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松天释与传家宝异口同声看向方施云。

她转了转眼珠，有点尴尬，但面上十分淡定：“就是那头熊妖，逮住我，非要认我当娘。”

传家宝也想起这个熊妖，他记得上次告诉了方施云降服熊妖的法子，本以为方施云已经将其杀死了。

“他没死？”

方施云晃晃头，“没有，当时急着去找徐高岑，没来得及管顾它的死活。没想到后来被松天释他们关起来了。”

传家宝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喜事。

“叫娘好啊，熊妖最重血缘，而且各个有孝心，认你当了娘，就会全心孝忠于你。你现在灵力低微，正好收那熊妖当个打手。”

方施云皱皱眉，“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为何无故叫我娘亲？”

传家宝摸了摸下巴，缓缓道：“这个我也不知，许是那就是头疯熊也说不定。也或许你体内有什么妖丹呢？”

方施云倒是否认了，“我体内哪有什么妖丹，你身上倒是有一个。奥对，你看看妖丹可还在？”

传家宝往自己怀里摸了两把，摸到一个小布袋子，里面装着一颗硬物，掏出来一看果然是妖丹。

两人安了心又放了回去。

说回熊妖，方施云又问：“那熊妖此刻发了癫一般，我怎么带上他？”

传家宝面上又是得意洋洋，“你好好当他娘便可。这个熊妖乱认亲的模样，没准那个李敬山也不一定就是他爹。”

方施云也想到了这层，点头赞同。

“可这熊妖现在话都讲不了，有没有法子令他正常些？”

传家宝听熊妖不能言语的情况，问道：“你那日刺伤了他的心脏？”

“没错。”

“想必是心丢了，这好办，将他心脏塞回去就行了。”

心丢了，塞回去？

听他这意思，那熊妖的心脏已经不在体内了，方施云虽见多识广，也没听说谁失了心脏还能活的。

妖族都这般强悍嘛？

传家宝没管方施云的一脸不信，转头对松天释道：“那日交战后，可有看到什么心脏？”

松天释摇摇头，“倒是不曾注意。”

“你赶快命人去交战的地方寻一寻。只要不被什么山中野兽叼走吃了，那熊妖就能治好。”

松天释全程听得一知半解，但也知道他俩定非凡人。

于是也慢吞吞地应了。

叫来了两个小卒去寨门附近寻，有没有落到地上的，心脏。

得令的小卒虽然同样一脸疑惑，但也抄着家伙出去了。

这一寻，还真让他们在荒树丛里面寻到了那熊妖的心脏。

等方施云想让传家宝把心脏塞回熊妖体内，他却说着该回去了，一眨眼的功夫，徐高岑就换了个神色。

方施云站在关押熊妖的门口吹着冷风，瘪了瘪嘴，暗道那人真是不靠谱的东西。

她提着一颗比猪心要大得多的心脏站在石房门口。

这心脏虽在雪地里埋了几天，但全然没有结冻的迹象。相反还似活在体内一般，咚咚直跳。

她提着心脏踏进了牢房。

那熊妖原本张着大嘴怒吼，一见来人是方施云，又抽着鼻子，委委屈屈叫了几声娘。

方施云呵呵干笑了两声，瞟了一眼看热闹的松天释。

她走上前，拍了拍熊妖的脑袋，这人顿时更乖了。

屁股着地，双臂轻抬，像是小兽要食。

“嗯，乖。”

昨日把他哄睡费了方施云不少功夫，今日应付起他也是得心应手。

松天释刚想说话，李多蛮便似被惊醒，朝着他怒吼。

喝得松天释半个字都未说完就闭了嘴巴。

只得小声嘟囔，“这李多蛮还挺认人的。”

方施云轻轻扒开李多蛮的前襟，果然见到了一处几寸长的疤痕。

把他开膛破肚直接塞回去？

方施云提着一颗心有些无措。

正犹豫着，那李多蛮抽了抽鼻子，上前闻了闻方施云提着的心脏。

随后那心脏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开始剧烈砰跳。

不管了，先做了再说。反正他几日前就该死了，若是活不过今日也是李多蛮的命。

方施云掏出短刀，较为温和低对李多蛮说：“你能听懂我说话，我在帮你，你不要反抗。”

李多蛮歪了歪头，随后眨着大眼点点头。

接着竟然自己扯开了衣襟，将前胸对着方施云。

方施云见他这乖巧的模样，有点不忍。

她本以为自己软硬不吃的，可这李多蛮却几次三番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方施云举起短刀，将刀尖触上了那条疤痕的中央。

