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房间里散发着温暖祥和的气息。

小男孩绵软的脸蛋被枕头挤出软肉，浓密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

床头放着一封整整齐齐叠好的信封。

那是洛恩沅明天打算送出的信。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

但是孤零零的沈昼看起来很需要洛恩沅的陪伴。

安聆告诉他沈昼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可以闻到别人身上的味道。”

洛恩沅表现出很惊讶快乐的样子。

“是像小狗布朗那样吗？通过气味追踪到好多线索。”

洛恩沅眼睛弯弯，笑的有点傻气：“好厉害啊。”

安聆打了个响指，让洛恩沅坐下来，给他擦头发。

“对沈昼来说，他每天都会闻到很多不好的味道，所以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玩。”

“因为气味杂乱，他经常感到痛苦。在沅沅出现之前，他几乎每个月都会住院接受治疗。

“但是沅沅出现之后，沈昼变得越来越开朗，现在都可以和别的小朋友说话了。”

沈昼只能接受同样特殊的沅沅当他的好朋友。

他固执地认为他们是一类人。

是一个世界的人。

于是见到洛恩沅有很多朋友的时候。

感到一种类似于被背叛的愤怒。

用安聆的话来说，就是破防了。

因为在洛恩沅的世界里，沈昼不再是特别和唯一。

洛恩沅似懂非懂，冥思苦想好久。

终于托着小脑袋搞明白了一件事。

沈昼需要他！

那怎么办呢？

洛恩沅是个非常心软的好孩子，他愿意让沈昼秽杂污浊的世界充满纯洁的芬芳。

属于洛恩沅的气息。

*

心理医生姓周，是沈启恒的大学同学和朋友。

小时候抱过沈昼。

沈昼和他算得上熟悉，从戴上助听器开始，见周医生的频率保持一个月至少两次。

说实话，很烦。

周医生经常问一些幼稚的问题。

包括不限于智力测试、人格测试，观察他的行为言语表情等。

沈昼有求必答，积极回应。

然后诊断结果出来：心理很健康。

但不排除是故意表现的成分。

最后一句是宁碧加上的，她认为沈昼患有轻度的暴力倾向。

易怒、容易冲动，一点不值一提的小事都能引发他的愤怒，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通过摔砸物品、威胁、殴打他人等一系列极具攻击性行为取得胜利。

认为暴力能够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对人类缺乏同理心。

但是周医生觉得这很难界定。

首先沈昼并不会出现主动攻击他人的现象，其次沈昼在多数情况下能够保持情绪稳定——即使是稳定地看不起所有人。

而且沈昼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你指望他能情绪稳定到什么地步？

更何况，从小并没有对孩子具有养育感情和经验的宁碧。

并不是很有资格对沈昼作出负面评价。

沈昼的易怒和攻击性行为，更多可能是和他无时无刻都能闻到的秽杂气味、幼年目睹暴力行为以及长期积压的负面情绪有关。

但无路怎么样。

都拿沈昼十分没招。

今天一早，沈昼接到了周医生例行打来的视频电话。

前几天沈启恒本来约了他到沈家见面，但是周医生行程太满，抽不出时间，只好退而求其次，线上通话。

“沈昼，两星期没见，你看起来变帅了。”

周医生穿着白大褂，金丝眼镜，语气温和，是个斯文体面人。

沈昼绷着小脸好冷酷地说：“谢谢，你也是。”

周医生笑了一下，“别紧张，我们今天只是进行简单的日常谈话，放轻松。”

沈昼：“我哪紧张了？”

周医生“啧”了一声，“好好，你不紧张。”

“那可以告诉我最近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比如是否认识了新的小朋友，有没有闻到别的气味，最近的心情是怎么样？”

沈昼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很生气。”

他情绪上脸，噜噜个脸，半分隐藏不住。

“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特殊。”

“我讨厌所有人！”

周医生见他表现出强烈的消极情绪，引导他说出原因。

沈昼坐在飘窗上，随意地拿着平板，眼睛在往外看。

他说：“我遇到了一个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小孩。他很香，很漂亮，像妈妈曾经举行的画展上的天使。”

周医生发现，沈昼提起这个小孩的时候，明显表现出愉悦、期盼和渴望的神情。

他从未有过这种表现。

但很快又耷拉下脸，“那又怎么样。我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他……”

“是个笨蛋。”

“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每天身边都有数不清的朋友，笨蛋一样，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周医生感兴趣了。

“我听你爸爸提过，你之前想和他结婚是吗？”

沈昼皱了皱眉，“我早就不想了，未成年没有办法结婚。这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而且洛恩沅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和我结婚，他每天想的都是动画片、绘本故事书、画笔和松饼。”

沈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把洛恩沅的名字说了出来，他说过太多次，自然而然就说出来。

没有办法抑制。

“沈昼只会排到最后。”

他看起来有点落寞地说。

周医生点了点头。

“所以你现在和他处于绝交的关系，你认为他不喜欢你，不在乎你，对吗？”

闻言。

沈昼不太乐意地说：“我才不需要他喜欢我、在乎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乱讲话。”

周医生保持微笑。

与此同时。

门被敲响，一道声音响起：“少爷，隔壁的小洛少爷来找你了。”

沈昼脸色一变。

很明显的，眼睛瞪大了些许，脸上洋溢出惊喜的色彩。

但立刻抿着嘴唇说：“不是说不许放任何人进来吗？”

“可是外面太冷了，小洛少爷等了很久，他会生病的。”

沈昼不说话了。

心想：好脆弱的麻烦笨蛋！

门外的洛恩沅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

他小声和佣人说话：“没关系的，我把这封信给他就走。”

佣人又用那种怜爱的目光看着他。

好乖的宝宝。

他跳下飘窗，飞快挂断通话。

离门还有几步路距离的时候，他看到门缝里飘进来一张薄薄的纸。

沈昼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等他意识到这是什么，用力打开门，提前做出冷酷的表情时。

门外已经没了熟悉的小小身影。

一旁的佣人露出“我就知道”的眼神，告诉他：“少爷，小洛少爷离开不到两分钟。”

现在追还追的上。

沈昼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

“我才不要他的信！”

他把信从二楼扔了下去，飘飘悠悠落到停留在一楼的洛恩沅脚边。

洛恩沅脸上露出很难形容的表情。

像是非常委屈和难过。

沈昼下意识想说什么。

但刚放完狠话。

显得他很丢脸。

而且他想起来。

凭什么他要次次都为洛恩沅让步！

于是沈昼这回，非常有骨气的没有动。

——在洛恩沅离开的第十分钟。

紧闭房门的沈昼偷偷打开门溜出来，做贼一样蹑手蹑脚跑到一楼。

信呢？？？

一楼的佣人深藏功与名地站在一旁。

诚实地说：“少爷，你不是不要吗？”

“我就扔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