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兑现是在几天后了,青旅有提供公共办公区域,连着咖啡厅,黄杏子今天照例点了杯喝的搬着电脑下找了个空位就开始今天的工作。
白天忙着练习滑雪,晚上回青旅剪视频写文案,黄杏子这段时间过得忙碌充实,早就把自己和蔺忱还有一个约定的事儿忘在脑后。
花了两个小时剪完之前的vlog按时发出去,她关上电脑揉揉僵硬的脖子,抬起眸正好看见前面的沙发卡座那边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身旁是一个穿得活泼甜美的女孩儿。
女孩儿不知道说了什么,蔺忱身体后仰也笑得开心,黄杏子路过的时候甚至能听到他轻笑的声音,懒洋洋的,清朗却又有些沙哑,撞击着耳膜。
他跟谁都挺聊得来的,黄杏子嗤笑。
把电脑放回房间,下楼的时候收到上次去赛里木湖时加的同行男生的微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禾木。
微信是回来之后加上的,男生是体育学院的在校学生,和她算是校友,黄杏子所在的美术学院和体院隔路对望,对他们体院也比较熟悉,因而多聊了几句。
学弟【学姐,你明天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禾木。我也是一个人,我们互相可以有个照应。”
黄杏子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这么老掉牙的约人措辞,下了楼梯随手回复掉,不失礼貌地拒绝。
银杏叶(裸辞版)【不好意思哦,没空】
学弟回复很快【没事,明天我正好打算去将军山滑雪,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可以等】
银杏叶【明天我和我男朋友也打算去滑雪,要一起吗?】
聊天页面顶部的正在输入标志闪了几下就不闪了,黄杏子放心地将手机收回口袋,去吧台点了杯饮品。
去往落地观影区势必要经过咖啡厅,透过玻璃门,两人的身影笼罩在暖光灯下,能看到女孩儿的手臂已经缠到了男人的脖子上。
黄杏子面无表情移开目光,亏她刚才还把蔺忱当借口挡了桃花,人家现在正忙着撩妹呢。
人在感到尴尬的时候总会装作很忙,口袋里的手机振了两下,她连忙拿出来查看消息。
不死鸟【看见了就别装瞎,赶紧过来帮忙】
黄杏子:?
她倒回去偏头仔细分辨了会儿,终于挑了下眉,蔺忱这是被烂桃花纠缠上了啊。
银杏叶(裸辞版)【等着,姐来救你】
黄杏子用的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正宫”的气势拿捏得很足,女孩儿年纪小很快脸色难看地跑了,她压根就不知道这帅哥还有女朋友。
蔺忱搓了搓脖子,终于松了口气,“太吓人了,还好有你。”
“我还以为她真是来问我问题的,哪知道她会死缠烂打,我还是太善良了。”
黄杏子闭了闭眼不想说话,有病的帅哥,嗯,至少帅还是一个优点,她忍。
忽然她脑筋一转,“这样算是你欠我一个人情了?”
蔺忱挠了挠鼻子,刚才那姑娘身上香水的甜味太浓了,鼻子有些痒,“算是吧,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你随便提。”
“那……你给我当我一晚上男朋友如何?”黄杏子拿手机抵在他下巴底下,向上微微挑了挑,她可真聪明,这样她做什么都合理了,还能白嫖。
-
灯光昏暗的单人房里,蔺忱衣服半撩,眼里写满理解不了的复杂,“要我做你男朋友,是这个意思?”
手中触感剥离,黄杏子把视线从男人腹部挪开,“不然呢,我还能做那种没有道德的事儿不成?拜托,我可是中国好公民。万一让你对我念念不忘了,你未来女朋友恨上我了怎么办?”
