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莫潇很聪明。

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生于皇室的就没几个是蠢货。

只是之前碍于公主的身份,就算发现父皇有鬼,也什么都做不到。

现在年纪最长的三个兄姐都被父皇杀了。

最受父皇宠爱的那个有点天赋的妹妹吓破了胆,神志不清。

为了控制局势不引起国家恐慌,她直接把剩下的公主皇子全关了起来。

反正之前皇帝已经说过在筹备天门盛会了。

跟莫潇接上头的闻一栩在外密切关注天门,在使者降临的第一时间把这事捅了出去。

环境清幽的观星台突然热闹了起来。

皇帝的下场是生是死,对这个国家来说是件十分重大的事。

莫潇可不敢让使者们私下处置,若是只有她一个见证者,等使者们一走,保证会有人把锅全推给她,到时候就算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所以,她特意把能请的大臣全部请来了。

“嚯,这个邪术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这必须要记录。”

一身蓝衫的男子手里凭空出现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对着阵法上上下下的照。

跟他站在一起穿着同款蓝衫的男子转头看向身旁的两个少年:“还好你们两个机灵,这个阵法踏入必死。”

闻一栩微微垂头站在莫潇身后半步的位置,并没有回话。

扫了眼依然趴在阵法内的父皇,少女一脸庄重,沉声道:“我亲眼看着兄姊们死在里面,根本不敢让人接近这里。”

身后是文臣武将们各怀心思的目光,她没有一丝怯懦,作为知晓全部内情且身份最高贵的那个,当然要由她负责与使者们的交流。

两个蓝衫男子从储物灵器内掏出了一堆道具,开始尝试着破除阵法。

莫浔混在人群里悄悄往前面挤了挤。

其中一个男子腰间坠着的刻有昆仑字样的弟子玉牌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果然是昆仑仙府的人。

为什么这次偏偏就是昆仑仙府负责呢?

她现在最不想扯上关系的第一是云宵宗,第二就是昆仑仙府。

去到全是剑修的昆仑,一个不小心就会有人认出她的剑法。

当年莫浔突破到炼虚之境时,曾连挑昆仑仙府七位炼虚尊者,无一败绩。

后来那几个剑尊就跟她杠上了,动不动就要打几架,直到她踏入合体,位列仙尊之位才彻底消停下来。

从一群手下败将里能学到什么?

还不如让她去药王府炼药。

但这两个昆仑弟子浪费时间下来一趟,看到好苗子肯定只会往自己宗门里带。

地面上的诡异花纹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最先散去的是还没有吸收到血液的那一部分,剩下的像是吸饱了血一样的暗红色花纹如活物般扭曲挣扎,暗色逐渐变浅。

之前拿个小镜子照来照去的男子一脚踏进阵法内,颜色渐淡的花纹自顾自的挣扎,他伸手将昏死的皇帝拎了出来。

正想随手将这个擅用禁术的凡人处置掉时,万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向同伴问道:“这人是不是出身于莫浔仙尊的凡间宗族?”

禾光点头。

两人沉默起来,面面相觑。

眼神里传达着同一个意思。

怎么办?

“仙尊已殒十数年,我们就算直接处决这人,应该也没事吧?”

万台不太确定的开口。

“你忘了还有莫一真君吗?他跟仙尊同出一族,还是师徒关系。”

“那你有真君联络方式吗?”

禾光礼貌微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那种人物我怎么可能联系的上。”

“你们一个年龄段的,怎么都算得上是同期吧,我还以为你会有呢。”

“······”

心口中了一箭,禾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万台突然伸出一根手指举在面前:“我有一计,你去论坛上说几句与仙尊有关的难听话,真君一定会很快联系你的。”

“你怎么不去?”

“我不想被真君顺着灵网追杀,只能靠你了。”

“···你真该死啊。”

四周围着的一圈人都在等着他们两个给出处理结果。

实在没办法,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上报吧。”

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要学会上报,让上面的人去解决。

万台从储物灵器内掏出一块灵枢牌贴在灵镜背面。

下界并不在灵镜传讯的信号覆盖范围内,只能靠灵枢牌提供临时信号。

“这玩意真有用吗?怎么还没发出去?”

晃了晃手里的灵镜,延迟半天的传讯终于成功发出,万台一脸肉疼:“衍天门真会做生意,这么贵的东西还只能用一次,回去之后能报销吗?”

两人站的离人群有段距离,仗着都是普通人没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顶着一脸严肃的表情唠了半天不着调的。

莫浔往人群里退了退。

还想报销呢?

就昆仑仙府那穷酸样子,能给加十个积分就不错了。

作为玄天界出了名的剑修基地,昆仑仙府每天不是维修府内被弟子打坏的各种设施,就是赔偿外界被弟子打坏的各种设施,常年处于财政赤字。

为此特意开发了一项积分体系——

做了仙府派发的任务想要奖励?

