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过了好一会儿,徐未然才从怀疑人生的木头人状态中走出来,他缓缓展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将潇洒挥别的动作改成亲切的打招呼,对望舒盈说道:“嗨,姐妹,又见面了。”

“嗯,好巧啊。”

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更大的疑惑,望舒盈转头环顾四周,确认自己的的确确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后,一头雾水地问道:“所以,我们这是参加试炼失败了?”

徐未然亦环视一圈小面摊,紧接着,他挠挠头,眼中再无担任货街摊主时的云淡风轻,“额,大概,也许,可能是这样的吧……”

嗡……嗡……

正在这时,望舒盈手中的塔型玉牌忽然振动起来,她低头看向玉牌。

【三】

只见玉牌正中心悄然浮现出一个枝叶缠绕的“三”字。

“三?这是什么意思?”望舒盈抬眼看向徐未然,“序列编号?任务数量?还是难度系数?”

徐未然的目光在手中的塔型玉牌上一扫而过,上面也有一个枝叶缠绕的“三”字,他抬手轻捏下巴,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斟酌片刻后,他忽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作出一个听上去有理有据、实则并不合理的推测,“我知道了,这是第三层的意思!”

是第三层的意思吗?她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望舒盈眨眨眼睛,“啊哈?第三层?”

“你看啊,围绕着这个‘三’字的纹路,是象征着宝华塔的宝相花纹,”徐未然抬手轻拍聪明的小脑瓜,分析道:“所以,我们并没有试炼失败,而是被原地传送到了宝华塔的第三层!”

是这样吗?

望舒盈举起右手,提问道:“额,所以说,宝华塔第三层有个小面摊,那个小面摊恰好和我们刚刚去吃面的那个小面摊一模一样,然后,我们又恰好都被传送到这个一模一样的小面摊来了?”

徐未然也觉得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非常低,他挠挠头,提议道:“这个问题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要不我们先出去看看?”

望舒盈点点头,一边起身往面摊外走去,一边说出自己的猜测,“之前我刚走进你摆摊的那条货街的时候,有一个老板说来参加试炼的道友、仙子们人手一张地图,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在推销……”

“但现在想想,或许他说的‘人手一张地图’是真的,如果宝华塔内的景象其实和外面的琉光城一模一样,那琉光城的地图就成为试炼的必需品了,你说对吧?”

徐未然猛地一拍手,附和道:“姐妹,听你这么一分析,我真是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其实你就是当代的福尔摩舒吧?”

望舒盈摆摆手,表示他言过其实了,“哪里、哪里,话说你不是也卖地图吗?我还以为你是知道些什么才卖的呢?”

“其实吧,你买的那张地图是我昨天在客栈外捡的……”徐未然痛心疾首地道出自己卖地图的真相,“我想着要废物利用嘛,不能挥霍浪费,就拿来卖了。”

“我自己都没有地图呢,嗐,谁能想到琉光城的地图竟然会这么重要呢?”

望舒盈迈步向前,走出面摊,“我就说呢,你怎么卖得这么便宜,跟不要钱白送似的,合着那地图是你捡来的啊。”

在她离开面摊的那个刹那,周围的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她抬起头,只见沉沉夜色迅速在天空中扩散,就好像一团墨汁掉落到洁白如玉的生宣上,顷刻间便将整张白纸晕染。

是了,日中到日暮不过瞬息之间,显然,她已经置身于宝华塔中,而宝华塔中的景致与外面的琉光城别无二致,这才产生了试炼失败的误会。

望舒盈将不再发光的塔型玉牌挂在腰间,而后取出方才购置的琉光城地图,她一边打开地图,一边问徐未然:“小徐同志,你之前说你已经穿进这个世界五年了,那你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啦,应该对隐闵宗的入门试炼有所耳闻吧?”

“这我还真打听过,但是吧,据说这个宝华塔总共有一百零八层,每层又各有一百零八种试炼内容,并且每隔五年就更新一次……”徐未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说试炼内容是毫无规律可循的,“所以呢,进入塔中的修士们,即便是被随机传送到了同一层,各自触发的试炼内容也是大相径庭的,这样一来,他们讲述的经历,根本就没有参考价值啊。”

他说话这会儿,望舒盈已经将手上那卷地图完全展开了,她微微低头,查看地图,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抹鲜艳、明亮的红。

仔细一看,原来是地图的右上角盖了一个古朴的火红印记,说是印记倒更像是图腾,因为那图案看上去好像是一只长颈的鸟类在一团火焰中展翅飞舞。

咦,一张普通的地图上,不该出现这样奇怪的印记吧。

而且这个印记,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额角隐隐作痛,望舒盈腾出一只手,揉揉太阳穴,又闭了闭眼睛。

再睁眼时,她又瞥见地图右上方画着一片竹林的地方,被个大大的红圈圈了出来,红圈上还画了一片有点像羽毛又有点像竹叶的翠绿色标记。

噫,大红配大绿,不得了、不得了。

在地图上画圈这人,Ta这审美实在是不行啊。

望舒盈耸耸肩,转头问徐未然,“诶,老同志,你捡到这张地图之后,没有打开来看过吗?”

