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虫发现林观远后似乎愣了一会儿，林观远没有拿起武器杀了它，而是使用自己的能力。那只鱼虫似乎没有过这种“心灵的互动”，看起来也是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它呆愣愣地靠近林观远，在他身边飞了好几圈，然后它就落在了林观远的肩膀上，开始啃那块腹部。

也许是因为他一直都没动，这只鱼虫将他当做了栖息地？那它们在海中住在哪里？还是说，它们才刚刚进化出来？

他侧头看向那只鱼虫，能够很清楚的看到腮体，但同时它也能生活在空气中，它这样可以算作是两栖类吗？

鱼虫在他的肩膀上吃完腹部，扇了扇翅膀，又往前飞了，对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

他继续上路。

在大雨中，巨虫也很难找到身影了，但他看到了地面上的尸体，有巨虫的，也有鱼虫的，两败俱伤。

路过的鱼虫虽然对他都没什么恶意，但确实像黑暗中的杀手，揪出躲避在暗中的昆虫，狠狠撕咬。

鱼虫越来越多了。

终于来到了霍顿斯二区，边界处一个守卫也没有，听不到人声，但能听到鸟叫，不断有落单的鱼虫到处乱飞，它们连鸟也吃。

林观远看着被鱼虫纠缠着的那只鸟，三只鱼虫共同撕咬着它，它那灰蓝色的羽毛不断从天空落下，被雨水打在地面。它的翅膀根本就抬不起来，之所以能在半空飞，是因为那三只鱼虫正挥舞着翅膀，在空中扯着它不让它掉落。

林观远没有干预这场残忍的厮杀。

他往前走着，目之所及鱼虫也越来越多，霍顿斯二区已经守不住了吗？

他大步向前跑去，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破烂烂，他有点苦中作乐地想，要是莫尔加看到他，又要说他喜欢暴露了。

连着跑了很久也没有人的踪迹，有的树屋大门紧闭，有的树屋门口大开，他看到有鱼虫咬到了钢树上，竟然咬下了一块。

多么惊人的咬合力。

当他看到人的时候，看到的是一面人墙。

在霍顿斯二区的中心，好像所有的猎人和非战力都聚在了那里，大家穿着盔甲，举着武器抵挡着铺天盖地的鱼虫。

他爬到一颗钢树上去看，只见从远方源源不断到来大量的鱼虫，就像蝗虫过境一般，让它们经过的地方片甲不留。

霍顿斯二区原本的养殖场已经消失了，那些鸽子、山鸡都不翼而飞，大概只剩下了骨架，连尝试种植的稻米也只剩几片叶子了。

林观远张开嘴，但却发不出声音。他看到猎人们也在不断受伤，还有一些猎人被拽进了鱼虫的群里，再出来就已经不再是完整的人了。

这些鱼虫群似乎在和霍顿斯二区的猎人群相抗衡，大家互相组成了一个队伍，鱼虫是攻方，霍顿斯二区的猎人是守方。守方已经快要守不住了，但他依然没有看到莫尔加的身影。

他咬了咬牙，坐在一颗树杈上来减少体力的消耗，看向那群疯狂的鱼虫，铺天盖地的黑色，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办法像莫尔加一样，让它们害怕，让它们退让，让它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他只能吸引，安抚。

在同蜜蜂的互动中，他发现，异能的使用会增加昆虫对他的群体认同感，在群体生活的昆虫中，他甚至会被视为领袖或者和领袖拥有同样地位的虫。

光源不断扩大，直到他感到吃力，无法再进行，他在光源中加入了自己的想法，带着他的渴求，带着他的希冀。

林观远感到嘴上一凉，他抹了抹，手里一片血红，他竟然流鼻血了。

而回应他的是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鱼虫们依然在半空中飞着，但是它们没有再做出攻击性的动作，而是安静地和猎人们对峙。猎人们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了，他们前面的猎人已经变成了一堵血墙，在鱼虫停下来后，他们也都慢慢滑倒了，形成了一条血红的边界线。

人群中传来轻微的啜泣声，大家呆愣愣地看着那一道起伏的红色，痛恨地看着那群突如其来的鱼虫，却不敢发出进攻。

鱼虫却似乎还在等待。

林观远知道，它们在等待那个让它们产生亲切与信任的同伴，它们好奇是什么在远离了大海之后还让他们有家的感觉。

林观远从树上跳了下来。他抹着鼻血有些趔趄地走着，霍顿斯二区的人们发现了他。

“那是区长之前带来的伊尔区的人？”

“说什么呢，现在已经没有伊尔区了，只有黎泽区了。”