——好,加积分自己换。

给仙府贡献了天才地宝想要提升地位?

——好,加积分自己换。

任务途中出现装备道具损耗,想要报销?

——好,加积分自己换。

至于积分能换什么?

灵网上每天都有人传昆仑仙府积分兑换区截图,直到莫浔被劈死前,上面还显示着正在填充奖库,即将上线。

唉,要是这次是药王府负责就好了。

不过,莫浔也从那两人的对话里知道了些别的。

比如她已经死了十几年。

再比如,她的徒弟都已经成了元婴真君。

最开始,莫浔是以为自己死之后就直接在这具身体里重生了。

但当初听到天门盛会即将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

天门二十年一开,她自己从收徒到死亡的那段时间并没有二十年那么长。

万台手中的灵镜突然出现亮光,闪烁两下后,灵镜上方浮现出一道虚影。

那是一道男子的半身影像。

长发如墨,以一根素白玉簪松松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颈侧,狭长凤眸半眯,眸光淡而冷,似映着千年不化的雪,左耳垂坠着一枚阴阳玉坠。

可能是因为信号问题,身影有些模糊。

投影里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万台啊,刚好莫一真君就在这,你就直接和真君说吧。”

两名昆仑弟子迅速低头拱手道:“有劳莫一真君。”

稍微解释一下情况,投影中的男子微微点头,语速缓而字字分明,似玉磐轻击:“先弄醒,问他禁术从何而来。”

“是!”

莫浔靠的更往后了。

她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徒弟,虽然已经十几年没见,对方还改名号了,但那个投影里的人绝对是莫河清。

只希望能顺利去上界,别再出幺蛾子了。

寒风卷着还未散去的血腥味掠过观星台。

黄袍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就连斑白的头发上都血迹斑斑的男人睁开了双眼,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

迎接他的并不是自己亲手创造出的天才,而是一众大臣各怀鬼胎的围观和上界使者审视的目光。

“那道血祭邪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一蓝衫男子握剑直指他咽喉。

莫江鸿目光呆滞,似乎已经没有理智能让他听懂别人的问话。

直到他的视线中映入了那道半空中的投影,浑浊的双目突然颤动起来:“河清,你也是来见证奇迹的吗?从今以后我莫家将再无庸碌之人,代代皆为天骄!”

“皇叔,梦该醒了。”

莫河清似叹息般低语,凤眸染上了几丝无奈:“我是来向你问罪。”

莫家男子以‘江河湖海’四字论辈而排,莫江鸿虽比他大一辈,但他们过去也称得上是亲近。

只是到底过了二十年,对凡人来说二十年确实足以变的面目全非。

“问罪?孤之所行无愧天地,孤之所为皆系宗族,孤何罪之有!成功本就需要牺牲,不过几个子嗣罢了,为家族牺牲是他们的义务!”

“莫浔殿下留下这等仙术,必是想等一人下定决心付出一切为家族的未来做出贡献,孤!就是那个人!”

藏身于人群中的少女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疑惑,莫浔想不通,怎么最后还要污蔑她?

就不能放过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吗?

自从去了上界,她从未与这些家人联系过,怎么可能会留下那种东西。

“处决吧。”

听到自己的师尊被提及,莫河清脸色不太好,眼神极冷,说出的话都带着寒意。

其实他能够理解皇叔的想法。

自从莫浔被带往上界后,九州之人才逐渐知道这世上还有成仙这一选择。

莫家变得万众瞩目,却尽是无能之人。

仅仅是修炼上的无能,就足以让世人忽视他们在其他方面的建树,统一扣上无能之名。

此后每个人都伴随着压力出生,要么是在压力中与自己达成和解,接受自己的‘无能’,要么就是在压力中变成一个真正的无能之人。

极少数会像皇叔这样陷入癫狂。

但莫河清也仅仅只是能够理解罢了。

他是继莫浔之后的第二个天才,也是莫浔的弟子,他生来就不属于皇叔那个阵营,也无法感同身受。

禾光抢先出手,一剑刺穿心脏。

温热的血液覆盖住干涸的血迹,滴落在地,融化一片白色,莫江鸿像是恢复了神智一样,表情平静的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

长剑拔出。

血液四溅。

男人缓缓向后倒去,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始终望着天空的双眼变得涣散灰暗,那团曾灼烧他胸腔的不甘烈焰与痛苦随生命一起消散,无人可知他最后一刻在想什么。

空气凝滞,群臣默默注视着皇帝的逝去。

乾丰国第19代君,在位十二载,因弑杀子嗣修炼禁术,被上界使者当众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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