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犹如天神般动听的话，让金必真心实意地笑了。

真是太棒了！

他只要再送走关宥，就可以下班了。

金必结完账后递还银行卡，自觉退到一边送客。

他的脑袋垂着，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大了一码的员工服向上窜，显露出腰身。

员工守则第一条，送客时要脊背微弯，下颌内收，让客人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尊重。

金必被经理训斥时瞄了一眼，就记住这一条。

为了早点下班，他站在人群的末尾，同其他人一样送这座大神离开。

别人是不是真心的，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

可能是因为他推荐的菜太多，关宥吃到了十一点，成为了餐厅里的最后一个客人。

虽然他每道菜只吃了几口，绝大部分都进了庄睿的肚子。

金必在末尾，自然免不了听几句八卦。

“关总好帅。 ”

“关总手上的表有八位数吧。”

“听说关总是个单身的钻石王老五。”诸如此类的话金必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谈论关宥的服务生多是刚步入社会的小年轻，见到这种衣着华贵的人便起了八卦的心思。

金必仿佛误入花鸟市场的老大爷，在一片鸟叫声里无动于衷，只专注着自己眼前的瓷砖。

金必对关宥无感，尽管听见经理叫他关总，结合众人对他的态度，以及举手投足间的贵气，都昭示着他不一般的身份。

但这跟金必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他刚才给卡时的果断，着实让金必吃了一惊。

原来真的会有人为几盘贵到离谱的菜叶子买单。

想的多了，金必感觉脑袋有点发晕。

他晃了晃头，将思绪从八卦上拉回。

他的脑子笨，装不了太多东西，能够记得自己和孤儿院的那群孩子们就很好了，还有院长的恩情，他也要记得。

没错，等下班他就给院长汇钱去，争取早日改善孤儿院的环境，让院长不再唉声叹气！

金必想乐呵了，精神松懈下来，看瓷砖的眼都成了斗鸡眼。

他百无聊赖地数着瓷砖上的花纹，数着数着，看见个鳄鱼皮。

等等，鳄鱼皮？

哪个骚包男穿这个？

金必抬头便看见关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觉得尴尬，又低下头继续数花纹。

是关宥，那没事了。

“今晚的小费。”夹着几张红票子的手伸到金必面前，带着点独属于上位者的冷冽气息。

只是这冷冽气息中，混着点饭菜的味。

扑面而来的金钱香味冲淡了金必的睡意，他的脊背又弯下去几分，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却没接小费，“非常感谢您的小费，祝关总一日帅过一日，天天带八位数的表，摆脱单身，走上人生巅峰。”

金必把刚才听来的八卦全拍上了，势必要让关宥喜笑颜开，让他觉得自己这小费给的值。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关宥是笑了，就是这笑还不如不笑，单看着都觉得能吓哭三个小孩，外加两个吃奶的娃。

直接把金必想接钱的手吓回去了。

关宥听着金必恭维的话，十分受用地勾起嘴角。

一个标准的耐克笑出现在他面瘫似的脸上。

不能说突兀，只能说吓人得很。

上半张脸冷得像结了冰，下半张脸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违和极了。

金必没接钱，关宥拧眉想了想，收回手把钱卷成一个卷塞进金必的上衣兜，还拍了两下。

活像撒钱的金主在邀请小雀，还是单方面那种。

关宥终于送出去了钱，通体舒爽，临走到门口又停住，“没多少钱，拿着改善一下生活。”

这一波，他装到了！

走出餐厅的关宥双手插兜迈出自信的步伐，搭在脖颈上的围巾被微风吹起，正正好好打在关门的金必脸上，给他抽出来一道红印。

刚收到大额小费的金必开心地来关门，转头挨了个嘴巴子，人还晕着，就被经理拽着领子拉回了餐厅。

事情发生的太快，再加上关宥还沉浸在甩出去钱的快乐中，完全没发现这一幕。

要是他发现了，高低回去再甩一次。

西区出租房内，下了班的金必躺在垫了一层软垫木板床上数钱。

脸上被围巾抽出来的红痕已经消退，但脖子上衬衫勒出来的印子还在。

经理用的劲不小，把他一个成年男性拽的后仰，还差点摔个趔趄，很难让人相信他没有点私人感情。

但金必只是打个小时工，没必要多生事端，拿了工钱直接回了家。

手里的一天工钱加上关宥给的小费，让金必笑起来本就好看的小脸要笑烂了。

“一张，两张，六张，十一张.....二十四张！”

