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夏萱意识到什么时，手先有些了反应，急忙按下取消键，那个红艳的心形点赞消失，她眼睫颤着退出微信，似乎连风都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吹拂进来时把日记本掀翻。

唰唰的声音传来，日记本一页一页翻过，像是把已逝的年轮又慢悠悠走了一遍，纸张竖起定格在某一处。

风放缓，纸张虚晃地朝前一页倒去，慢慢的慢慢的，即将落下时，风再次袭来，哗啦一声，又连翻几页，最终停留在某一页上。

炽白灯光映出上面娟秀的字迹，整齐的像是从教材书上拓印下来的。

——他是窥不见光的秘密。

后面那张纸上是无数个“他”，没人知道这个他是谁，除了夏萱自己。

不能言说，只能隐晦的把你带到我的世界里，没有一处写你的名字，却处处都是你。

之后，她的日记里，隔几页便会有长篇的“他”，中文的，英文的，无处宣泄的情感都在那一笔一划中蔓延开。

无声诉说着，只有风能听懂的少女心事。

-

夏萱这夜没睡好，醒醒睡睡，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境有些悲伤，她醒来的时候摸到了眼角湿漉漉的痕迹，可仔细去想时，却又想不起到底梦到了什么。

拿过闹钟看了眼，早上五点半，她没再耽搁，从床上爬起来，今天她需要给夏小川做早饭。

张娟临时出差，凌晨四点的航班，走之前把她叫醒，要她给夏小川做饭，交代了很多事。

夏小川吃鸡蛋不能全熟，七分熟刚刚好，粥里不要放枸杞，炒菜的时候不要放蒜，土豆切片不要切丝。

买包子的话记得不要买三鲜馅的，他上学要带蜂蜜水……

张娟在她房间站了五分钟，五分钟都是在交代夏小川，他这个不喜欢吃，那个不喜欢吃，蜂蜜水水温要多少度等等，没有一句提到她。

夏萱静静等她说完，房间里光线很暗，映得少女面容不甚清晰，那双眸子像是淌着水汽，朦朦胧胧的，但说话的语气掷地有声。

她问：“你眼里只有夏小川吗？”

张娟显然被夏萱的话问住，蓦地停下，眉梢缓缓皱起，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不够了，她转身朝外走，出门前还不忘指责她，“你这孩子，你是他姐，你比他大了十岁，你都是高中生了，你得学会让着弟弟，不要什么事都跟他计较。”

计较？

她这算计较吗？

夏萱面无表情回了句：“你还记得我是高中生。”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低沉的语气同张娟讲话，带着无声的反抗。可惜，张娟根本没在意。

“行了行了，不就是给你弟做顿早饭吗，哪那么多意见。”

“砰。”房门关上，带起的冷风吹得她瑟缩，悄悄探出的心就这么收了回来。

果然。

大家眼里只有夏小川。

夏萱自嘲笑笑，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为什么还要用话试探。

学不乖的人似乎永远都在受伤，她便是这样的。

闹钟再次响起，提醒她时间不多了，她起身去了卫生间，梳洗完毕后开始做早饭。

夏小川被张娟惯的不成样子，早上叫三次还不起，夏萱一边忙着做饭一边还要伺候他，最后一次直接掀了他的被子。

“起床。”

夏小川不情不愿起来，洗漱的时候把刚穿好的衣服又弄湿了，没办法，夏萱又带着他换了一身。

吃饭的时候也像是电影里某种灾难片，弄得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一早上，好不容易吃完饭可以去上学了，他又不同意坐校车了。

夏萱怎么哄都不管用，最后只能打车送他去学校，等她赶到学校的时候，第一节上课铃已经响了。

夏萱开学后的第一次迟到，站在门口时，无数双眼睛张望过来，宛若织就的网，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不太习惯成为焦点，尤其是这样的反面焦点，局促不安地低下头，小声道歉，“刘老师对不起。”

刘诚见是女生，摆摆手，让她进来，这之后一整天，夏萱心情都不算太好。

张雪是个神经大条的姑娘，直到晚自习才发现她情绪不太对，主要也是夏萱平时便不大爱说话，容易让人忽视。

张雪戳了下她手背，“你怎么了？”

“嘶——”夏萱手背上传来痛感，她双眉拧到一起，眸子里淌着水雾，看着像是要哭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张雪拉过她的手定睛一看，随即，“卧槽”一声，“你怎么搞得，这么大包？”

早上夏萱做饭着急，不小心被烫了，之后又忙着送夏小川，然后是到学校，接着一直在听课写卷子，都没注意手背什么时候起泡了。

黄豆粒大小的水泡，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水渍，四周泛起红，看着就疼。

“不小心烫的。”夏萱缩回手，用袖子盖住，“没事，回家抹药就可以了。”

“那你可别忘了抹。”张雪一脸担忧，还低头给她吹了吹。

夏萱嘴角沁着笑，安抚：“嗯，忘不了。”

说话间，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嘈杂的声音传来，苏洋揉揉发酸的脖子，对同桌说了几句话，随后咧嘴笑着说：“州哥，下节晚自习来我这坐吧。”

“哥们有题不会，需要你讲讲。”

陆司州还没反应，夏萱先有了反应，手里的笔“啪哒”掉到了地上，连同掉下去的还有她狂跳的心。

今天她克制着没回头去看他，就是怕微信点赞的事被发现，一整天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泄露了什么情绪。

