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好像有麻雀误以为日出，扑棱着翅膀在凌晨飞出巢穴，它没有发现玻璃，直到喙撞上了窗户，才醒悟过来，慌慌张张的逃走。

雨声将息，厚厚印花麻布的窗帘后传来两声惊慌失措的雀鸟发出的吃痛声，太宰无声的睁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像是鬼故事中的洋娃娃，除了睫毛颤了颤，他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

没有晃得让人眼痛的烛火，也没有惊喜地尖叫，说着什么“少爷您终于醒了。”

没有医务室中惹人心烦的消毒水味，也没有让人看不见身处何方的黑暗

太宰转了转眼珠，像干涸了的血液一样的眼睛寻找着房间里的光源，随后便与床脚的那盏发着橘黄色亮光小夜灯上的笑脸对上视线，

小夜灯真诚的与他对视，甚至灯光从弯成黄金弧度完美曲线的嘴角射出，好像在发射能让人变傻的光线。

太宰：。

或许是觉得设计这种外型产品的设计商大概还兼职设计杯具和餐具，少年别开眼，放过了惨不忍睹的微笑服务，随即发现了躲在阴影里的青年。

他坐在靠窗的凳子上，一头灰色的长发被重新打理过，甚至被本人无聊的编成了松松的麻花辫披在身后。他换了身衣服，但身上穿的白色毛衣看起来与原先那件一摸一样。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青年放下手中被当作装饰品的书，开始光明正大的看他，

“...有什么不舒服吗？”

拟南芥在脑中筛选了一遍，挑挑拣拣选出一句他觉得最不冒犯的话，可青年却发现躺在床上的孩子一直在用诡异的表情盯着他。

是他刚才说的话又越界了吗！还是擅作主张带他打吊瓶让他不舒服了！

拟南芥有些绝望的疯狂在心里复盘，细数所有细节，但青年面上不显，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于是下意识在唇边勾起完美的弧度。

太宰望着在阴影中保持微笑的男人，默默地想，

总觉得他的笑容与那个夜灯上的那么相似。

于是令拟南芥单方面窒息的沉默，就此在二人之间展开，好吧或许就算不说话，单论能看太宰看一整个晚上也能让拟南芥幸福的快要昏倒。

当然前提是太宰不会感到难受，青年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轻轻起身打算离开卧室。

“我叫真美子过来，有什么需要的和她说就好。”

歪七扭八的麻花辫搭在肩上，拟南芥收回了不太礼貌的视线，垂眸轻轻说道，手指搭在卧室门的金属把手上，

“是谁杀死了知更鸟？”

躺在床上的少年突然出声问道，略带沙哑的嗓音在他平铺直叙的语调中显得有些诡异，他费力地撑起身，质问着将要逃走地青年。

“是我，麻雀说，

用我的弓与箭。”

太宰下床，他换上了纯棉的的睡衣，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他伸手将拟南芥的手从门把上拽下来。

“谁看见他死去？”

青年张了张口，没来得及回答，便被太宰抢先，他抓着拟南芥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肉里。

“是你，你说，

你听见丧钟敲响，你看见麻雀被审判。”

拟南芥没有挣扎，他微微弯腰，垂下来的鬓发遮挡了他的面容，安静的烟灰色眼瞳中有什么东西在流淌。

于是少年再次开口，好像念童谣一般，轻轻说道，

“那么谁是知更鸟？谁是麻雀？

还有，你是谁？”

太宰不用仰头去望他，这会让审问的威严大大下降。同时，青年在配合的弯腰，确保自己是在与少年平时，甚至是他在仰视他。

两双相似又全然不似的眼睛对视，鸢色将迷雾一样的烟灰浸染，

“我并非知更鸟，可麻雀还是麻雀，你还是你。”太宰说道，他眯起眼，试图从青年身上寻得蛛丝马迹，

“所以，

你在透过我看谁？”

拟南芥苍白的手腕被轻微挣扎了一下，随即放松，任凭少年处置，太宰没有松开手，他确信青年没有办法发动异能搞些无聊的小把戏，于是他听见拟南芥低低开口

一个人有两个我，一个在黑夜里醒着，一个在光明里睡着。”

灰发的青年缓缓单膝跪下，他空出的那只手轻轻盖在太宰手上，

“我是烈火，我也是枯枝。”

“人人皆是知更鸟，人人不是知更鸟，

我们并非鸟雀无法衔来枯枝，鸟雀并非人类无法点燃烈火。”

拟南芥神色温柔，在门前，在一间不为人所知的卧室，在一条普通的街道旁，在这个国家的小县城里，青年单膝跪地，仰望着面前的少年，他身上还套着印上了卡通小猫图案的睡衣，可青年的神情确是前所未有的庄重，

他行礼的对象并非高座庙堂的君王，也不曾是威严肃立的神像，而是一个离成年还有好久的少年，

“太宰，我在透过你看你，看无时不刻不在变化的你，你就是你，不论重来多少次，不论变成什么样，我确信，你就是你。”

或许是面前青年表现出来的过于认真又过于沉重，浓烈的感情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想自己压来，明明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可不太适应打直球的太宰却莫名感到有些喘不上来气。

太宰低头去看那个始终用真挚热烈的目光凝望自己的青年，过于直白的目光滚烫，让少年不由有些怀疑现在到底是谁在发烧。

可自手上传来的真实温度，与青年轻柔的将他的手引到自己的脖颈处，太宰知道自己按的部位是他的颈动脉窦，平稳的脉搏在他手下有条不紊的跳动，证明青年并没有在说谎。

明明作为极其庞大的跨国组织的首领，就算掉了一根头发也会引得各方组织不断揣度，在外界看来像是冰冷凶兽的青年，此刻却十分安分，自觉地收拢所有尖牙鳞片，自愿露出脆弱的脖颈，祈求面前的少年为他套上颈圈。

察觉到太宰并没有厌恶这样，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灰发青年眨了眨眼，就连烟灰色的瞳都闪着喜悦的光。

拟南芥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无比开心的笑，他以手抚胸，掌心之下，是一颗正在全心全意为眼前人跳动的属于人类的心脏，

每一次收缩，每一次泵血，灵魂深处，都在叫嚣着催促他去拥抱太宰，

触碰，拥抱，占有，私藏，不要让他再受一点伤害

这是**的声音。

可现实中拟南芥什么也没做，青年只是半跪在太宰面前，脉搏平稳，

“陛下，我是你的人了。”

他微笑着，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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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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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拟南芥做了三十一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