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宋也赶回庆功宴,那里酒正酣热,没了选手在,俨然成了一个上流社会交际场。宋也刚踏出电梯,迎面就被侍应生拦住去路。

“解先生让我在此处等您。”

宋也心里送了口气。看来东西没丢。

他被领着走到了一处包间,很快门就开了,金碧辉煌的装修很符合这个酒店的品味。

解应尘跷着脚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坐。”

宋也不欲与他废话,“我的东西,给我。”

他没听见解应尘出声,往前一步,走到他身侧,重复了一遍,“我说,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解应尘还是没说话。宋也低头看他,一身白色西装,清爽的背头,是和从前格格不入的矜贵气质。从微突的眉骨向下看,那双眼半阖着,更添一份从容不迫的慵懒。

他掌心把玩的正式一枚银色的戒圈,宋也劈手想要夺过,被一只手抓住,他听见一道不屑的话音:“你说这是你的?”

指尖就要碰上,但却丝毫无法再往前一丝一毫。

宋也怒目而视:“你把它还给我!”

解应尘甩开他的手,好笑道:“你当初算计我的时候,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

“对不起,”宋也站直了身体,很爽快地道歉,“这句可以吗?”

“还有呢?”

宋也闭了闭眼睛,“三年前,你答应过我一件事,还作数吗?”

“宋也,”解应尘提醒,“你知道我这人我耐心有限,不喜欢听人废话。”

“我们——”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宋也瞬间红了眼眶。

有些话开了个头,就根本没法收住,他偏过头隐去眼角一丝热意,“我们约定过,如果日后进了两个不同的战队,以后我要是拿到冠军,冠军戒指,你会亲自给我戴上。”

“但是宋也,”解应尘唤了一声,“你有想过我要怎么才能把这枚戒指送到你手上吗?”

“抱歉。”

宋也想,他应该知道。在赞助名单上看见解应尘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此刻,解应尘的话一一印证了他的猜测。

“半年前,我从ES退役,借了家里的人脉,,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为了谁低头。”

“我赚了一千万,投给这场比赛,一场投资商跑光、差点被取接手这个半死不活的直播平台消的秋决。”

宋也从未想过他能做到这一步,但一切也已经走到这样的境地。他只能说抱歉。

“不用抱歉,这是我的承诺,而我从不背叛承诺,”解应尘说,“我和你不一样。”

这一次,解应尘听到了一声颤抖的抱歉,他问:“一个冠军,就能把这支战队的价格从三千万抬到五千万,这才是你拿冠军的真正企图吗?”

他起身推开窗,把戒指抵在窗口:“宋也,我要听真话。”

-

烧烤店的包间里,突击手和侦察兵焦躁不安地坐着。

桌上点了一桌的菜,只有阿海动了几筷子。他给同队了三年的队友各推了一盘过去,“队长请客,多少吃点回本。”

“吃不下。”突击手连筷子都扔了。

阿海劝道:“你信队长,这事稳的。其实价格大家心里都有数,神谕想脱手这个分部不是一两天了,现在就是落谁手上而已。”

两人都没说话。

“说句难听的,亚洲俱乐部根本看不起我们赛区的选手,他们只想要直通亚洲赛S组的名额。”

阿海翻着小炭炉上的肉串,“而我们想解约只是钱的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呢?”侦察兵嗤笑,“他宋也有钱,说的好听要替我们交转会费,但半年前联系过我们的战队现在还能要我们吗?他压着我们替他拿冠军,根本就没想过我们的退路。”

侦察兵面色阴沉,“一个冠军,就能把他身价翻个倍。”

说到这,阿海也放下了筷子。

他刚不小心夹了一筷子鸭肠,味腥得很,猛地灌了口水后,也没了食欲。

“不管怎么样,价格不会太高的,我刚刚看到解应尘了,他会压价的。”

突击手和侦察兵面面相觑,两人都没听过这名字,但能看出来,他和宋也是不对付的。

刚刚在庆功宴上,一照面就给了宋也一个没脸。

突击手问:“所以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啊?”

阿海不意外两人不知内情。他们进队晚,但他是在神谕打了五年比赛的老人,圈里人心照不宣的事,他只会更清楚,也清楚地知道不能提。

但赛区都已经没了,所以就无所谓了。

“三年前,宋也为了进神谕,和解应尘撕了。差点把解应尘虐退役了,然后两人撕了。”

-

“他们谈过?还撕了?”

飞儿尖叫着站起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茶杯:“你看看我比的是几?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他们怎么了?”

陈动酒劲还没过,他缓了缓,“说谈过只是传闻,但他们真的撕了,准确来说,是宋也单方面撕了解应尘。”

“解应尘?”飞儿一脑门问号,“以前没听过这名字。”

陈动说:“他姓解,解应尘,本名解应杰。”

飞儿脸色一变。

陈动了然,“听着耳熟是不是?你没想错,就是他。”

“三年前,被宋也十七杀踩着出道的那位。”

像是陷入了一段不愿回想的记忆,他有些艰难地开口。

“三年前,我刚成年,偷了身份证参加神迹的集训营。那一次集训是KG战队牵头的,还有很多战队的二队选手加入。那年宋也和解应尘都十七了,和我一样,刚进去被盖章说已经错过了黄金期。”

他一哂,“我反正是当炮灰去了,但有些人不是。他们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我知道,狙击手双子星,”飞儿记得偶像宋也履历上这段,“他们非常狂,两个人挨个打遍了集训营所有选手,甚至把没参加集训的那些战队的二队都锤爆了,所以还没出道就奠定了神位。”

原本一切就该那么地顺理成章走下去,但两人后来的境遇却天差地别。宋也加入豪门战队神谕,成了队长,首发狙击手,风头无两。解应尘却在集训结束后远走国外,在一些不知名战队打了两年ES,不久前才宣布退役。

飞儿追问:“那为什么会撕?”