“我看了啊,”徐未然凑过来,看一眼地图,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吗?这不就是一张普通的地图吗?”

啊哈?那么大一个红色印记,还有那么大一块红配绿的名场面,他都看不见?

难道是她看错了?

徐未然面上略微疑惑的神情作不得假,望舒盈眨眨眼睛,又揉揉眼睛,再次低头看向地图。

右上角那个的古朴红印记和竹林那块的红圈绿标识依然存在,并且清晰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刻意在地图上做出记号给她看?

会不会和剑灵之前说的那群来抢夺宝物的人有关?

望舒盈心下疑窦丛生,她抬头看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生物体,“这就很奇怪了……”

徐未然并未听清她的喃喃自语,他微微偏头,问道:“你说什么?”

如果真是那群人,那她现在无异于身处险境……

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还是不要将他人牵扯进来了。

“没,没什么……”望舒盈摇摇头,转移话题道:“我在想,琉光城这么大,地图上有这么多个地方,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

徐未然从怀中掏出一张四角写字的方形白纸,抬指将四个角往里一折后,三五下将它还原成“东南西北”。

紧接着,他眉飞色舞地说道:“既然我们都不清楚,那就将选择权交到命运之神的手里吧!来吧,抽卡少女!”

望舒盈看着折纸四角上大大的“东南西北”四个黑字,默了默,说:“你都已经把方向写出来了,这还算什么抽卡,还不如抽签呢……”

“而且,里面是空白的吧?你就直接说你想往哪走呗。”

糟糕,被发现了。

徐未然默默将“东南西北”收回怀中,掀了掀额发,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夜观三台星中,斗星倍明,参星昏暗,翼轸列曜,其光昏暗,往东北走吧。”

东北?那片竹林正好在东北方向。

望舒盈微微蹙眉,提出分头行动的建议,“我觉得吧,分开走效率比较高,不如这样,我往东北走,你往西北走,先各自探探路,然后再在……”

她低头看看地图,抬指点了点距离竹林有一段距离的拱形长桥,“再在这个旭阳桥这边汇合吧。”

徐未然仔细查看地图,记下旭阳桥所在的位置和前去的路线,而后点点头,说好,“行,那我就往这个清明谷的方向走,从这里走到清明谷,再从清明谷走到旭阳桥,估摸着怎么也得一个小时。”

紧接着,他再次潇洒地挥手告别,“那就,一个小时后再见咯。”

* * *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望舒盈行至幽篁林。

她先是踱着脚步,缓慢地绕着竹林转了两圈。

这片竹林背靠溪流,有且只有东南向和西北向的两个出口,东南向的出口是一座窄长的石桥,如果在石桥上遭遇追击,完全没有躲藏的余地,只能回头正面刚,而西北向的出口面朝街坊,有的是躲藏的空间。

所以,如果在竹林中遭遇伏击,她必须往西北方向逃,从西北向那个出口出来后,立刻躲起来。

没办法,动刀动枪这样的事情,着实不是她这条胸无大志的咸鱼能胜任的,要是真对上了,那只能自点一曲凉凉咯。

想清楚退路后,望舒盈深吸一口气,召出月影剑,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摸进幽篁林。

已经入夜了,竹林中没有点灯,前头一片昏暗,四周寂静无声,不知有多少敌手正蛰伏在这片昏沉阴暗的死寂中。

望舒盈放轻足下的脚步,又紧了紧握着月影剑的手指,她一边缓慢地沿着小径往竹林深处前行,一边在心中打起退堂鼓。

要不还是算了吧……

人家请君入瓮就请君入瓮吧,她不理不就成了吗,为什么要自己送上门去任人宰割呢?

几乎要走到这条小径的尽头了,望舒盈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下前进的脚步。

好奇心害死猫,搞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和自己宝贵的生命相比,孰轻孰重?傻子才选搞清楚敌人嘞!

她现在的行为,完全是暴虎冯河,实在太不明智了!

望舒盈一边在心中痛斥自己头脑发热,一边缓慢地转过身,准备不引起任何注意地、体面地离开。

忽然,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从斜前方的平地处传来。

糟糕,有人来了。

望舒盈左顾右盼,试图寻找出一个可供她藏身的地方,可是这附近除了竹子、还是竹子,压根就没有任何遮挡身影的东西。

不妙,太不妙了,好奇心终要害死猫啊!

如今之计,也只能是放弃抵抗、缴械投降,争取宽大处理了……

等等,她想她还是可以再挣扎一下的。

黑白无常来索命般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突然,望舒盈脑海中灵光一闪——一根线容易断,万根线能拉船,一根竹子办不到的事情,就让一大簇竹子来办!

