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侠，你醒啦！”
叶小草惊喜万分，激动地朝贺云落跑去，倏地汗毛一竖，条件反射地弯腰侧身一躲。
轰——
身旁、原本她站着的位置被一道强大的剑气扫过，整个地面被割裂出三米深的剑痕……若是刚刚她没躲开，想来现在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叶小草搓着胳膊，后怕地看向“云飞决”。
贺云落后背微弓，右手扶在胸口位置，勉力支撑着身子不会倒下。
惨白的面色不见一丝血色，仿佛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整个虚弱的壳子。
倏地，一道血痕从嘴角滑落，在白如纸的面色上格外诡艳。
明明看起来像是个随时要死的人，刚刚随手就扫出了能秒杀几百个叶小草的剑气……
人与妖的差距真是太可怕了。
叶小草倒吸一口凉气。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贺云落的眼中没有人，只有一团裹挟着浓郁妖气的雾。
它千变万化：时而化身成书生打扮的男人，克己守礼，温文尔雅；时而露出火红的羽翼不掩妖身，邪魅诡谲，张开满是鲜血的五爪。
那熟悉的血腥味顿时染红贺云落的眼眸。
顾不上四肢五骸崩裂的痛，他再次调动体内灵气猛地挥出剑意。
叶小草狼狈翻滚闪避，大喊：“云大侠，我是叶小草啊！你不认识我了？”
贺云落的眼神太过陌生，不是以往清冷的淡漠，而是被杀意填充、容不得一丝活物的残酷——明显是走火入魔、六亲不认。
贺云落对叶小草的话语置若罔闻，手中攻击却不曾断过。
只是他每每出手一次，嘴角的血迹就更深一层。
叶小草看得焦急：“云大侠，别再打啦！你的身体受不住的！”
她能感觉到贺云落的生机在不断衰减，就连打出来的剑气也是一个比一个弱，但都足以秒杀她就是了。
唰，一道剑气横扫而过，叶小草飘扬的衣摆顿时粉碎。
叶小草没敢再分神，全身投入逃跑中。
可惜洞窟可行动范围不大，而且周围不少属于玄玉仙君的“法宝垃圾堆”，她可不敢让这些剑气横扫法宝：一来她需要的炼丹炉在那里，二来……她带来的香炉早就跑进去挖个大洞，把自己藏在宝物之中的宝物之中。
倏地，一个瓶子从宝物堆里咕噜转了出来……滚停在叶小草的跳跃躲闪的落脚处。
扑通——叶小草摔了个结实。
贺云落出手果断。
当即一道剑气冲着叶小草的脑袋打来——
“嘶——”叶小草吓得闭上眼睛。
咚——耳边传来有人摔倒的重响。
叶小草缓缓睁开眼睛，那骇人的剑气荡然无存，她的脑袋、四肢也完好无损！
叶小草连忙跳起来，朝倒地的贺云落跑去：“云大侠，你没事——额。”
经脉断裂的瞬间，贺云落陷入一瞬昏迷，却在叶小草靠近的瞬间激醒。
那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像是一把火滚沸贺云落心里所有的杀意。
即便他此时无法调动任何灵气——
贺云落猛地出手。
在被扶起的瞬间，掐住叶小草的脖子。
呼吸戛然而止，缺氧的大脑顿时陷入混沌，叶小草仰着脑袋，毫无章法地伸手敲打，甚至连人的方向都捕捉不准。
她憋红着脸，强撑着睁开眼睛，视线眩晕却能模糊捕捉到贺云落的身影，她扒拉着对方的胳膊，指尖深深扣入其中却徒劳。
咕噜——
刚刚震散的法宝们到处乱滚，似乎有东西滚到叶小草小腿边。
没有太多想法，叶小草猛地抓起脚边的法宝，用尽全力朝着贺云落砸去。
咣当。
一声清响，如清鸣钟声，似梵语圣经，乍然敲响贺云落心中之道。
额间伤口鲜血流淌，倒地的瞬间，失重感将心魔剥离。
“咳咳咳。”被掐吊起的叶小草猛地摔落在地，她捂着脖子使劲儿咳嗽，脸色逐渐从茄色恢复正常。
叶小草连忙拿出一颗辟谷丹吃下，等到发软的四肢逐渐恢复气力、干涸的咽喉逐渐得到滋润，这才觉得自己真的从鬼门关回来了。
“呀，云大侠，你不会死了吧！”
看着一旁倒地不醒的贺云落，叶小草大惊。
知道贺云落只是强弩之末是一回事，看到他被自己不轻不重的一砸，砸得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叶小草着急忙慌地把人扶起来，试探鼻息——还好，没死透，就是……
那张俊朗的脸上多了一个碗大的伤口，正不断流着血……
叶小草心虚地抓起衣袖替其擦拭。
