，不要是那种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让真正的内行人看看冯百生的表演。”

“所以，001给我打个电话。”

001：【好的主人。】

“？”陈巧声：“你是正经系统吗？不要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回复陈巧声的是他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还伴随着“你打我撒～你打我撒～你打我撒撒撒～”的魔性DJ歌曲。

陈巧声：“……”

冯百生捏着筷子的手一抖，他怔愣地看着强装一脸严肃的陈巧声，显然被他潮到风湿的土味DJ震撼到了。

陈巧声手快速一划接通按键，一秒不到就将手机举起在耳边：“喂喂？什么事？”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冯百生就听陈巧声说：“救不了场子，我重新入职了一家剧院，没法在其他剧院正式演出，你们要不重新找个有经验的人给你们顶一下，诶等——”

陈巧声的双眼看向面前的冯百生，轻笑：“我这正好有个人选，我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晚点给你回复。”

挂了电话，陈巧声说明情况：“刚给我打电话的是我还在前剧院工作时认识的朋友，他们剧院也在云城，他们明天上午有场演出，可惜其中一个演员出了点事故，赶不及演出了，他们现在想找个人顶一下，他们那场演出剧本是《金装》，你有兴趣一试吗？”

冯百生手里的筷子在听到这个剧名后终于掉了。

“我……我可以吗！”冯百生激动地嘴唇都在颤抖，“我只是个临时工，还不能称得上是正式的舞台剧演员。”

《金装》！那可是《金装》啊！

业界有名的话剧，多少人多少剧院都想排这个剧，哪怕只是一个小角色，对他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里面人物所展现的立体、复杂性也让很多专业演员视为挑战，冯百生私下里也将《金装》的录像视频看了又看，自己一个人偷偷在排练室里演练了数次。

结果没想到机会就这样砸在他的头上。

“你怎么不可以，要的就是临时工，我这已经入职咱们这星光剧院了，不好再去其他剧院上台演出，你不是只在星光剧院打杂吗，在哪演不是演，”陈巧声故意问，“难道你是不想去？”

“哎，那这样的话我只能再问问其他人了。”

冯百生脱口而出：“我想去！”

他话说得又急又快。生怕陈巧声真以为他不愿意去，再找其他人。

冯百生喘了口气，眼里闪动着坚定不移的光点，一字一句：“我想去。”

陈巧声勾唇一笑，妥了。

当晚，站在云城最大的剧院正门下，冯百生还是有些恍惚，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扭头对身旁的陈巧声表达自己的疑问：“云城大剧院？你朋友是云城大剧院的？”

陈巧声无所谓地一点头：“对啊。”

“那你……”朋友能力如此卓越，陈巧声之前难不成也是其他大剧院的？

从他全方位嘴炮光头导演和云鸣来看，他能力肯定不俗。

冯百生很想问他为什么放着这么有名的剧院不干，反而去了云城星光剧院这个没什么太大名气的剧院工作，但一想这也是别人的**，他便咽下了话。

陈巧声也不是呆子，他知道冯百生想问什么，但他没法给他解惑。

毕竟他还在了解自己的人设，并没有比冯百生多了解多少。

陈巧声下巴往前一扬：“走吧，先进去打个招呼。”

冯百生兴奋又紧张的心情立马覆盖了那点疑问，他跟在陈巧声身后往里走。

“嘿！瞧这是谁！这不是陈大少吗？”

一个已经做好妆造的演员瞧见他们，立马迎了出来，他看着陈巧声身后的人一脸好奇：“不愧是你，速度可真快，上午才跟你说这事，晚上你就找到人了。”

“那是。”陈巧声一边感叹001给他捏的这个人设真是真实，一边介绍冯百生：“这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给你救场来了。”

那演员笑容满面：“太好了！你推荐的人肯定没问题，谁能不相信你的眼光能力。”

“不过你怎么都入职新剧院了，既然来云城了，也不说来我这里，你这能力云城大剧院你不是随便进么？”

