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様是在与父亲的例行通话里，察觉到异常的。

彼时她正对着电脑整理小微企业仓储需求表，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依旧是惯常的沉稳，却在提到“你母亲最近在忙B市商圈入驻的事”时，顿了半秒：“她性子犟，遇到点麻烦也不肯说，你要是有空，给她打个电话。”

许様握着鼠标的手猛地一顿。母亲是商界摸爬滚打十年的人，从开第一家社区餐馆到现在连锁经营，再棘手的问题都能笑着扛过去，父亲口中的“麻烦”，绝不会是小事。她故作轻松地应着：“知道了，我今晚就给她打电话。”

挂了电话，许様却没立刻联系母亲。她点开与母亲的聊天框，往上翻着记录，最近一条还停留在三天前，母亲说“商圈审核很顺利，等批下来就去B市看你”，字里行间没有半分异样。

直到傍晚，她去园区走访，无意间听到隔壁五金铺的老周跟人打电话：“…… 听说了吗？最近有人想抢小微企业的仓储用地，还拿商户家属的生意施压，太缺德了！”

许様的心猛地一沉。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母亲的声音依旧爽朗：“様様，怎么想起给妈妈打电话了？”

“妈，你商圈入驻的事，是不是遇到问题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母亲温和的声音：“傻孩子，听谁说的？就是审核流程慢了点，没多大事。”

“是不是李副区长那边拿仓储用地要挟你？”许様只是猜测，但说道“妈，你别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

母亲叹了口气，语气里终于带了几分疲惫，却依旧在安抚她：“确实有人找过我，让我劝你跟于主任‘通融’，但妈没答应。这点小事，妈能处理好，不用你操心。你安心做你的调研，别被这些事影响。”

“可那是你打拼了十年的事业啊！”许様说，“妈，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找爸爸帮忙？”

“你爸在外地任职，不想让他分心；至于你，”母亲的声音软了下来，“你还在读书，又跟于主任走得近，妈不想让你夹在中间为难。放心吧，妈已经找了商圈管理处的朋友，再等等就能解决。”

挂了电话，许様望着来往的人流。母亲总是这样，把所有风雨都自己扛，连被人拿生意要挟，都只字不提委屈，只想着护她周全。一股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李副区长拿无辜者开刀的卑劣，让她胃里一阵发紧。

傍晚于植来接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许様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手肘撑着膝盖，指尖抵着下巴，眼神沉得像结了层薄冰，连他走到身边都没立刻察觉。“在想什么？”于植在她身边坐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调研本，“老周说你下午问了好几次仓储用地的事。”

许様抬眼看他，语气带着压抑的火气：“李副区长找我妈麻烦了。”她把母亲被施压、老周听到的流言一五一十地说完，指尖在膝盖上掐出浅浅的印子，“他就是想用我妈的生意逼你让地，太龌龊了。”

于植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早察觉有车暗中盯梢，却没料到对方会把主意打到许様家人头上。“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沉得像淬了冰，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又改成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别气，这事我来处理。”

“我妈不让我管，说不想让我为难。”许様侧头看他，眼神里没有脆弱，反而带着点探究，“但我不想让她一个人扛。只是……那块地是你力排众议申请的，老周他们都等着用。”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不是要你做选择，就是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解决？”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地不能让，阿姨的事也必须解决。你不用出面，安心做你的调研就行。”他指尖划过她紧抿的唇，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李副区长想拿家人当筹码，就得有输得起的准备。”

晚上，于植送许様回宿舍后，直接去了办公室。他调出许様母亲餐饮企业的备案资料——注册资本、员工人数、年纳税额，每一项都符合B市小微企业扶持标准，入驻商圈更是响应“本土企业培育计划”的典型案例。他又翻出工业用地的规划文件，上面清楚标注着“仅限小微企业仓储使用”，是区委书记亲自签字批准的项目。

第二天一早，于植避开监控，去了商圈管理处。他没有找王主任，而是直接找到了负责审核的科员，拿出许様母亲的企业资料：“这家企业符合所有入驻标准，为什么审核进度停滞了？”

科员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是…… 是上面有指示，让再核实一下。”

“核实什么？”于植的语气冷了下来，“是核实企业资质，还是核实企业家属的人际关系？”他把一份《小微企业扶持政策细则》放在桌上，“区委书记上周刚强调，要简化小微企业入驻流程，谁要是敢借审核之名搞特殊，耽误企业发展，后果自负。”

科员的脸色瞬间白了，赶紧说：“我这就上报，尽快推进审核！”

离开商圈管理处后，于植又去了区委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业用地规划时，看似无意地提了句：“最近有企业反映，想通过非正规手段获取仓储用地，还试图影响其他商户的入驻审核，恐怕会对园区招商口碑造成影响。”

书记的脸色沉了下来：“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小微企业扶持上做手脚！”

“目前还在了解情况，有结果了我立刻向您汇报。”于植适时退了出来，心里清楚，有了书记的关注，李副区长再想动手脚，就得掂量掂量了。

当天下午，许様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语气里满是惊喜：“様様，审核通过了！下周就能签合同！你说奇不奇怪，上午还说要核实，下午就通知我没问题了。”

许様握着手机，指尖在调研本的封面上轻轻划过，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清晰的弧度：“挺好的，妈，这下你能安心来B市了。”她没有追问缘由，只是耐心听着母亲絮叨后续的筹备计划，语气平静得像在聊天气，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又松开——她太清楚这突然顺利背后是谁在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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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