“别擦！”小香炉魂体从土里跳出来，推着自己的本体咕噜咕噜滚到贺云落身旁，抬起盆口接收贺云落流下的鲜血，“这人的血液里有很强的灵气，可比你的妖力有用多了！”
叶小草看着香炉把手上沾染的鲜血，以及贺云落额头上被砸留下的印记，再看看搓着小手兴致勃勃接人鲜血的小香炉……顿时有种引狼入室的错觉。
“喂，他是伤患！你不帮忙止血就算了。怎么还逮着一个人薅鲜血。”叶小草连忙推开香炉，扯下衣袖替贺云落包扎。
小香炉踩着贺云落的脸争取和叶小草齐平：“你知道什么？！我不是说了，我结了果子就能救他了吗？你现在让我多喝点他的血，吸收灵气，就能结果了，他不就能获救了。”
说着扯开叶小草的包扎。
叶小草连忙把小香炉揪起来丢到香炉上：“我怕你还没结果，他就被你吸死了！一会儿我包扎完，会给你放血的！你先一边呆着去。”
小香炉跳下来继续往贺云落身上冲，却都被叶小草严防死守。
它气咧咧地叉腰怒吼：“这人刚刚还想杀了你诶！就算我把他吸死了，也是替你报仇了！而且我看他根本也是不想活了，你瞧见了吧，他刚刚杀你那阵势，根本就是蹦着同归于尽去的。”
这次换叶小草充耳不闻，给贺云落包扎完就准备扛人出去，转头一看：“诶，你结果了也！”
小香炉后背一紧，连忙转头怒跑——却快不过叶小草的手速：它被偷家了呜！
叶小草摘了果子，像之前喂贺云落吃丹药一样，火速把果子砸进贺云落的嘴里。
小香炉抱着只剩下枝干的种子欲哭无泪。
“别难过了。”叶小草摸着贺云落的手，感觉他体内的生机逐渐恢复，抽空对小香炉道，“表面上看起来你好像什么都没收获，但是我刚刚都感觉到了，种子变得更加茁壮了，你身上的灵气好像也浓郁了许多。”
小香炉瞪着叶小草不满道：“我若是吃了那颗果子，修为能涨得更多，到时候说不定就能突破契约，摆脱你这个笨蛋主人了！”
叶小草抓抓脸：“我什么时候和你结过契了？”
“我&%￥……”小香炉和前主人有过约定，说不出口。
“咳咳。”
恰逢此时，贺云落悠悠转醒。
小香炉二话不说自动消音，跳进香炉本体装死。
叶小草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云大侠你醒啦？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贺云落缓缓睁眼，入目便是顶着一头鸡窝、满脸尘土的狼狈少女。
一双水灵的眸子里满是关切，时远时近在他面前拉扯，仿佛在考验他的视力。
烦躁想让人滚离的话，不知怎么就被安抚，出口成了简单两字：“安静。”
静的是叶小草多余的关心，亦是心口泛滥成魔后的一片荒芜。
贺云落一如既往地在发狂后，躺在冰冷的石床上醒来，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情会很差，明明这次醒来后的状态比以往都更加糟糕。
熟悉的语气回归，叶小草顿觉安心，老实点头捂嘴，安静站在一旁。
沉默许久，贺云落坐直起身，环顾洞窟里发生的一切。
遍地狼藉，还多了一个不知死活的目击者。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包扎，目光沉落，轻声叹息：“这里是飞玄峰，你知道吗？”
淡然的语气重多了几分严肃，叶小草立马挺直腰背，乖巧站好，认真地点了点头。
指责的话在对方“坦白从宽”的行动中化为乌有。
贺云落合上唇，沉默许久，从怀中拿出一颗丹药：“这是噬魂丹，真正的噬魂丹。”平和的语气中，有着不容反驳的压迫。
叶小草睁大双眼、懵懵地看向贺云落。
小香炉却是警铃大作，意念沟通：“叶小草快跑！这人想杀了你！绝对不会错的。”
贺云落张了张唇，在叶小草毫无戒备的视线下，缓缓侧过脸。
他伸手将噬魂丹递到叶小草面前：“你不会有什么感觉。”
叶小草没接，也没跑，只是安静地看着贺云落，问：“因为我擅闯飞玄峰、不小心害得你走火入魔、又心怀不轨地想要偷走玄玉仙君不要的炼丹炉——所以你要杀了我嘛，云大侠？”
一五一十倒是把自己的罪行全交代了。
小香炉：带不动猪队友啊啊啊！
贺云落一愣，神识放出，才发现那无人问津的炼丹炉转移了坐标，原本的位置还多了一袋辟谷丹，气息和他体内平白多出的一股灵气相似，以及……叶小草脖颈处骇人的指痕。
“我走火入魔与你无关。”贺云落轻声解释道，“但……”
他语气一顿，那双清明的眸子缓缓抬起，沉静地看向叶小草：“我确实想你死。”
好似一抹春风，温柔地抚过脸颊，却藏着锋利的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