陈巧声摆摆手，只能打马虎眼：“小剧院清闲。”

那演员表情像是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

他朝陈巧声身后的冯百生和善笑道：“巧声和我说过你能力不错，你也熟悉这个剧本吧，你饰演的就是赵青这个角色，虽然戏份占比不重，但是他却是一个相当多面的人物，也是整个剧本中剧情转折的关键。”

“你随我来，咱们还是和其他演员排练一下，熟悉下环境。”

冯百生惊讶地看着陈巧声，按理说对方并不清楚他的能力，但对方这样抬举自己，他心下感激不已。

《金装》 主基调是灰暗的，剧本设定在混乱的时代，讲述几个有着共同理想的少年在被时代的洪流裹挟之际，在苦难的信念和巨大的诱惑间痛苦挣扎，最终却还是被淹没在时代之下的悲惨故事。

赵青是里面的一个边缘人物，他出身悲惨，是彻彻底底的底层小人物，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他本只是想在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讨口饭吃，但因为一个意外，他和几个尚还拥有珍贵理想的少年相遇，被他们口中的美好未来所吸引，却依旧没有足够的勇气摆脱他的灰色人生。

直到他多年后和那几个早已被社会磨平，被诱惑迷失的青年，他才感到恐惧，心里有股力量支撑着他背负着几人的理想，往前走，他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有自己的黑暗生存法则。

不管黑白，痛苦为他加冕，苦难为他颂歌，他通通全盘接受，直到最后只有他穿上了几人追求的金装，实现了理想，但是却是以他整个人生为代价。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被社会同化了，迷失在了追寻理想的路上，和最初那几个青年殊途同归。

陈巧声走出后台，像个观众一样坐在了台下，看着台上冯百生穿着剧服很快就融入他饰演的角色。

台上演绎的正是赵青身为底层小人物被几个眼里放出光芒的少年感染到，却因为自己的懦弱痛苦挣扎的一幕，以及多年后他穿上金装成名的一幕。

“我渴望我可以走出生活这潭泥沼，我渴望我能呼吸到真正新鲜的空气。”

“我走了这样远的路，以为终于可以抬手触及到那缕耀眼的星光，可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我只是这个时代再微小不过的尘埃，却妄想有朝一日可以真正穿上那身金装。”

他看着舞台上赵青的自我剖析，顶部柔和的光打下来，让赵青身上那身金装格外耀眼，但赵青的脸部却陷在漆黑的阴影下。

在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后，赵青似笑非笑，脸上却缓缓划过一串眼泪，像是在哀悼自己扭曲的一生。

剧终，灯亮，谢幕。

陈巧声沉默了两秒，真心实意感慨道：“哪怕我是个外行人，平时也不怎么看话剧，但我也能直观感受到冯百生能力确实超群，他把这个角色演活了。”

是的，冯百生太有感染力了，不怪云鸣这样针对他。

赵青这个角色很难完全诠释到位，稍有不慎便会显得单薄。

001在陈巧声的脑海中流下两道数据眼泪。

陈巧声震撼了，一时不知道是震撼它一个系统竟然也会体会到人类的情感，还是它竟然也会流数据眼泪。

他不可置信地晃晃脑袋，察觉到真有种脑子进水的感觉后，他：“……”

“你一个系统这么感性吗？”

001:【呜呜，谁规定的系统不可以感性，我不要做冰冷的系统，冯百生真的很有才华，他可以去演我爱看的电视剧了。】

陈巧声想起他在至亲至爱小区中被冯百生变成的312住户鬼魂追逐的一幕，他眉头紧锁，到底发生了什么，冯百生会变成那样？

这样一个有才华的人……

此时台上的冯百生兴奋地朝自己挥手，陈巧声扬起笑容站起身为他献上掌声。

冯百生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感动的，脸整个都是红的。

001:我励志做个感性的系统！[撒花]

陈巧声：如果下次不在我脑子里哭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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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312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