金必震惊坐起，嘴张的像竹篮口，能放下一个鹅蛋。

多少张？

二十四？

二十四张红票子？！

金必傻了，被手里的馅饼砸傻了。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手抖了，又数了一遍，还是二十四。

这下不止手抖了，腿也抖了。

东区小时工给的钱多，金必早上在猪肉摊干了四小时，下午无缝衔接去了花店，一共赚了两张红票子。

晚上去的餐厅更是大方，金必忙前忙后收获了三张红票子，这也是为什么他大学会去给人家搓盘子的原因。

除了有点费指纹，其他都挺好。

金必拿着他赚来的五张红票子，看着卷曲的小费，陷入沉思。

他好像啥也没干，得到了免费的晚餐，心有点虚。

金必躺在床上眯着眼，把今晚上的细节回忆了一下，在给关宥冠上“慈善家”这个名号后，他心安理得地坐起，挨个把十九张红票子捋直，细细数了一遍，然后把所有的钱夹进了钱包里。

今天已经数了四遍了，不能再数了，再数钱钱会消失的。

金必将钱包枕在枕头下，准备入睡。

一闭眼竟然看到了关宥那张拽得像别人都是他的小弟一样的脸，金必朝空中挥舞两下，又放下手。

关宥这个人，好像还不错。

进入梦乡前，他还在想着等银行卡补好了要去存钱。

暖阳升起，如瀑布般的阳光照进没有窗帘的出租屋，晒在了睡到床下的金必身上。

闹钟铃响，小鸡叫声不仅叫起了金必，也叫醒了他那颗打工的心。

冬天太阳升的晚，金必也跟着起的晚。

但他会压缩自己的时间在白天多打几份工，然后晚上熬个通宵去餐厅之类的地方继续干，以此弥补晚起的时间。

简单洗漱后，金必穿上红色棉袄去了最近的超市。

他来到超市先去了员工休息室换衣服，再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有模有样的收银员了。

超市的活是他一直有在干的，昨天超市老板的小姨子跑了，超市没开业，金必才有时间去干别的零工。

超市一共三个结账台，金必那边排满了人，另外两边人少，还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

一个小姑娘推着一车鲜香麻辣的零嘴和奶茶粉排在队伍末尾，侧头和朋友吐槽，“真是的，手都冻僵了，都怪我哥，大冷天的把我赶出来买东西。”

女孩仿佛真的很生气，说话声音都拔高了，“他自己昨天和朋友吃饭吃那么晚，回到家还嫌弃我没有准备好零食，把我凶了一顿。”

陪同的女孩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啦甄珍，你哥那个死装男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人好啊，给你跑腿费都赶上我的零花钱了。”

“也是，不过他自己拉不下脸来买，光求着我了。”甄珍嫌弃道。

“女士，刷卡还是现金。”金必笑着问。

金必干活快，没一会儿就扫完一排，不到两分钟就扫完了甄珍购物车里的东西。

甄珍多看了他两眼，掏出一张卡，痛快递给他，“随便刷，不用怜惜它。”不是自己的卡用着就是顺手。

“一共五百三十六元，这是小票，您收好。”

“长的真不错。”甄珍随口说。

一看就是他哥会喜欢的类型。

甄珍嗓门大，她提着购物袋走到门口了，金必还能听见她说，“我哥肯定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脑子看坏了。”

金必不由得联想到昨天餐厅里的关宥，举手投足间的贵气都盖不住他的违和感，兴许也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

中午空闲下来，金必帮忙补货。

他从仓库里推着五大箱麻辣食品走到货架前，站定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补货。

货架上所有和辣有关的东西全没了，干净得仿佛有人进行了大扫荡。

金必补货补到一半，想到了上午听来的瓜，一个喜欢装高冷的哥哥威逼利诱妹妹帮他买零食的故事。

有点好玩。

真不知道关宥私底下会不会吃辣条，毕竟昨天那些看起来好吃的菜，他也就吃了两三口，大半都喂给了他的小跟班。

“哎......”金必重重叹了口气，坐在超市门前扣着砖缝里小草，陪他一起坐在门口的，是另外三个收银员。

超市老板的小姨子没找回来，连老板都不见了，老板娘带着孩子和财产卷铺盖回家了，超市彻底倒闭了。

金必又没活干了。

倒霉的事还不止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