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

卢答告了面包店的假，又难得起了个大早，去锦寓接童童。惦记着要带童童，他昨晚还向郑芷借了电瓶车，郑芷问也没问，爽快地给了钥匙。

卢答很有安全意识，戴上头盔才拧开钥匙，视野受限，全然没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个人，鬼鬼祟祟，一大个躲在电线杆后，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到锦寓门口时，卢答停车，给童童发了消息。很快，童童背着书包，迈着两条细腿向他跑来：“卢答，早呀！”

“童童早。”

卢答接过她的书包，把儿童头盔递给她：“吃早饭了吗？”

童童熟练地给自己扣上头盔：“吃啦，妈妈煮了粥。”

她乖巧又怕生，面包店忙不过来时，假期多半自己待在家。郑萱把备用机留给她沟通，偶尔郑慧也会来照顾她，兼之家里也安装了监控，郑萱并不过分担心。

“卢答，我们要在中午之前回来哦，”童童说：“妈妈会看监控的。”

卢答想了想，话在心里盘旋了会儿：“那我们就告诉妈妈好不好？”

童童犹豫：“妈妈要是知道我去干什么，会生气的。”

“没关系呀，”卢答道：“那我们可以不告诉妈妈我们具体去干什么，只要报备一下让她知道我们出门了就好。我可以说我要送表妹礼物，请你帮忙挑。”

童童惊讶：“那不是撒谎吗？”

“这是善意的谎言，”卢答控制着车速，第一次带着小孩上路，故而开得很慢：“要是瞒着妈妈偷偷跑出去，后果可能会更严重，你想对不对？”

童童想了想，发现如果想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这好像是唯一的办法。

她答应了，卢答便就近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停车，给郑萱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见童童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卢答晃晃手机，笑道：“你妈妈很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人回到车上时，童童的新大门被打开了：“还能这样？”

“对呀，”卢答笑，声音散在了风里，显得很清脆：“不是只有偷偷溜出来这个选项的。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要确保家里有人知道你出来，也要确保和你一起出门的大人可靠。”

童童抱着他腰，想了想，道：“我以为你会帮我保守秘密。”

“我确实帮你保守了呀。”卢答狡黠道。

童童笑了：“卢答，你好狡猾，但是好聪明。”

卢答点点头，还蛮受用的，也在笑：“就当你在夸我啦。”

*

到了一高附近的文具一条街，卢答找好位置停车：“到了。”

童童特意指明的目的地是一高附近的文具店，卢答不知用意，但依言行事。

童童个矮，但卢答没像其他大人一样直接把她抱下来，而是仍由她自己慢慢爬下来，只是手一直在她身侧护着。

周末的早晨，店里空荡荡，两个人在货架间转悠，仔细挑选。

卢答上高中时也爱逛文具店，但现在现在的文具种类和款式都比那会儿多太多了，卢答目不暇接，甚至认不出一些文具的作用。

“这也太可爱了，”卢答捡起一支笔摆弄：“笔盖上的叶片居然是磁吸的，能取下来。”

童童踮脚看了一眼，道：“这个叶子好像能当夹子呢，我有同学买过。”

漂亮的、新奇的文具琳琅满目，童童很兴奋，一直在叽叽喳喳说话，提篮装了个半满，两人才逛到了贺卡区域。

是的，文具种类多得能分区。

贺卡才是此次文具店之行的目的。

展示架上的贺卡看得人眼花缭乱，各种色系铺得像条彩虹，还有立体贺卡、带灯光贺卡和能放音乐的贺卡。

童童对着手里的两张贺卡举棋不定，决定咨询卢答：“卢答，你高中时会喜欢哪张呢？”

卢答弯腰，看着她手里两张花花绿绿的贺卡，沉吟：“或许，简约一点的？”

“好吧。”童童把手里的粉色贺卡放回架子上。

卢答问：“你想送的人喜欢什么颜色？”

童童答得迅速：“我哥哥喜欢蓝色，喜欢猫。”

卢答捡起那张粉色塞回她手里，半真半假道：“是哥哥的话那没事了，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童童对此半信半疑：“真的吗？”