语罢她用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对方罕见地沉默了。
半晌他从床上起身,掀了掀眼皮,语气略带嫌弃:“赶紧走,以后多去社会上见见世面,稀罕成这样。”
“回来记得告诉我体验感受,顺便给我把好评补上。”黄杏子转过身正要开门出去,身后传来男人肆意到有些欠揍的声音。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黄杏子攥紧了身侧的拳头,要是她有机会和蔺忱未来的女朋友说话,她一定会把这人所有的恶劣行径都曝光。
噢不,嘴毒成这样,恐怕连女朋友都找不到吧。
房门“咔嚓”一声落锁,室内安静下来,只听得见隔壁房门开关的声响。蔺忱没有立刻动身,心跳有些超过正常的频率,昏暗中他冷嗤一声,转身踏入浴室。
他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这是心动的讯号,从前他的教练就劝过他谈女朋友,如此看来,许是这副身体常年没有释放这方面的正常生理**,才会对一个女人产生冲动。
黄杏子明媚勇敢,他恰好是反面例子,他对她有欣赏之意固然正常,怎么也不该有交集的。
-
周四是雪场的公休日,黄杏子不用去上课,便一觉睡到十二点,吃完午饭去的趟镇上的修车厂取车。
周二的时候修车厂就打来电话说她的车已经修好了,让她尽快来取,她今日才有空去一趟。
循着导航找到了地方,黄杏子登记了姓名和电话号码,拿回车钥匙签完字,跟着修车厂的人去取车。
镇上这个修车厂真的不大,一眼望过去这个故障多发季节停满了车,她的车在外面,旁边还有一辆打开引擎盖的红色吉普在维修,黄杏子抬眼望过去,居然在那两个修理工中间看见了蔺忱。
显然她望过来的那一瞬间,蔺忱也看到了她。
但他似乎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大概是看陌生人的眼神,目光仅仅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便继续手里没干完的事儿。
自从搞清了从镇上到雪场的大巴专线,她就没再麻烦过蔺忱,在青旅一次也没偶遇过,因此这是他们这么多天后的第一次见面。
黄杏子在人与人的缘分这块儿看得很开,她心里门儿清,估计就偶然遇上这么一次,之后应该就不会再见面了。
蔺忱戴了修车专用的手套,白手套染了油污,姿势略有松懒,边笑边聊天,从他手头工夫的熟练程度来看,他没少在这儿干。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看见他果断垂眸的女人,在心底冷笑,装不认识么,他偏不让。
就算是相识的朋友的关系,见面也该打招呼吧。
黄杏子打开车门,余光瞥见蔺忱偏头和身旁的修理工说了什么,径直朝她走过来。
黄杏子心里尴尬面上不显,不好装作没看见,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面容淡定地“hi”了一声。
“黄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才多久没见,又不认识我了?”蔺忱语气淡淡。
“是好久没见了,蔺教练。”黄杏子哈哈两声,“你……在这里修车?”
蔺忱三两下摘了手套,身体后仰靠在后面的红色吉普上,语调随性,“是啊,一小时20块钱,一天上5小时,有钱赚谁会想不开。”
“真的啊。”黄杏子瞪大了眼重新打量了一遍蔺忱,又开辟业务了啊,他穷成这样?
“逗你的,你还真信。”蔺忱觉得好笑,“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被老板帮过,这几天厂里忙不过来,我过来帮忙。”
黄杏子“哦”了一声,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欠身进了驾驶座,“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
来新疆将近两个礼拜,黄杏子基本适应了这里的气候,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平常有事没事就参加参加群里组织的活动,打打牌,喝喝小酒,日子别提有多惬意了。
滑雪课接近尾声,十节课学不了什么进阶的技术,但能勉强学会,在教练的指导下,黄杏子已经能勉强独自滑下高级雪道了。
最后一节结束后,她照例自己在场地上又尝试了几次,脱掉雪板在一旁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有三四个年轻男女走过来询问她现在有没有空,能不能帮他们一个忙。
瞧着是一起来玩的朋友,几个人的穿着十分时髦靓丽,精致到了头发丝,黄杏子问他们什么忙。
“能帮我们拍个视频吗?就这种。”离她最近的男生递过手机,指着收藏里的一个户外博主的视频。
不过是小事,黄杏子爽快答应了:“行啊,但是我不能保证拍得很好啊,我试试看。”几人连忙摆摆手说没事。
第一遍过后,拍完把手机递还给他,“你们看看拍得满不满意?”
粉色雪服的女生凑到他旁边看,拍了下他的肩膀,“还可以,就是老季你站太远了,你像和我们不熟一样,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男生一张表情很淡的脸上面露无语,“你离我远点儿,省得薛郑与那老醋缸又没醋硬吃。”
女生把手机递回给黄杏子,没理他,“再来一次吧,麻烦你了。”
黄杏子笑说好,最后重复拍了三遍,第三遍几乎完美复刻原视频,几个人连忙和她道谢告别。
今天高级道的雪质一般,黄杏子从早上就看出来了,不然也不至于在犁式转弯的时候失手,直接整个人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拥抱。
膝盖磨得隐隐作痛,也幸好是穿得多才没那么疼。
高级道随时有人会滑下来,黄杏子试图就着斜坡爬起来,奈何脚上雪板打架,她只得伸手去够鞋底与雪板的连接卡扣。
就在这时视线范围内一个黑色单板在她身旁刹车,扬起一道低矮的雪粉墙,那人向她伸出一只手。
紫色雪裤,黄杏子微怔,抬眼确认他的身份。
蔺忱垂眸居高临下地看她,不禁挑眉笑她:“健忘症啊你,又不认识了?”
