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MK大楼第七层，电梯旁。
“演员已经邀请好了，就等导演到位，大概下下个月就能开机，说不定还能赶上年内播出。”金友利斜倚在电梯按钮旁，一面盯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一面状似随意地开口，仿佛这只是轻车熟路的会后闲谈。
“这首歌的框架已经有了，两周内应该能写完。”徐丽娜晃晃自己的手机，“Laurel，加个联系方式吗？等编曲差不多了就叫你来录音。”
“啊，好的！”柳春寻伸出双手，“我按到您的通讯录里面吧。”
金友利见状又开玩笑地推了徐丽娜一把：“不许独吞Laurel的号码啊，等会儿转给我们俩。”
柳春寻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心里很是熨帖。
趁着Laurel小姐按号码的当口，李恩书忽然问了一句：“男女主演最后定了谁啊，还是‘张高’吗？”
“是‘张高’啊。”金友利给予肯定回答，“他们俩最近这么火，演技又好，哪有不选他们的道理。”
“张高”……是什么最近流行的缩略词吗？柳春寻迷迷糊糊地抬头，对上了徐丽娜的视线。对方立刻体察到她跟丢了对话，解释道：“是出演了《友情的季节》的张贤俊和高珉知这两个人。”
提到《友情的季节》，柳春寻好歹算是有点印象了。这是MBN从年初开始放送的情感观察综艺，邀请娱乐圈内的三对朋友参演，拍摄他们彼此之间相处的日常。“张高”就是节目里的唯一一对异性朋友，因为逗趣的化学反应收获了很多人气，也不乏希望他们真的走到一起的网友。这次“张高”一起接下《贵女2》这部剧，看来外界的声音并没有真的对他们的合作带来影响。
听完《贵女2》的选角八卦，柳春寻也输完号码，把手机还回了徐丽娜手上。面前的电梯门伴随着叮地一声缓缓拉开，她刚准备和另外三人一起下楼，却被从远处跑来的经纪人匆匆叫住：“Laurel！等一下！”
待到他走近，柳春寻才发现对面布满汗珠的脸上挤出的是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他说：“Laurel，社长想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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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el，我想让你放弃高考。”
没有开场白，也没有寒暄。甚至柳春寻还没有在金东民惯常待客用的那张布艺沙发上坐下，也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她的大脑宕机了两秒，然后才开始吭哧吭哧地转动，处理已经进入耳道许久的信息。
她吞咽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我听说你一直有在努力复习准备高考，对吧。”金东民的表情平静如水，可眼角眉梢好像都凝住了，“但是你要知道大学是有考勤要求的，你不可能像在艺高一样随意请假跑行程。到时候你的课程和D&A重要的行程冲突了怎么办，有的行程可以协调，有的行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你怎么办，你不可能兼顾得过来的，最后你是不是还要退出组合呢？”
话题怎么忽然从高考转到了退出组合上来？柳春寻有些被吓住了。她眉毛抖了两下，尝试着解释道：“社长，我没有这个意思……”
金东民的下颌硬得像石块。他叹了一口气，但语气依旧不容私情：“没事Laurel，只是以前发生过这种事情。”
“我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才把你们七个人聚到一起，不想在安排行程的时候还要束手束脚的。Laurel啊，你是聪明人，你能明白我的野心，也能明白我把你选进组合的原因对不对？”
空调冷风吹在她的头顶，柳春寻这才猛地感到后脑勺一阵发凉，鸡皮疙瘩藤蔓一样地爬上她的后背。她告诉自己必须要站住，然后强撑着点了点头：“嗯，我明白的社长。”
“好，”金东民顺坡下驴，定下了最终裁决，“所以我希望你能以D&A的活动为主。至于高考，乃至上大学这件事——”
“就让我们以后再说吧，好吗？”
金东民像是皇帝，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家公司的皇帝。柳春寻只是在办公室里不能坐地站了几分钟，命运的轨迹就被彻底改变了。更可悲的是柳春寻知道他说的是对的，甚至一直以来她都知道金东民说的是对的，过去的一年里画下的无数个荧光笔记号、无数个书页的折角、从新用到旧的习题集和从空白到每一张都被填满的错题本，都像是她在自欺欺人。高考是她从小学起就背在身上的龟壳，是划开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的分界线，而如今却即将成为她的创伤。她是被绷紧的弦，只不过靠着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才勉力维持下去。但是现在，高考这个目标消失的那一瞬间，她的精神世界也要崩塌了。
大约是见她的脸色不好，金东民张了张口，或许是想安慰，又或许是想道歉，但没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句：“别担心，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柳春寻这回终于也体会到了“世界将我推倒”的感觉，不过和艺温不同的是，她还需要把所有碎片藏进心底，任凭它们割伤自己，然后露出乖巧的微笑：“是，社长，谢谢您。”