“鱼虫们停止了攻击，是因为他吗？”

“可能是，我记得那天他控制过鸟。”

“但是他看起来不怎么好。”

猎人们看着他过来，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但也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林观远转头，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又健壮的女人，她的身上也有着点点血迹，有被咬伤的，也有被雨水打伤的，正担忧地看着他：“不要再向前了，它们太多太可怕了。”

林观远摇摇头，“没关系的，它们，它们不会伤害我的。”

他看着这些鱼虫，而它们似乎也在打量他。他走进入鱼虫的包围群，脚下全是黏湿的尸骨，鱼虫们凹出来了一个窝，等着他进入，而后又把这个残缺的圆补全。

有人轻声惊叫并捂住眼睛，他们害怕看到这个漂亮但又无比疲惫的少年被它们捕杀。但他们的担忧并没有发生，鱼虫们确实看起来虎视眈眈，但却一直跟着林观远的步伐。它们在以林观远为中心向后退。

霍顿斯的人们看着林观远离去的方向，以及那些跟着共同离开的鱼虫，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他们开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处理那些面目全非的和鱼的身体混杂在一起的尸体。

雨水打在身体上，之前没感到疼，现在终于感到疼了。但没有人逃到树屋里面去，他们的心头被巨大的恐慌占据着，灾难还会再次来临吗？

不时有鱼虫落在他的肩膀上，头上，还有鱼虫在行驶的路途中啃食着被它们之前遗漏掉的幼鸟，鸟蛋，它们钻入钢树中又钻出来，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它们。

以它们的数量、速度、凶狠程度，如果没有人阻挡，它们怕是早就到黎泽区了。可现在阻挡它们的目标似乎消失了，那么莫尔加如何了呢？

他只是阻挡了一部分而已就已经开始流鼻血，头也钝钝地疼，莫尔加到底在这几天里阻挡了多少？

林观远不敢细想。

鱼虫跟着林观远又来到了沙地。它们非常热爱自己的家乡，兴高采烈地围着林观远，好像是想让他快些去大海，它们可以为他指路。

林观远观察到海水涨上来的潮已经淹没了大半个沙地，沙地呈现出棕褐色，大海一如既往，黑浪翻涌，在沙地留下难听的声音和刺鼻的气味。

“林观远？”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他看向来人，竟然是情状狼狈的屈尼拉。她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身体上有很多伤口，头发乱蓬蓬得贴在脸上。

林观远身边全是鱼虫，虽然他很想跑过去，但是为了屈尼拉的安全着想，他只能保持距离。

“你怎么样？莫尔加呢？”林观远问。

“我们都受伤了，海潮太大，随着海潮上来的鱼虫太多，铺天盖地，我们根本就防不住。”屈尼拉神色沮丧，眉眼间早就没有了过去的那份骄傲，

“区长大人，他，他发现这些鱼虫来自海洋，如果没有办法找到它们的根源，它们就会源源不断地飞上来，他的能力没有办法抵抗住不间断的攻击。”

“所以他下海了？”林观远的声音有些颤抖。

屈尼拉点点头。

“这几天有好多海洋生物被冲上来，有一种生物像气泡一样，它能够靠大量的空气在水中漂浮。我们捕捉了一些，杀死了之后，放入空气，戴在头上，它裂开的地方能够自动贴合，这样就可以保证我们游一段时间，但是坚持不了多久。”她看着依然围着林观远的那群鱼虫，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它们被你控制住了？”

“对，但想要靠这个一网打尽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一直在往海边走，所以很多鱼虫才没有飞上来。我想莫尔加说得对，根源一定是在海里。”林观远回答，鱼虫们已经有一些回大海了，它们将翅膀收在后背上，就能像真正的鱼一样，迅速地游泳。

屈尼拉不敢把林观远往他们几个猎人临时搭的帐篷那里带，毕竟万一这些鱼虫失去了控制，对他们而言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她从帐篷里拿出来几片泡在海水里的浅黄色物体，看起来有些像海蜇，她举起了那个物体，打开它的开口就有风被吹了进去，慢慢慢慢积攒地越来越多，它也越来越圆。和风一起进去的雨水反而又从胶质的皮肤浸了出去。

林观远接过已经变成球状的“生物氧气罐”，他没有罩到头上，而是拿起来给那些缠绕在自己身边的鱼虫看，那些鱼虫就像知道林观远在想什么一样，轻轻咬住他的衣服，然后挥动着翅膀带着他向一边走去。

屈尼拉看着这幅场景，手中的其他几片黄色透明生物摔在沙地上，怎么什么东西都喜欢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