卢答道：“当然是真的。”

反正他从小到大遇到的兄妹组合，就没有哥哥不是妹控的，妹妹送颗石头他都能当天外陨石来珍惜。

话虽如此，童童最后还是精挑细选了一张立体贺卡，能折叠成猫爬架的形状，猫咪在上面玩耍，姿态各异，可爱非常。*

要去结账时，她又蹬蹬跑回来，再从架上拿了好几张贺卡，元素各异，色彩斑斓。卢答有点疑惑。

童童垂眼，原本高昂的情绪低落下来：“我和哥哥好久没见了，我不知道他现在还喜不喜欢猫和蓝色。”

卢答没多问，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

从文具店出来已经快到饭点了。一高旁边饭店不少，卢答问童童：“想吃什么。”

童童早有准备一般，报出一家店名：“小明面馆，从文具店直走到街头，左拐第三家就是。”

卢答慢慢把目光从旁边的电线杆上收回来，浓睫轻颤，笑着应道：“好。”

面馆不大，但很整洁，能看出店主用心打理过。墙体白净，桌面擦拭得反光。

童童没看菜单，磕磕绊绊地道：“二两阳春面，加个煎蛋，煎蛋要溏、溏心的，窝在下面。”

卢答听到如此具体的要求，看了她一眼，又翻了翻塑封的大张菜单，道：“我和她一样，哦面要四两。再加两个鸡腿，一碟凉菜，谢谢。”

阳春面上来了，面条筋道，汤底清亮，青菜和葱花青翠欲滴。

童童把荷包蛋从下面翻上来，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再抬头时，见对面的卢答正用小勺往碗里舀辣椒，碗里已经红通通一片。

童童第一次和他吃饭，震惊在原地。

卢答长相极具欺骗性，是不食人间烟火那一挂的漂亮，没曾想是个重度嗜辣人。

丘市口味偏淡，面店里摆着的辣椒也只是看着鲜亮，并不辣。卢答在狂舀，注意到童童的视线，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但振振有词：“吃面不吃辣，味道少一半。”

冉让不能吃辣，连辣椒都不能沾手，平时两人吃饭，少见辣椒。

幸好卢答虽然嗜辣，但不辣的菜接受程度也十分良好，只是吃面一定不能缺少辣。

鸡腿还在煮，两人吃到一半时才送上来。店家还另外送了两个卤蛋，童童脆生生地道谢，阿姨笑得很慈祥，道：“小妹，和哥哥吃得开心啊，下次再来。”

卢答朝她道谢，转回来时脸上的笑僵住，却见童童低着头，有水珠掉下来，汤顶泛着一圈圈涟漪。

卢答抽纸给她擦眼泪，手足无措：“怎么了？”

童童断断续续：“我想、想哥哥了。”

这个故事很短，童童有些哽咽，仍然几句话让卢答明白了大概：父母离婚后，父亲带走了哥哥，从此兄妹两个便很少见面，平时郑萱也不让童童和哥哥联系。

童童之前偷跑出去，也是为了给哥哥买贺卡，没想到中途会出事。她预感到郑萱会生气，便没有说实话。

一碗面混着眼泪吃完，总是咸涩的。走出店门，童童还在抽噎：哥哥在一高上学，之前带着她来这里吃过面，当时要的就是二两阳春面加煎蛋，煎蛋要溏心的，窝在面底下。

小姑娘平时话不多，一哭起来跟个小水龙头一样呜呜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卢答错觉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没一味安慰，只是不断地给童童递纸，等童童看上去哭累了，才出其不意地问：“要吃冰淇淋吗？”

“要，”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鼻子都红了，但说话很清晰：“要吃。”

嗯，这点也很像小时候的自己。

卢答失笑，之前看地图就发现附近有麦当当，遂带着童童去买：“开车咯，抓紧我。”

