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四月的成都,春色正浓。

老街两旁的梧桐新叶初绽,嫩绿的芽尖在阳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泽。幼儿园的孩子们换上了轻薄的春装,像一群破茧的蝴蝶,在操场上追逐嬉戏。

窦非凡推开发廊的玻璃门,深深吸了一口春天的空气。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混着老街特有的烟火气——早点摊刚出笼的包子香,水果店切开的西瓜甜,还有潘予安身上永远带着的、淡淡的彩笔和牛奶的味道。

"今天天气真好。"他回头对正在整理工具的潘予安说,"要不要把薄荷搬出来晒晒太阳?"

潘予安从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喷壶。他今天穿了件浅绿色的薄毛衣,站在春光里,整个人都像是会发光。

"等会儿再搬,"他笑着说,"先帮我把这些彩纸拿出来,今天孩子们要学做风车。"

窦非凡接过他手中的彩纸箱,指尖不经意擦过潘予安的手背。时光在这个动作里静静流淌——从最初小心翼翼的触碰,到如今自然而然的亲密,这条老街见证了他们所有的改变。

"窦哥,潘老师!"老刘头骑着三轮车过来,车斗里装满了刚到的鲜花,"给你们捎了几盆杜鹃,开得正好呢!"

窦非凡上前帮忙搬花,潘予安则细心地调整着花盆的位置。他们在发廊门口摆了一排花箱,春天种杜鹃,夏天养茉莉,秋天摆菊花,冬天放水仙。老街的邻居们都说,"非凡发艺"门口永远有薄荷清气和花香。

"刘叔,晚上来家里吃饭吧。"潘予安递给老刘头一杯刚泡的薄荷茶,"今天买了新鲜的春笋。"

老刘头乐呵呵地接过茶杯:"成!我带瓶好酒去。"

这样的对话在这条老街上再寻常不过。不知不觉间,两个外乡人已经成了老街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傍晚时分,潘予安在二楼的厨房里准备晚餐。厨房的窗户正对着老街,他可以看见窦非凡在楼下发廊里忙碌的身影。

发廊楼上这个家依旧保留着,作为他们另一个歇靠点。厨房是窦非凡特意设计的,宽敞明亮,操作台的高度完全按照潘予安的身高定制。

"今天让我来。"潘予安系上围裙,开始处理那些嫩得能掐出水的春笋。

窗台上的薄荷长势正好,翠绿的叶片在春风中轻轻颤动。潘予安偶尔抬头,就能看见窦非凡在楼下给客人理发时专注的侧脸。

发廊的打烊时间比平时早了一些。窦非凡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仔细地打扫完卫生,锁上门,却没有立刻上楼。他站在发廊门口,仰头望着二楼的灯光。

这条老街,这个位置,他守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杵在这儿发什么呆?"潘予安从窗口探出身来,"饭快好了。"

窦非凡这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推开家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客厅的桌上摆着清炒春笋、香椿拌豆腐、葱油蚕豆,都是这个季节最时令的菜色。潘予安正在盛两碗小米粥,灶台上的砂锅里还咕嘟咕嘟地炖着汤。

"今天什么日子?"窦非凡从背后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做这么多好吃的。"

潘予安轻轻靠进他怀里:"就是突然想好好做顿饭。"

这些日子来,他们在这个家里吃过无数顿饭。有匆忙的早餐,有深夜的宵夜,有周末悠闲的早午餐,也有节日里丰盛的大餐。每一顿饭,都是他们共同生活的见证。

窗外,老街的灯笼次第亮起。春天的夜晚来得晚一些,七点钟的天色还是深蓝色的,像一块柔软的天鹅绒。

晚饭后,两人照例到露台上喝茶。

这个露台是他们安家后最用心的设计。窦非凡用老木头做了栏杆,潘予安种满了各式花草。最显眼的还是那排薄荷,从最初的一盆,现在已经繁衍成了整整一排。

"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个露台上看夜景吗?"窦非凡递给潘予安一杯刚泡的薄荷茶。

那是他们刚搬进新家不久的一个晚上。两个人靠着栏杆,看着楼下熟悉的老街,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时光流转,这个家已经充满了生活的痕迹。

露台的角落里放着两个懒人沙发,那是他们夏天乘凉时的专属座位。栏杆上挂着一串风铃,是孩子们送的教师节礼物。墙角的书架塞得满满当当,一半是潘予安的幼教书籍和画册,一半是窦非凡的理发杂志和小说。

最特别的是,窦非凡在露台的正中央种了一棵小小的桂花树。

"等它长大了,咱们就能在秋天闻着桂花香喝茶了。"他说。

潘予安记得当时自己笑他:"那你可得好好浇水。"

如今,小树已经长到了齐腰高,嫩绿的新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

楼下,老街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卖糖炒栗子的大爷推着小车走过,熟悉的吆喝声在夜色中飘荡。水果店还亮着灯,老板娘坐在店门口剥豆子。偶尔有晚归的邻居经过,会抬头跟他们打招呼:

"窦老板,潘老师,又在露台喝茶呢!"

