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宝宝,好乖。”【修】

看见是他,卢答才松了一口气,心还在胸腔里怦怦跳着,他卸了力气,才发现手心汗湿了。

卢答放松下来,悠悠地拨了下车头,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巷口的路灯明亮,一束雪亮的光兜头盖脸地降下,又散到卢答身上,把卢答微卷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连鼻根小痣都纤毫毕现。

卢答整个人像在发光。

卢答歪着头,同样微卷的发梢随着动作一晃一晃,垂在颈上,冉让的视线不自觉被牵引过去,看见那截白皙的颈。

视线落到颈子上似有若无的红痕时,他定定地看了两秒,才把视线移开。

冉让摸了摸鼻子,淡声道:“夜跑。”

他突然问:“你认识我?”

先装不认识了是吧?

卢答捏着把的手紧了紧,一时之间觉得好笑又无语。但是内心的胜负欲却被冉让激了出来,装就装,谁赢还不知道呢。

卢答道:“你就住我对门啊,我俩昨天还见过呢。你还让我别乱看,怎么,忘记了?”

冉让好像才反应过来,啧了一声,有点不耐似的抓了把头发,道:“抱歉,我脸盲,忘了。”

说着抱歉,神情却是理直气壮的。

“那重新认识一下?”

卢答向他伸出手,促狭:“我是卢答,很高兴认识你。”

冉让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和卢答产生接触,但今天见卢答下班晚了,在家里怎么也等不住,团团转了半天,还是出来了。

他本想假借夜跑名义,把卢答安全送回家,却忘记了卢答的警惕心有多强。于是现在进退两难。

*

此时已是夏的尾巴,空气微温,一阵风来却使汗湿的后心冷却,闷得恼人,凉得恼人。

路边仍有不知疲倦的飞虫,盘旋于灯罩上,一头撞进滚烫的光明里。

看着卢答的璀然笑靥,冉让明知是陷进,也还是伸出手,和他相握。

他手很大,骨节分明,轻而易举就能包住卢答的手。卢答捏着他手,使劲儿晃了两下,不待他说话,率先开口。

“你是叫……”

卢答停顿了一下,才慢吞吞道:“冉、让,对吧?”

他远比冉让狡黠,自如地补全了话里的漏洞:“我听楼下周大爷说的。”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对方不会真的去考证。

“嗯。”

冉让把手收回去,继续揣在口袋里。

卢答留意到他穿的已经不是下午那一身了,估计为了跑步换了套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新换的这套运动装,也是卢答挑的。

*

晚风悠扬,巷口临近居民区,又时值半夜,很宁静,只有远处蝉鸣一声又一声。

卢答正琢磨着不骑车了,反正也快到公寓了,推着车还能和冉让一起走一段。

但还没等他下车,冉让先一步伸手戴上了帽子,把那张俊脸重新藏匿起来,他朝卢答略一点头,微微颔首:“我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他已经跑走了,只留给卢答一个高高的、宽肩窄腰的背影。

好冷淡,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卢答啧了声,也骑上车,逆反心上来了,蹬得比刚才还要快一点,掠过冉让身边,笑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

*

烧烤冷了就不好吃了,卢答惦记着烧烤,心急如焚,停了车就匆匆地往上走,三步并作两步,在二楼却突然被叫住了。

他疑惑地转身,发现是本应熟睡的郑慧。

“怎么了姨,”卢答放低声音,还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吵醒你了吗?”

郑慧摆摆手,笑眯眯:“是我自己睡不着,人啊,上了年纪觉就少。”

卢答问:“那你吃烧烤不,”他举起袋子示意:“老杨烧烤,还热腾腾的呢。”

郑慧问:“辣不?”