她迅速后退,侧身穿过两大簇竹子之间的缝隙,蹲到距她最近的那簇竹子后边。

真是万幸中的万幸,这簇竹子生得相当密集,四周光线又如此昏暗,她成功地将自己藏到了那名来者的视觉盲区。

哦,不对,不是那名,是那两名。

望舒盈侧身倚靠在竹干根部,小心翼翼地偏过头,从右前方两根竹干之间留有的二指宽的缝隙处看了出去。

从她所在的角度向外看去,只能看见两名来者所穿的两双深色鞋履,和两团应该是衣摆的物质。

几秒钟后,竹林后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请问,是杏村酒楼的薛掌柜吗?”

“是的,”一个悦耳的男低音应声响起,“你是牧遥茶肆的赵掌柜吧?”

那个年轻男子应声说是,而后致歉道:“真的非常抱歉,薛掌柜,你预订的雪顶银峰暂时无法交货了。”

“哦?这么迟了还没有到货吗?”薛掌柜疑惑地问道。

赵掌柜叹口气,解释说:“唉……本来说好昨日会到的,可谁能想到,运茶叶的船只竟在途中遭遇暴雨,沉了。”

薛掌柜沉默几秒钟,又问道:“那船夫呢?”

“其中一名船夫给我们派去接货的人留了传讯符,据她所说,另一名船夫目前不知去向,但应当没有什么大碍。”赵掌柜如是答道。

“我知道了。”薛掌柜再次沉默了数秒钟,而后说道:“今日前来,除了雪顶银峰,我还有一事劳烦赵掌柜。”

“哦,不知薛掌柜所说的是什么事情?”赵掌柜问道。

薛掌柜便说明事由,“前些日子,我不慎弄丢了一支凤钗,我初到琉光城,势单力薄,只能烦请赵掌柜帮忙一同寻找了。”

“哦?怎样的凤钗?”赵掌柜又问道。

薛掌柜从衣袖中取出一张方形纸笺,“这是钗头样式的图纸。”

……

听到这里,望舒盈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将眼睛贴到面前那条缝隙上。

这一回,她的视野得到了极大的扩张,她看见站在竹干后面偏左侧的那名白衣男子,手持一柄雪亮的长剑,长剑剑柄上坠着一枚透雕如意祥云纹的白玉佩。

而站在他身侧的另一名黑衣男子,腰佩一只绣青碧莲花纹香囊,香囊下端垂着一条长长的青碧流苏。

嗐,谁要看他们今天穿了什么、又戴了什么啊!她想看的是那张绘着凤钗样式的图纸啊!

望舒盈缓慢地转动脑袋,不断地调整视线,终于将目光聚焦到黑衣男子手中拿着的那张图纸上。

感谢修道之人不同凡响的体质,她成功地看清了那张图纸上画着的图案。

那是一只凤尾上翘、展翅飞翔的凤凰,它的口中衔着一串长长的珠串,凤体周围环绕着对称的海棠花纹。

这应该是一支凤衔珠海棠纹玉钗。

望舒盈眨巴着眼睛,在心中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不知怎的,在看清玉钗的样式后,她的心里忽然涌现一股相当奇怪的感觉,但她同时又无比确定,自己从前并没有见过这样一支玉钗。

又没见过又觉得奇怪,这不合理吧。

总不能说是因为这支凤钗看上去就像是女士用品,而竹干后面说弄丢了这根玉钗的人是一位男士,所以才觉得怪怪的吧。

望舒盈微微蹙眉,缓缓收回贴在竹干上的面颊,却在这个时候,她察觉自己的脖颈侧面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天哪,可能是蹲太久,脖子抽筋了。

望舒盈险些痛呼出声,她抬手扶住脖颈,两眼泪汪汪地推了推,却因按摩手法不对,差点当场去世。

剧痛之下,她一闭眼、一飙泪,头就磕到了前面的竹干,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竹干外侧站着的那两名男子,立刻敏锐地捕捉到这声异响,他们齐齐看向望舒盈所藏身的方向,异口同声地说道:“谁在那里?”

糟糕,被发现了!

望舒盈捂着脖子,两眼泪汪汪地僵在原地。

在这个瞬间,她忽然明白,在钻心的疼痛和突发的意外面前,逃生意志和逃跑计划都是个弟弟!

竹干外侧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望舒盈一边暗道“我命休矣”,一边在心中默默地为自己点了根白蜡。

却在这时,一道可爱的猫叫声忽然在她身侧响起,“喵呜……”

“我夜观三台星中,斗星倍明,参星昏暗,翼轸列曜,其光昏暗,往东北走吧。”

这句话的是模仿《三国演义》孔明那句“我夜观三台星中,客星倍明,主星昏暗,相辅列曜,其光昏暗,吾命不久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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