这样的日常,平淡却珍贵。

潘予安轻轻抿了一口茶,薄荷的清凉在舌尖绽放。他望着楼下发廊的招牌,"非凡发艺"四个字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

这个招牌,见证了太多故事。

夜色渐深,老街慢慢安静下来。

窦非凡进屋拿了一条薄毯,轻轻披在潘予安肩上:"春寒料峭,别着凉了。"

潘予安拉紧毯子,顺势握住他的手。窦非凡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指腹上有常年拿剪刀留下的薄茧。这双手,曾经只会拿推子和剪刀,如今却学会了为他泡茶、种花、在寒冷的夜晚为他披上毯子。

"时间过得真快。"潘予安轻声说,"感觉昨天才第一次走进你的发廊。"

窦非凡在他身边坐下,肩膀轻轻挨着他的肩膀。

"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匆匆走过。"他笑着说,"我花了好些日子,才鼓起勇气跟你搭话。"

潘予安也笑了:"你那时候染着一头蓝发,耳朵上戴着一排耳钉,我还以为你是哪个帮派的小混混。"

谁能想到,那个看似不良的理发师,其实有着最柔软的心肠。

这些日子来,他们见证了彼此的成长。

窦非凡的发廊从最初的门可罗雀,到现在需要提前预约。他收的徒弟小军已经能独当一面,在邻街开了分店。而潘予安,依然是那个深受孩子们喜爱的潘老师,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容和笃定。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因为对方,变成了更好的人。

窦非凡学会了温柔和耐心,潘予安学会了放松和依赖。他们像是两棵并肩生长的树,根系在泥土深处紧紧缠绕,枝叶在阳光下各自繁茂。

"下个月,我想把发廊重新装修一下。"窦非凡突然说。

潘予安挑眉:"又装修?去年不是刚装过?"

"这次不一样。"窦非凡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我想隔出一个小空间,专门给等待的家长和孩子们用。你可以在那里教他们做手工,或者讲故事。"

潘予安愣住了。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人,总是能给他这样的惊喜。

"你怎么想到的?"

"上次听见几个家长抱怨,等孩子理发的时候没事做。"窦非凡挠挠头,"我就想,要是你能在那里陪孩子们玩,他们一定很开心。"

这一刻,潘予安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夜深了,老街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和不知谁家窗口飘来的电视声,提醒着这个世界还在运转。

窦非凡起身又泡了一壶茶。这次不是薄荷茶,而是潘予安最爱的龙井。清明前的嫩芽在玻璃壶中缓缓舒展,像一个个舞蹈的精灵。

"尝尝,托人从杭州带的雨前龙井。"

潘予安接过茶杯,茶香扑鼻。他轻轻吹开浮叶,抿了一小口。清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带着春天特有的生机。

"真好喝。"他满足地叹息。

窦非凡看着他享受的样子,眼里满是温柔。

这些日子来,他最大的成就,不是发廊生意有多好,也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让这个总是为别人着想的人,学会了享受生活。

他还记得潘予安第一次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防备的样子。那个总是温和得体的潘老师,原来也会累,也会委屈,也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从那以后,窦非凡就下定决心,要给他一个永远可以放松做自己的家。

"下周幼儿园要组织春游,"潘予安突然说,"去新建的植物园。"

窦非凡立刻坐直了身体:"需要家长志愿者吗?"

潘予安忍俊不禁:"你就这么想去?"

"那当然,"窦非凡理直气壮,"我得去看着,免得又有什么实习老师凑得太近。"

这话说的,潘予安忍不住笑出声来。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人还在吃周晨的醋。

"放心吧,"他拍拍窦非凡的手,"这次只有大班的孩子和老师去。"

窦非凡这才满意地靠回椅背。

春夜的微风拂过露台,带来远处栀子花的香气。潘予安靠在窦非凡肩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

这样的夜晚,平静而美好。

月亮升到了中天,清辉洒满老街。窦非凡突然轻声说:"谢谢你。"

潘予安抬头看他:"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走进我的生活。"窦非凡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温柔,"谢谢你让我知道,人间值得。"

潘予安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擦过他掌心的薄茧。

"是我该谢谢你。"他轻声回应,"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可以不必永远完美。"

这一刻,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完整的自己——不完美,但真实;有缺点,但可爱。

夜深了,露台上的茶已经凉了。

潘予安靠在窦非凡肩上,睡意朦胧。窦非凡轻轻揽着他,感受着怀中人平稳的呼吸。

老街在夜色中沉睡,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打破这宁静。

这样的夜晚,他们已经度过了无数个。从初识时的小心翼翼,到热恋时的难舍难分,再到如今的相濡以沫,每一个夜晚都值得珍藏。

"我们回屋睡吧。"窦非凡在潘予安耳边轻声说。

潘予安迷迷糊糊地点头,任由他扶着自己进屋。

卧室的窗户开着,春风轻轻吹动窗帘。窦非凡为潘予安盖好被子,自己也在他身边躺下。

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潘予安轻声说:"遇见你真好。"

窦非凡在黑暗中微笑,伸手将他搂进怀里。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床前洒下一地银辉。窦非凡看着怀中人安睡的侧脸,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从那个春雨绵绵的午后,潘予安第一次走进他的发廊;到那个夏夜,他们在老街的梧桐树下第一次牵手;再到那个秋日,他们一起搬进这个家;还有那个冬天,他们在露台上看雪,约定要一起度过往后的每一个季节。

这条老街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从萌芽到盛开,这个家承载着他们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人间值得,因为有你。

春天还会再来,而他们的爱情,比春天更长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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