卢答点头:“包辣的,我盯着叔撒了三遍料。”

郑慧以不符合年纪的敏捷四处左右上下看了眼,楼道空空,她示意卢答去尽头的小阳台。

“给姨整点。”

两个人蹲在阳台栏杆边,偷感很强地分食完了一袋烧烤,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聊着天。

小阳台不大,两侧放满了泡沫箱,都是住户自己种的小葱香菜,长得葱茏,让蹲着的人很有安全感,就是蚊子有点多,卢答拍完一波又来一波。

郑慧是本地人,对八卦可谓信手拈来,哪户男人和老婆吵架脸被抓了三道,哪户搞外遇结果和也在搞外遇的大舅哥撞上,哪户贪小便宜结果被诈骗了好几万……

卢答听得津津有味,酒窝都要笑僵了,简直顾不上吃了。

上了年纪的都好做媒,聊着聊着,郑慧突然问:“姨一直没问,你想谈对象不?”

“姨有个朋友,年纪跟你差不多,人也漂亮,啥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卢答虽然不是本地人,但长得好看,灵秀生动,性格又好,还体贴,出门压个马路,都有不少人打探。

卢答本来敲着栏杆的指尖顿住,微蜷起来。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不想撒谎,却也无法对郑慧和盘托出自己是同性恋,怕伤了人家的好意,斟酌了又斟酌才道:“谢谢姨,但我现在没有恋爱的想法。”

天朗气清,天空一望无际。没有乌云,城市光污染严重,也看不到星星,只有一轮月亮悬在天穹,月色水一样流淌下来。

卢答望着那片夜空出神。

怕郑慧还要再做媒,卢答头脑风暴,短短几秒就想出了个办法。

他放低了声音,半真半假道。

“其实,我有个……前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我还没在这段恋情里走出来。”

卢答适时地低头,他垂下眼,睫毛轻轻颤动,月光洒在他白皙的颈上,更显得脆弱。

郑慧还没怎么见过他失落又伤感的神情,顿时歇了一颗火热的红娘之心,反而劝着人:“人一生还长远呢,想开点孩子。”

卢答趁机吃完了最后一串鸡翅,才仰起头,四十五度望天,故作惆怅:“谢谢姨,我会坚强的。”

郑慧看他的神情更加怜惜了起来。

这可怜孩子……

夜已深,两人没再聊多久,纷纷告别回了自己家。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被冉让吓了一通,卢答今晚又做了噩梦。

窄巷细长,丰润青苔布满于石板之上,滑腻异常,巷尾蛇腹一般蔓延进更深、更暗的地方,望不到头。

卢答走啊走,不知不觉间黑暗如庞大的影子,入侵所有的空间,向卢答逼来。

卢答步步后退,几次打滑,在某个时刻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起,空空如也,青苔路也消失不见。

卢答张口欲呼,却脚下一空,坠了下来。

卢答被黑暗吞入,又被拥抱,唇被衔住,舌被尽情占据,揉吻、舔舐,齿和齿磕碰的声音从口腔传到耳膜,鼓胀着震动,连大脑都嗡嗡作响。

幽暗中只有啧啧作响的亲吻声。

卢答被人抱在腿上,滚烫热意附着于粗糙舌尖,扫遍全身。有人在说话,声音沙哑,却使热意更加上涌。

轻如舔/弄的咬落到耳垂上,他含糊地叫卢答,爱不释手那圆润如珠的耳垂:“宝宝,好乖。”

卢答惊醒。

他掀起被子,看着潮湿的床单,琥珀眼沉沉,漂亮的脸阴晴不定,难得冷脸。

***

那天阳台烧烤之后,卢答明显能感觉到郑慧对自己更热情了,平时隔三岔五让卢答去摘菜,现在煲个汤都给卢答端一盅。

短短几天内卢答就喝到了莲藕排骨汤、虫草花鸡汤、黄豆猪脚汤……不得不说,郑姨的手艺真好。

卢答捏了捏肚子,感觉本来就没多少的腹肌快没了,感叹道:真是让人烦恼的幸福啊。

想到腹肌,卢答不期然想起了冉让,冉让身材真是练得很好,有肌肉,但又不是大块头,精练有力。

真羡慕啊……

思及此,他瞄了眼表,发现快三点了,默默地去理了下柜台,把刚出锅的蜂蜜小面包摆在了最外面。

郑芷正在收银台,笑道:“最近蜂蜜小面包销量好好,本来姐还在担心太甜了卖不出去呢。”