麦当当的甜筒五元一个，第二份半价，这么多年价格似乎都没变化过，只是身边吃甜筒的人不一样了。

在某种意义上手，倒也没这么不一样。

卢答咬了口甜筒，看向正在甜品站里买甜筒的男人，他戴着口罩、帽子，身型高大，全副武装也不掩俊拔气质，两个甜筒被他一手拿着，尺寸都迷你了。

卢答嘴角抽了一下。

冉让不会真觉得自己的变装很隐蔽吧。

他把思绪收回来，和童童两个人坐在麦当当的黄色高脚凳上，面对着面，沉默地舔甜筒。童童眼睛还红通通的，擤鼻涕时，卢答突然把手里的甜筒展示给她看：“看，我能舔很圆哦。”

甜筒被舔得圆溜溜，像个光头。

童童噗嗤一声笑出来。

安静半晌，卢答问：“你怪妈妈吗。”

童童想了想，摇了摇头：“妈妈很累，我知道，我不怪她。”

她晃着腿：“而且妈妈提起哥哥，也总是很伤心，我不想让她难过。我只是想和哥哥见面，也想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让我和哥哥见面。”

“我只是……只是希望妈妈能告诉我为什么。”

卢答突然道：“你信我吗？”

他本就显小，此时和童童一起晃着腿舔甜筒，短袖上还印着卡通图案，像个高中生。

童童眨眨眼睛，却道：“信呀。”

卢答说：“我会帮你一起想办法，找出原因。”

童童想了想，却问：“那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她的反应出乎卢答意料，但卢答反而笑了。他没糊弄也没轻视才上三年级的童童，而是认认真真道：“我确实有个问题，想请你帮忙参谋，哦，就是提建议。”

卢答开口：“我有个朋友……”

太熟悉的自曝式开局，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两个人先笑得东倒西歪。

卢答笑够了，清清嗓子，继续道：“他有个从小认识的朋友，曾经他们无话不说……”

卢答说完时，甜筒已经快化完了，顺着甜筒皮往下滴，卢答趁还没落到自己手上，大舔一口，被冰得嘶嘶吸气。

他故意忽视了远处那道灼人的视线，问童童：“你觉得，我们，哦不对，他们之间，存在什么问题？”

童童两手托腮，认真地听完了整个故事，道：“会不会是你给他的安全感不够？”

卢答没顾得上纠正她的用词，眨巴眼睛，稍显急切：“这样吗？”

童童问：“你们有谈过吗，关于你想解决问题。”

卢答啊了一声，回想了一下，悻悻道：“我没有说过，但他应该能感觉到吧。”

“不一样哦，”童童晃着腿，朝笨蛋大人摇摇手指：“心里想表达的和真正说了出来的，是不一样的。”

“就像小狗犯了错，你不能只是在心里原谅它，你要抱着小狗，亲亲它脑袋告诉它，‘我原谅你了，我不会因为你的错误不要你’，你是我心里最好的小狗狗。”

卢答若有所思，伸出食指和中指，两指在桌上迈着小碎步朝童童走去，手指小人向童童鞠了个躬，彬彬有礼：“我明白了，帮大忙啦。”

童童一口应下：“之后有问题也可以来找我！”

“好啊，”卢答笑着伸出小指：“我们来拉钩。”

童童也伸出小指，和他勾住，童声清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撒谎是小狗。”

这一幕也勾起了卢答的回忆。

卢答眸中不自觉亮起依稀笑意，星光点点。他像在和面前的童童说话，又像穿梭回过去，和记忆中坐在自己面前的人说话一般，脸上带着怀念，轻声道。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撒谎是小狗。”

吃完甜筒，准备回去，卢答突然收到了几条新消息，改了计划。他晃晃手机，问童童：“能不能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这个贺卡真的存在，特别可爱～

定制了新封面，是特别可爱的人物封，很符合安安，过几天就能给大家看啦[撒花]

关于文名：小宝们给的建议我都有看，谢谢大家！不过因为目前数据惨淡，还是想改一下试试，不撞南墙不死心哈哈哈[爆哭]

新封面约了两版文名，如果过段时间效果不好就换回原文名。新名是《和竹马恋人装不熟》，别不认识我们小追和安安了，爱大家[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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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拉钩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