之后手中一个用力，短刀噗嗤一声刺了进去。

李多蛮闷哼了一声，却依旧老老实实没有动。

鲜血哗啦哗啦低顺着短刀流了满地。就连她的手上也沾了不少。这血滚烫滚烫，寒冬中冒着热气。

失了心脏的半妖身体不再强悍，她轻易地就划开了他的胸膛。

剖开之后，果然见到那处空了一个大洞。

直接扔进去就行？方施云虽半信半疑，但也将那越跳越凶的心脏放回了李多蛮胸口。

放回的一瞬间，就见他体内的筋脉立刻朝心脏奔赴而来，将心脏牢牢连住。

就连胸口的伤也以飞速复原着。

慢慢地，血也不再留了。李多蛮昏沉的眼神找回了清明。

他甩了甩大脑袋，将屋中的几个人扫了一遍。

方施云暗道不好，这李多蛮恢复了甚至没准就要找爹了。

谁想李多蛮最后将目光定在方施云脸上，恭恭敬敬了声：“娘！”紧接着揉揉肚子，“儿子饿了！”

看来那传家宝诚不欺人啊。

这头傻熊果然孝心赤诚。

方施云没当过娘，这般体验也是新奇。

嘴上扯开一抹笑，“好，我让你大舅舅准备去。”

说罢下巴朝松天释扬了扬。

松天释左右看了看，然后挑高眉毛，“我成他大舅舅了？”

方施云笑着点头：“是啊，你是大当家，我是九当家，你自然是他大舅舅。舅侄相亲，以后他的衣食住行就你来管了。”

松天释没想管这烂摊子，况且这李多蛮之前伤了他不少兄弟。

方施云又想起什么，“啊，也不用。”

还没等松天释应，她又道：“到京城之后我会自己管的。”

莫名收了个儿子，涨了辈分，她心情不错。

可她不想李多蛮叫她娘还要叫那个奸贼李敬山爹爹。

看李多蛮清醒得差不多了，遂问道：“李敬山，你那个爹是怎么回事？”

李多蛮摆弄了两下身上的锁链，随后将其中一条握在掌中，一个用了就将其扯断了。

他无辜地抬起大脑袋回道：“半年前遇见的爹，爹说他是我爹。”

方施云就知道这半妖是乱认的亲。

没忍住上手捶了他一下，“他让是你就认啊。”

李多蛮揉着脑袋，不太明白为什么娘亲突然打他。

“可爹说，”

“你给我住嘴。”

李多蛮似乎十分听话，立刻就捂上了嘴。

方施云又问：“你和李敬山怎么认识的，好好说。”

李多蛮挠挠头，眼珠向上，开始回想。

“半年前，我到了这儿，我姓李，我来找我爹，他说他就是我爹。”

方施云瘪了瘪嘴，这个傻东西，姓李的人多着呢。

“那你，那你亲娘呢？”

她不知道该不该提起他亲娘，她担心他想起了亲娘就不犯傻听她的话了。

可李多蛮又像是愚中带智。

“她死了，她让我来龙来山寻爹的。娘，你和我娘长得像，你肯定是我娘转世。”

原来是长得像嘛……

“那你亲娘到底如何死的？”

不是意外，又没被人杀死，能是什么死法。

“娘说我活不久，就把妖力传我，还将妖丹给我吃了，然后她就死了。”

李多蛮说起他亲娘，眼里又要滴泪。

方施云见不得人一直哭，赶忙道：“打住打住，别哭了。”

挺大个熊了，还哭唧唧的。

这李多蛮的亲娘竟是为了救他献祭了自身。

听说这种死法连魂魄都留不下，估计已灰飞烟灭了。

况且她一个丹灵，怎能是他娘的转世。

认错就认错了吧，将错就错也行。

剩余的那几根铁链也没用人管，李多蛮玩草绳一般地轻松扯断了。

行，儿子力气不错，这点像她。方施云对娘亲的身份认得到快。

她站在阴冷的牢房中，看着面前的几人。

当过和尚的土匪头子，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的半妖儿子，一个时而窝囊时而有些用处的书生大妖。

方施云满意的同时，又升起了几分担忧。

这几人，看似靠谱，实际没一个真靠谱。

说是不靠谱，但又各有各的能耐。

她叹了口气。想想徐高岑的生辰，攥了攥拳头，再坚持两个多月就好了！

本打算休整几天的计划，也因松天释的家事告吹了。

四人，啊不，三个半人收拾一番就上了路。

彭豹在寨子下面挥着大臂送别几人。

“再会，九当家！”

方施云回过头晃晃手臂就转回身了。脑中想到彭豹穿着小衣卖包子的模样，没忍住最后还在心里嘲笑了他一下。

四人中只有松天释会骑马，是以几人没有骑马。

因寨子里只有马，没有马车，松天释又带了不少银子，是以几人准备出了平阳岭，到镇上雇一辆来。

奔波大半日，进了城。

李多蛮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新鲜玩意儿，什么都好奇。这看看那看看。

方施云第一次当娘十分惯着儿子，而且花起别人的钱来也不疼，李多蛮看上什么吃食，她便对着松天释大手一伸。

“拿我月银来。”

松天释也只得无奈地眯眼掏钱。

终于，太阳落山前，松天释找到了租马车的地方。

与车夫谈好了价钱，松天释手往包袱里一摸，皱起了眉。

他心一慌，连忙将背包从背上卸了下来，拆开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方施云也看到了他这番动作，面无表情道：“别告诉我你带的钱都给李多蛮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