她以咏叹调唱道:“让~我~们~说~谢~谢~蜂~蜜~小~面~包~侠~”

卢答赞同地点点头。

是应该感谢某位每天准时准点购入三袋的人。

话音刚落,“蜂蜜小面包侠”推门而入。

卢答又瞄一眼表:果然是整点三点。

最近冉让每天在三点推门进来买面包,雷打不动,一分不差,卢答都有条件反射了。

他抬眼看去。

某位臭脸酷哥今天穿得也很帅,烟灰色的修身短袖,黑色工装裤,胸前垂着根银链条,简简单单,却被他穿得时髦,往那一插兜像街拍现场。

脸也帅得很时髦,卢答在心里用手给他比了个取景框,咔嚓照了一张。

酷哥说话也惜字如金,咬字懒懒的:“三袋。”

卢答应了声,没问他要什么,熟门熟路去给他拿蜂蜜小面包,然后看着冉让提着一兜和脸、穿搭都不符的美味小面包出去了。

旁边的郑芷已经习惯了这惊悚的一幕。

刚开始她还有点怕冉让那淡漠的表情和下三白眼,直到看到他要了数袋蜂蜜小面包,甚至边走边吃。

郑芷暴言:“那种反差就像斯内普教授换上了粉色斗篷,嗯。叠甲:没有说教授不好,也没有说粉色斗篷不好,此处仅仅称述此场景给我带来的疑惑。”

卢答:“那你很有求生欲了。”

她现在甚至能凑过来和卢答咬耳朵,兴味盎然地点评:“他穿这衣服也太好看了,你说我能要链接给我学弟买一套不。”

郑芷最近在搞年下姐弟恋,三句不离她的小奶狗。

卢答想了想,摸摸下巴,客观回答:“还是不要了,我觉得这种基础款反而很难穿出效果。”

而且这几件衣服也都是他给冉让买的,看似简单基础的款式,价格都不便宜。

郑芷:“高情商:很难穿出效果。低情商:挑人。”

卢答:“如果你的小奶狗有这个身材,那就当我没说。”

郑芷:“不如我当没听见,嗯。”

“感觉蜂蜜小面包侠披个麻袋都好看。”

她的视线转向卢答,认真道:“你也是。你真的好好看,每天看着你俩,我觉得我上班的工伤都能痊愈一点了。”

卢答正在给预定的蛋糕打包,往袋子里装蜡烛和餐具,闻言笑道:“治愈侠,我吗?那我可要收钱了。”

笑闹一阵,卢答站在原地活动了两下。

郑芷问:“怎么了?”

卢答唔了声:“感觉腰酸背痛的,可能睡落枕了。”

他不甚在意地捏了捏肩,又晃晃脑袋,继续打包了。

快五点时,郑萱从后厨出来看店,两人去一旁的快餐店解决晚饭。

郑萱嘱咐郑芷:“等会儿你吃完再打包几个菜回来,记得别点带青椒的。”

“知道啦姐,童童不爱吃嘛,我怎么可能忘记。”郑芷笑嘻嘻应下。

这家快餐店味道一般,胜在种类多。

两人拿了菜回来,卢答坐在桌子前,先抽了张纸把桌面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要了热水。

他先把郑芷的碗给烫好,递给她,问:“等会儿童童要来吗?”