直到她走出了金东民的办公室，026才敢试探着出声：“宿主……”
柳春寻没有回应，只是苍蝇一样乱转，等着经纪人开车过来送她回宿舍。她刚刚没注意到，原来顶层的电梯井旁边是一扇光洁如新的大落地窗。烈日照耀下，首尔虫豸迁徙般的车流陡然变得陌生起来，牵引出一股浓重的思乡愁绪。这个独立又脆弱的异乡女孩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掏出手机，犹豫了片刻，打通了远在一千公里之外的母亲的电话。
几乎是才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母亲接起来了。柳春寻倏忽有些想哭的冲动，她张了张嘴，却只叫出了一声：“妈妈。”
母亲的敏锐如同手术刀一般，剥去她溃烂的伪装：“怎么了春寻，遇上什么难事了吗？”
天哪，连“春寻”这个名字都像是久违了，柳春寻感到自己的视野愈来愈模糊。她的嗓子很紧：“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办法高考了，也没有办法上大学了。”
母亲在听筒那头一惊：“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公司的决定……”柳春寻悄悄抹掉眼泪，“公司希望我专心工作。”
还好不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情，母亲好歹松了一口气。听见女儿的嗓音哑哑的，她一颗心也好像失重了的天平，有杂陈的五味倾倒出来。
“春寻，”母亲轻声说，“你要知道，不论你上不上大学，做不做偶像，妈妈都以你为荣。”
“我知道你现在在韩国很辛苦，但因为这是你想做的事，所以妈妈支持你，也希望你为了自己的志愿去拼一把。我相信公司也是为了你今后的职业发展才做出的这个决定，那既然如此，上大学这件事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对不对？”
“嗯，”柳春寻回答的时候还带了点鼻音，“我明白。”
“况且谁说上大学就一定是十八岁做的事情呢？”母亲的声音温和而有力，“等到三十岁、四十岁的时候，你的职业发展稳定了的时候，再想继续读书的话也是可以的呀。”
柳春寻心里一酸，沉沉地点了点头：“是我想窄了，妈妈。”
“好了，去洗把脸，吃点好吃的，好好休息一天。”母亲临挂电话了，还又嘱咐了一句，“春寻，别担心，不管有什么事妈妈都在。”
和母亲通完电话，柳春寻才算是真的重整了心情。连坐在车里的时候都有余裕拉下车窗，吹一吹聒噪的晚风。
好不容易开完会议又被金东民叫去耳提面命了一番，再回到宿舍居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成员们应该已经吃完晚饭了吧？”柳春寻这样想着，一推开门却看见六个人乌泱泱地拥堵在餐桌旁，桌上是三四碟小菜，车恩秀仰头起来看她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不小心沾上的饭粒。
朴惠拉一看到柳春寻就情不自禁地“嗬”了一声，连忙跑过来问她：“春寻，你怎么了？！”
嗯？柳春寻摸摸眼睛，原来还带着刚刚哭过的余温，再一看身前，六张漂亮的脸一齐盯着自己，或是惊讶或是担忧，心脏瞬间又被揉成了纸团，叫她鼻头一酸，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抱住了朴惠拉。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不光朴惠拉心里一震，其他成员们也是吓了一跳。只有李在延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而后用手肘捅捅站在自己身边呆若木鸡的车恩秀：“去，盛一碗热汤饭给春寻。”
虽然外面的暑气很重，但这对吃了不少冷箭的柳春寻来说，无疑是最体贴的关照。朴惠拉把她扶到餐桌旁坐下，说：“小菜和锅上的花蛤汤饭都是在延姐姐的妈妈做的，说担心我们父母不在身边，饮食上疏忽大意把胃搞坏了。这一顿你就放宽心吃吧，吃完了再想减肥的事。”
这时候汤饭也端上了桌，柳春寻就借着这个契机，一面把熬得极鲜的汤送进肚子里，一面将下午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说实话，Laurel姐姐是因为学习好才会这么烦恼。”车恩秀挂起苦相，“像我们这种每天都想赶紧毕业的人恨不得早点从学校飞走呢。”
柳春寻被她逗笑了，但还是认真地解释：“不过感觉现在生活像失去了调节器一样。以前除了跑行程就是在学习，现在稍微闲下来一点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宋知京精准评价：“你这是需要培养新的兴趣了。”
“确实，新的兴趣——”
正当柳春寻沉吟的时候，宋知京忽然灵机一动，对她说道：“正好我最近有在写歌，你要不要来听听看，给我提点意见？”
“啊？”这提案突如其来，柳春寻愣了半晌，向内一指，“我？”
春寻宝宝T T
本人一写起来真是发狠了忘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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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愈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