“你才健忘症。”她扬起的脸果断低下去,明黄色雪服的女生不客气地反驳。
黄杏子借了他的力站起来,便听见头顶传来声音:“刚刚那个男的呢,怎么没在一块儿?”
“哪个男的?”黄杏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努力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些旅客里面确实是有个男生,“他们去那边滑了吧应该。”
蔺忱打开瓶盖给她递水,状似无意道:“他们叫你干什么?”
“让我帮忙拍个视频,忙不大我就随手帮了。”黄杏子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口润润唇说,“这水,没开过吧?”
“你这不废话。”闻言蔺忱耳朵微微有些发烫,他喝过的水还能给她喝?他能那么缺德?
黄杏子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她思维跳脱,很快转到另一个话题,眼里写满亮晶晶的渴望,“嗳,你有去那条探险道滑过吗?听说傍晚能在那儿看日落,山顶还能蹦迪。”
“滑过。”蔺忱诚实道,“不过……咱能不能先滑下去再说。”
黄杏子哦哦两声,解释道:“我就是想说,你能不能带带我?我的意思是,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对吧,回去之后我请你吃饭,吃什么你决定。”
她也没辙了,在这里他只有蔺忱一个认识的朋友,熟不熟另算,打个良心牌他总是会答应的吧。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知道蔺忱是个挺好的人,黄杏子确信他不会拒绝的。
果不其然,蔺忱爽快答应了:“行啊,这有什么,今天蔺哥带你玩儿个够。”
探险道道如其名,即便不是难度最高的一条线路,但在难度上比低中高练习雪道更加曲折蜿蜒,却也是风景指数最高的一条。
雪道仿佛就搭建在城市上方,从上往下能够俯视整个城市建筑群,到了傍晚不仅能清晰看到日落,还能欣赏夜景。
愿景是美好的,然而现实却很残酷。雪道很长,还有一段需要经过野雪路段,对黄杏子这个“菜鸡”来说,毋庸置疑,是个不小的挑战。
“小心脑袋,不要只看路。”蔺忱顺手折掉伸到雪道中间的树枝,扔到路旁,对身后的人提醒道。
进入野雪路段就好像穿行在森林里,雪道两旁是繁茂的树木,挂着冰凌的枝桠横七竖八,由于很长时间没人修理,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所幸脚下的雪被先前的滑雪者压实了,粉雪造成的干扰不大,黄杏子的神经得以放松一些,动作标准,瞧着稳得不像话。
刚夸完她稳,她就飘了,蔺忱还特意提醒了她别到时候被打脸,谁料下一秒黄杏子就被绊了一脚一脑袋栽进路旁的雪堆。
蔺忱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掉头去查看她的情况,“你没事吧?”
黄杏子翻过身坐在地上,呸呸呸吐掉嘴里的雪,冰死她了,舌头都要被冻僵了。
女人头发粘了一脑门儿的雪,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汗,蔺忱见她不说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一个咯噔,“你怎么了?”
黄杏子满脸真诚,眼睛在雪光的照射下闪着细光,“滑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吧,我们休息会儿呗。”
蔺忱:……
休息片刻,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出发。过了这段难度最大的地段,前方豁然开朗,雪道宽阔,山坡之下房屋林立,视野开阔。
雪板驰骋,凌驾于城市灯火之上,耳边风声猎猎,盖过内心的紧绷与恐惧,黄杏子的内心却无比的平静,只专注于脚下。
过去的二十六年里,她不是在为成绩拼搏,就是在为业绩奔波,满足自己的需求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但也许这些都没那么重要呢。
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能真诚地活着,当你正视自己的真实需求和情感,诚实地面对自我,你才彻底找回了自己身体的主体性。
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是她这些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当她放下一切都市的繁忙停下来感受路,远离乱线一样的关系网,才真正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清醒而独立地活着。
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能真诚地活着——梭罗《瓦尔登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阿勒泰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