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杭州回来,窦非凡真在发廊门口砌了个小花坛。老刘头贡献出他珍藏的肥料,猴子不知从哪弄来一车河沙。花坛砌得歪歪扭扭,但种上去的薄荷倒是活得精神。
六月初,潘予安的爷爷八十大寿。老爷子点名要见窦非凡,说上次住院时答应要尝尝他做的薄荷糕。
寿宴摆在老家院子,窦非凡天没亮就起来捣鼓。潘予安睡眼惺忪地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他手忙脚乱地筛米粉、摘薄荷叶。
"要不买现成的?"潘予安提议。
"那哪行!"窦非凡额头上沾着面粉,"答应老爷子的必须亲手做。"
结果蒸出来的薄荷糕有点发黄,但味道意外地好。老爷子尝了一口,眼睛亮了:"比镇上糕点铺的强!"
"您捧场。"窦非凡笑得见牙不见眼。
潘予安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姑姑凑过来小声说:"这孩子实在,比你爸强——你爸当年第一次上门,连个果篮都买不起。"
宴席摆开,窦非凡被安排在主桌。亲戚们轮番敬酒,他来者不拒,喝得满脸通红。潘予安在桌下踢他,他嘿嘿笑:"高兴!"
散席后,老爷子把两人叫到里屋,取出个木盒子。里面是块成色极好的玉佩,用红绳系着。
"你奶奶留下的,"老爷子对潘予安说,"说是传给孙媳妇。"他看向窦非凡,"现在时代不同了,给你们俩正合适。"
回程的车上,窦非凡一直摸着那块玉佩。
"我奶奶要是知道..."他忽然说,"肯定夸我有眼光。"
"为什么?"
"她总说我毛毛躁躁的,"窦非凡把玉佩小心收好,"要是知道我能找到你这么好的人,准得乐开花。"
七月中旬,幼儿园放暑假。潘予安终于有空整理他的教案,结果在书柜底层翻出个铁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窦非凡这些年留的字条——
"粥在锅里,咸菜在冰箱第二格"
"我去进货,午饭在保温盒里"
"今晚吃鱼,刺都挑干净了"
最早的那张已经泛黄,上面是窦非凡略显生涩的字迹:"薄荷长新芽了",日期是他们刚认识那会儿。潘予安这才发现,每张字条的背面都藏着小心思——有的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有的用彩笔描了花边,最近的那张甚至贴了片压干的薄荷叶。
他把字条一张张抚平,仔细收进新买的相册里。窦非凡正好探头进来:"找什么呢?"
"找你这些年写的检讨书。"潘予安合上相册,眼里藏着笑意。
窦非凡挠头:"我写那玩意儿干啥?"
"上回装空调的事忘了?"潘予安挑眉。
"那能叫事吗?"窦非凡凑过来,从背后环住他,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我这不是好好的..."话没说完,他瞥见摊开的相册,耳根一下子红了,"这些破纸条你还留着?"
这时小航抱着足球跑进来:"舅舅!潘老师!去踢球!"
窦非凡趁机在潘予安侧脸偷了个吻,这才转身抱起小航:"走,让你见识见识舅舅新练的弧线球。"
于是暑假的午后,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景象:窦非凡和潘予安带着小航在街心公园踢球。窦非凡总故意把球踢到潘予安身边,趁机搂一下他的腰;潘予安传球时,他会假装接球,实则握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拽,在人踉跄时稳稳扶住,顺势在耳边说句悄悄话。
老刘头坐在长椅上看热闹,笑得合不拢嘴:"年轻真好啊!"
猴子和强子偶尔来凑一脚,总是挤眉弄眼:"窦哥,注意影响!"
这天踢到一半,天空忽然飘起太阳雨。三个人跑到凉亭躲雨,小航趴在窦非凡背上睡着了。
"重不重?"潘予安问,伸手替窦非凡擦去额角的雨水。
"没事,"窦非凡调整了下姿势,空着的手自然地环住潘予安的腰,"这小子最近长个儿了。"他的手指在潘予安腰侧轻轻画着圈,惹得潘予安耳尖泛红。
雨滴打在荷叶上,噼啪作响。远处有彩虹横跨天际。潘予安忽然说:"下学期我不当班主任了。"
"为什么?"
"想多陪陪你。"潘予安看着雨幕,声音很轻,"早上能多睡会儿,晚上不用备课到半夜。时间过得真快..."
窦非凡空着的手握住他,十指相扣:"快什么,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说着突然凑近,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以后天天给你做早饭,送你上班,接你下班。"
潘予安轻笑:"那你发廊不开了?"
"开啊,"窦非凡理直气壮,"把你绑在我理发椅上,一边剪头一边谈恋爱。"
雨停了,蝉鸣又响起来。小航在窦非凡背上咂咂嘴,嘟囔着梦话:"舅舅...潘老师...踢球..."
发廊窗台上的薄荷被雨水洗过,绿得发亮,新生的嫩叶在夕阳下微微颤动,像极了某人悸动的心跳。
这个夏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又好像,处处都不同了——比如相册里珍藏的每一张字条,比如躲雨时十指相扣的温度,比如某个理发师决定要在余生里,给他的幼儿园老师写满一千零一张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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