陈动说:“因为宋也想进神谕,想拿冠军。”

-

“KG当时那么强,你说他因为进神谕和解应尘撕了?”突击手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海,“他有钱有势,宋也什么胆子就敢和他撕了?”

“他什么胆子?”这话问的好笑,阿海反问他,“你们是第一天认识宋也这个人吗,为了拿冠军,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桌面上有啤酒,阿海喝了一小杯。比起红酒,他还是喜欢滋味寡淡的啤酒。

他回到正题:“KG也算强队,那比起神谕呢?国内赛,有神谕在,KG就拿不到冠军。”

“更何况那时候KG也走到悬崖边上了。”

侦察兵突然插了一句,“说到底还是KG给不起他要的价罢了,别说的好听,说什么为了冠军,还不是为了钱。”

“或许吧,”阿海没反驳,“那年版本更新,设备重新换了一套,很多战队找不到新的赞助商,办这场集训的几个战队也撑不住了。几十个集训生,所有人都得滚蛋。但神谕去了,也就是我以前的队长,说战队里还缺一个替补。”

“当时队长快退役了,我知道这位置是替他的,反正和我没关系,就提了一句集训营有两个新人狙击手厉害。他去现场亲自考核,带了宋也回来,半年后,宋也就成了战队的队长。”

阿海笑了笑,“因为这事宋也一直承我的情,所以我的退役申请也是他帮我谈的。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和他两清了。”

突击手烦躁地打断,“那你倒是说清楚他们怎么撕的,解应尘又为什么一定会压价啊?”

阿海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说了,因为神谕只要一个狙击手。”

-

陈动举起双手,又拉过飞儿的掌心,折了一个手指,说:“当时还留下的狙击手,总共有十四个,但只有神谕来了,说他们要一个。”

他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当时因为赞助商大规模撤资,神迹一下子解散了好几支战队,半年的集训,一瞬间都作废了。我和他们所有人,要是没有得到战队的试训,只能卷铺盖回家。”

“但这个名额不一样。只需要一场考核,就能跳过试训、跳过去二队磨资历,直接补上当时快要退役的神谕狙击手的缺。”

“一飞冲天的好事,但这种名额只有一个。”

陈动双手搭在脸上,捂住被灯光刺痛的双眼,他说:“所以你懂了吗?”

飞儿懂了。

“为了这个名额,他们撕了,而且撕得很难看。”

陈动不惜刻薄地加上了一个难看的字眼。

“这场考核是所有狙击手一起打突围赛,打三场,赢到最后才有积分。但整整三局里,宋也全程盯着解应尘打,只要他听见解应尘开枪的方位,他不惜跨了整张地图也要去追杀。”

飞儿已经惊了,她声音都在颤抖,“你不是说考核是要看积分的吗,十几个人的比赛,他这么打也赢了?”

“当然没有,他们谁都没拿分,但那又怎么样?”

有些道理陈动也是后来才慢慢明白的。

在这场场外人心照不宣的比赛上,他和其他选手都是配角。所谓公平的考核,根本不是冲着集训营的十四个狙击手而来的,神谕想要的从来就只是宋也和解应尘其中一个而已。

没什么可不平的,陈动想,这就是电竞圈,菜是原罪。偶尔回想,他也只是感叹命运弄人。

那时两个人都是天赋出众的狙击手,集训营横空出世的双子星,背靠着背打出名堂来,关系好到能盖一个被窝。

但一切就是把他们推向了一个堪称残忍的抉择。

选择权看似在神谕手上,其实全在他们自己。

二选一。

陈动说:“宋也知道神谕要的是什么,没有积分又怎么样,他可以换一个方式去证明。”

飞儿心头一跳:“怎么证明?”

“三局考核结束后,宋也向当时神谕的队长申请了加时赛,不打多人突围赛,只打solo。”

直到此刻,陈动也还是能记得宋也那一刻的决绝。

在利益面前,什么感情都可以向后靠。

陈动由衷地佩服这种豁得出去的人。

考核结束后,宋也站了起来,他扫过身边密密麻麻的机位,看向了隔音房里联机考核的一排教练,目光准确的地落在最终拍板的神谕队长身上。

“别那么麻烦,我和他打一场人头战,谁进神谕,各凭本事。”

-

解应尘和宋也到底怎么撕的,阿海不愿多说。他吐出一口浑浊的酒气,说:“因为他为了让自己卖个高价,曾经踩着解应尘上位,因为他要了一局加时赛,虐了他十七个人头。”

“这一次他一定会被解应尘报复,而且是让他彻底翻不了身的报复。”

“现在他想凭这个冠军再翻身价,世界上没这么好的事。”

话说到这,阿海连那最后一点怀疑都散尽了:“这次竞价,解应尘只会配合那个东南亚来的老板,往死里压价。”

他招手,让两个队友附耳过来:“你们知道老板的心理价是多少吗?”

他比了一个数:“六千万,但过了五千万,就都能谈了。”

突击手和侦察兵自进来包间后,第一次拿起了筷子。

-

回到烧烤店,宋也陪着几人再喝了一轮。买单时他被阿海拉到一边,宋也了然,“我和解应尘的事,都和他们说过了?”

阿海点头,欲言又止。

“六千万,”宋也报了一个价,“不会高出很多。”

他抚摸挂在脖子上的戒圈。两小时前,解应尘举着这枚戒指站在窗边,问他拿冠军是不是为了卖个高价。

宋也说:“不是。”

掌心被塞了一个冰冷的硬物,宋也紧紧攥住,他听见解应尘让自己滚。

“我不欠你了,所以,这一次我绝不可能让你如愿。”他说,“这是你自找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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