“对,明天不是有个婚礼蛋糕的大单嘛,做完都快九点了,我妈今晚要去看朋友,家里没人,就把童童带店里来。”

郑芷学着卢答的样子,磨着一次性筷子上的倒刺,答道。

“话说,童童为什么在二小上学啊,”吃着,卢答好奇发问:“三小不是离我们更近一点吗?”

他来一个月,就见郑萱和郑慧两个人天天奔波着送童童上学。

郑萱不跟母亲住在光明公寓,而是住在锦寓,但锦寓也离得不远,都在南区内。二小却在北区了,这中间不知道要横跨几条大道。

郑芷的神情有点踌躇,半晌都没说话。

卢答会察言观色:“没事,我就问问,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的。”

郑芷的筷子在米饭里乱扒拉:“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啦,我就是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三小上学要在南区有房,童童上学那会儿,我姐还没买锦寓。她前夫是北区人,祖宅刚好划到了二小学区房那一片,童童就在二小上学。”

“接送是苦了点儿,但孩子上学总是最重要的嘛。后来离婚,但换学籍很麻烦,而且新学校,人生地不熟的,童童连朋友都没有。我们打算等童童上初中,再把她转回来。”

“原来是这样。”

卢答听她的称呼,又看那饭都要被戳烂了,察觉到郑芷不太喜欢前姐夫,便不再说话,默默地夹着碗里的番茄炒蛋。

郑芷却突然叹道:“你应该知道我姐离婚的事情吧。”

卢答点点头:“知道一点,听人提过。”

他说得斟酌:“他们说的……不太好听。”

他听楼下大爷大妈们聊过,有些人语气轻蔑,卢答不便复述。

郑芷了然地笑了,冷嗤:“那群碎嘴能说什么好话?”

“我姐当时离婚,是因为那男的出轨。他还不同意净身出户,是我找人收集了他出轨的证据,才离婚成功的。”

“但是总有些人对男人的错误视而不见,把事情都归咎到我姐头上,觉得她忍一忍就没事了。”

沉默半晌,两个人埋头吃饭,卢答道:“是这些人的错。”

“他们或许是因为害怕,因为长久已来的权威被挑战;或许是因为嫉妒,有人能爬出沼泽,而有人却不断地下陷。这些阴暗的想法,让他们想通过诋毁别人来验证自己的成功。”

“好像给人泼上了脏水,他们自己就是正确的一样。一群胆小鬼。”

卢答想起了什么,话语里带有微不可察的嘲讽。

转而,他又笑起来,眉眼弯弯,笑意柔和,仿佛刚才的冷意只是郑芷的错觉。

他很诚恳:“能做出离婚的决定,还把童童抚养得那么好,还会做很好吃的面包,萱姐很勇敢,也很厉害。”

“谢谢你。”

郑芷莫名觉得眼眶有点酸,她笑道骄傲,很自得:“我也觉得我姐特别勇敢特别厉害。”

“不过,”卢答想了想,又问:“转校的事情,你们问过童童吗?”

郑芷摇摇头。

卢答咬着筷子,含糊道:“其实你们可以问问童童,她是个内向但很有主见的孩子,说不定会有自己的想法。她未必不想和家人更久地待在一起。但也只是我的一些个人看法啦。”

郑芷点点头,认真地应下:“好,我找个时间跟我姐提一下。”

吃完饭,郑芷去打包,卢答站在一旁等她。

“老板,打包——要土豆丝,红烧肉,嗯……再来个蛋羹吧。”

老板动作麻利,很快装好。

“谢啦。”

郑芷提过来,正扫码付款,看见有电话,随手接起。

“喂?姐,我正吃完……什么!”

她声音突然拔高。

她手一松,嘭地一声,打包盒落在了地上,里面的菜洒了一地,汤水淋漓。

卢答猛地抬起头,心一跳,突然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他皱起眉,下意识上前。

“怎么了?”

郑芷转过头,脸色惨白,浑然不觉那些菜汁溅到了自己的小腿上,右手还维持着通话的姿势。

“我姐说、说……童童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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