她紧张了一天，最后在这破功。

夏萱一动不动端坐着，肩背拉开的线又平又直，别看坐得笔直，心却不安，胸腔里像揣着一只小鹿，砰砰砰，用力地撞着，紧张地吞咽下口水，耳朵竖起来聆听后面的动静。

“州哥，到底来不来啊。”苏洋身子快要拧成麻花状了，胳膊搭张雪课桌上，声音大得吵人。

张雪拿笔戳了下他胳膊，“起开，挡着我写卷子了。”

“上课的时候也没见你写。”苏洋挥挥手，“让开点，我和陆司州说话呢。”

张雪一个白眼翻过去，给了他椅子一脚，苏洋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稳住后，他没理会张雪，继续隔空游说陆司州，“州哥，拜托啦，你那个地方风太大，我水土不服，你来我这呗，给我讲讲。”

苏洋脸皮厚得针都戳不破的，嗓门又大，连着两声，已经有很多同学朝陆司州看去了。

陆司州要脸，挑眉示意他闭嘴，从桌子上挑拣出几本书和卷子后，抱着坐到了苏洋旁边，也就是夏萱前面。

光像是在她眼前拉开一道屏障，四周都被虚幻，视线里只有眼前人的身影，他在她触目所及之地，被耀眼的灯光笼罩着。

他肩背挺拔，腰肢劲瘦，露出的小臂纹理分明。炽白灯光映射下，肌肤白得发亮。

她一直都知道他个子很高，真正坐到前面比较起来，才知道他高得离谱，至少要一米八五。

苏洋似乎说了什么，陆司州抬手弹了他脑门一下，苏洋捂着脑袋吱哇乱叫。

陆司州调整了下坐姿，肩背松散下来，校服袖子从手肘滑到了手腕处，他慢慢转头时，夏萱看到了少年精致完美的侧颜。

凸起的喉结上缀着光，从下颌处延伸出一道迷人的弧线。

坐姿的原因，她瞥到了他白色T恤衣领处遮挡住的一小截锁骨，那一刻，她的世界乱了。

夏萱的心跳动得更快了，距离太近，她似乎连呼吸都不敢，不敢明目张胆的凝视，她借着整理头发的之际，抬起眸。

指缝里有光透过来，光影里有他的影，她被他的影笼罩着，清爽的薄荷气息纷涌而来。

须臾，夏萱低下头，视线落到卷子上，眼睛很慢地眨了下，前方的人还在，无人注意时，她嘴角慢慢勾起。

莞尔一笑，稍纵即逝，快得谁都没有捕捉到。

这节晚自习因为陆司州突然换坐让夏萱体会了一把坐过山车的感觉，她刚要摒弃杂念，专心写作业，前面那人又有了动静。

陆司州无意中把笔碰掉了，他弯腰去捡的时候，正好看到椅子后方也有支笔，粉色的，上面有卡通贴，一看便知是女孩子的。

他顺手把笔捡起，头也没回，放在了夏萱面前。

彼时，夏萱正在写数学卷子，蓦地，眼前出现一只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手指捏着笔，映出拇指上的红色胎记。

夏萱心弦像是被这只手重重拨弄了一下，拨弄的动作又缓又长，耳畔传来嗡鸣声，刚刚平复的心跳，就这么乱了。

心尖一颤一颤的，连带着大脑宕机，本能反应，慢慢掀起眼皮去看他。

她只看到了他的侧影，他放笔的时候，甚至都没回头看，放下笔，立马移开手，动作快得像是怕碰触上什么似的。

夏萱眼睫上下忽闪着，眸中有抹异样闪过，似乎，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一次都没有。

他应该都不知道她是谁。

风裹挟着小金桔的气息悠悠袭来，有些涩。

前面两个人因为某道物理题争论起来，几乎没用多长时间，苏洋认输，“州哥，你牛逼，我服气了，我特么哪知道还有这种解法，这不是考验智商么。”

陆司州用力揉了把他的头，少年唇角扬起，露出漫不经心的浅笑，慢悠悠说了句：“服气就行。”

夏萱不经意间窥视到他的笑容，他眼睛里带着光，似乎能治愈一切。

-

晚自习没写完作业，夏萱回到家洗完澡后便马不停蹄写起来，夏力下班回来看到她还在写作业，随口问道：“最近作业很多？”

夏萱抿了下唇，“还，可以，不算很多。”

“记得你之前不用把作业拿回来写，今天怎么拿回来了？”夏力问。

为什么拿回来？

因为她在学校里没写完。

至于没写完的原因是什么？

她脑中浮现出少年颀长的身影，灯光淌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他笑得张扬肆意不羁，像是一幅极美的海报。

海报里的少年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耀眼。

夏萱没注意夏力什么时候出去的，写完作业后，时间到了十二点，没再耽搁，她收拾好，赶快躺倒床上去睡觉。

睡觉前脑海中莫名冒出一句话，怎么每次见他都那样小心翼翼的。

后知后觉给了自己答案：

大抵暗恋就是这样，一个人的兵荒蛮乱，一个人的患得患失，不敢靠近，却又忍不住靠近。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这句在网上看到的。

谢谢灰灰的营养液，呜呜，终于快到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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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