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争宠

翌日,天光未开,灰蒙蒙的,还在梦乡的姜妄南被强制开机。

他眼睛困得根本睁不开,任由罗景摆动四肢穿上衣服,梦呓般问道:“现在几点啊?”

秋若端着洗脸盆急匆匆进来:“娘娘啊,已经寅时末刻了,得抓紧时间呀。”

别说凌晨五点了,他大学早八课都顶不住。

姜妄南浑身没劲,趁秋若帮忙梳发戴簪时,他趴在妆奁上眯了一会儿。

“好了,娘娘,看看如何?”秋若轻拍他肩膀。

长窄的铜镜里,姜妄南一袭蓝袍,肤白透亮,玉簪横贯头顶发髻,清秀俊朗,卧蚕还是有点红肿,却如施粉黛,锦上添花般更显纯媚。

“挺好的,辛苦你们啦。”姜妄南觉得看得过去就行了。

秋若却道:“不行不行,娘娘美貌出众,这衣服又过于鲜艳,玉簪也贵气了点,极其容易扎人眼睛。罗景,去挑一件素色的来。”

姜妄南后知后觉,认同秋若。

自己只是七品常在而已,衣装不宜出彩,反而显得招摇过市,引火上身。

他位分低,没有配轿,只能步行,从熹盈宫去慈宁宫约莫要走半个时辰。

由于换衣服换头饰耽搁了不少时间,紧赶慢赶,几乎掐点去到宫门。

“总算到了。”姜妄南饱满的额头冒出小汗珠,有些喘不上气。

谁懂啊家人们,穿书的主角被早五硬控住了。

他正要迈进坤宁宫,却见迎面一群莺莺燕燕,坐着步辇,簇拥着最前面那位雍容华贵的红衣女子,众星捧月一般。

秋若敛眉低声道:“娘娘,那便是高贵妃了。”

赵国设有文武二相,势均力敌,文相名高页,两朝重臣,膝下独有一金兰,名高疏曼,后宫妃位最高者。

姜妄南疑道:“她戴那么多簪子,头不重吗?”

秋若赶紧拉他退到一旁。

他立马噤声,垂头行礼,心里开始做法……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眼看着高疏曼的步辇慢慢经过,他稍稍松了口气。

不知谁道了句:“这不是姜常在吗?”

姜妄南闻声看去,那女子身着紫衣,巧鼻樱唇,眉宇似蹙不蹙,小家碧玉的,透着一股淡淡的忧愁。

原书并未详细提过萧权川的后宫,姜妄南压根一个都不认识,但对方能坐辇,说明位分比他高。

他无意社交,强颜欢笑作礼:“姐姐安好。”

一旁的秋若不好多嘴,福身暗示对方的身份:“元嫔娘娘吉祥。”

原书提到过,元嫔名叫元冰,是御史大夫之女,和高贵妃走得最亲密。

原主受揽尽皇恩时,她们二人最为嫉恨,多次给原主受使绊子。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高傲的冷笑,高疏曼居然掉头回来了。

“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狐媚子勾的陛下,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她只淡淡瞥了一眼,便垂眸抚摸指甲,完全不把姜妄南放在眼里。

姜妄南欲巧舌如簧与她周旋一番,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爽,脑子霎时一片空白。

看着他迷茫无措的小表情,高疏曼和元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勾起唇角,仿佛在无声嘲笑他的迟钝。

秋若护主心切,开口道:“贵妃娘娘仪态万千,圣宠一身,我家娘娘望尘莫及,还需多向贵妃娘娘请教呢。”

“啪!”清脆一声。

那巴掌如风而至,秋若头被扇歪,脸颊瞬间印上五条红指印。

“大胆奴婢,贵妃娘娘与你说话了吗?”高疏曼旁边的一个粉衣奴婢恶狠狠道。

姜妄南瞧着她有点眼熟,这不是他穿过来的第二天要闹着离开的宫女吗?

好像叫……叫……妙娟?

原来,是投奔高贵妃去了。

那妙娟狗仗人势,丝毫不念及与秋若的同僚之情,瞪眼凶道:“还不跪下!”

话音未落,她又扬起手掌。

说时迟那时快,从旁探出一手抓住她腕部,那手虽然白净嫩弹,但骨骼分明,青筋略微凸出。

显然,是男人的手。

“有事说事,非要打人吗?”姜妄南敛眉道。

秋若目含泪珠:“娘娘……不要……”

高疏曼不屑道:“你算哪根葱?妙娟好心替你管教多嘴的奴才,你倒好,还反过来趾高气扬地教训本宫?可要仔细你的皮!”

姜妄南忍着一口气,仰头直视:“我没有这个意思,请贵妃娘娘不要曲解。”

还从未有人敢如此顶撞她,高疏曼掀了掀眼皮,才真正看清对方的模样。

一身白衣飘飘,一根青带束起瀑布,极为简单。

可神奇的是,越朴素的东西反而变成背景板,越能令人注意到他的漂亮,“人靠衣装”这一词,对他压根不起成效。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九山之泉那般清冽,又如黯夜星空那般闪耀,她从未见过有眼神如此纯净之人。

她下意识愣了愣,不由得感慨“世间当真有这般美人仙”。

可她老宫斗人了,讶异只是一闪而过,几乎无人能捕捉。

“哟,还瞪上本宫,胆子不小啊,”高疏曼轻蔑一笑,目射妒意,“若今日本宫不好好教导你,改日你岂不是要上天了?妙娟!”

“奴婢在。”

“今日阳光正好,不带姜常在去最烈的地方晒晒,那多可惜啊。”

秋若叩头帮忙说话:“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夏日烈阳毒辣,我家娘娘晒不惯,也晒不得,奴婢请求代劳。”

“好一对主仆情深,呵,既如此,本宫便成全你,妙娟,就让她跟着去,负责在一旁监督姜常在。”高疏曼悠悠道。

这不是摆明了让人干急吗?

亲眼看着姜妄南受罚,自己却无能为力,就好似农民看着下大雨而不能去救稻谷一般,这是何等煎熬?

姜妄南不是原主受,自认能吃点苦头,如今不算是三伏天,还该还好。

如果过了这一关,高疏曼便可以暂且放过他的话,那他可以选择忍受,谁让他位分低微呢?

他温声安抚秋若:“没事,我可以的,走吧。”

这时,慈宁宫出来一个宫女,说是太后身体抱恙,请安免了。

高疏曼眼角微扬,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妙娟,带她们去,挑个好地方,顺带找点事干干,莫要亏待了。”

接着,姜妄南他们跟着妙娟绕到御膳房的后院,中间一片空旷,四周堆满了柴火。

一看过去,眼睛立马自觉眯起来,那片空地仿佛像个聚宝盆,装满了天地之间最闪耀的阳光,又晒又热又闷。

姜妄南没走两步,皮肤便开始透不过气来,一呼一吸都是热腾腾的。

那妙娟不知从哪使唤了三个太监,命令他们推来三大车圆筒状的木柴,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劈完为止!”

哗啦啦,木柴全倒放出来,堆成三座小山丘。

这得劈到太阳落山吧……姜妄南想想就手疼。

秋若着急地拽着妙娟的手,悄悄把腕部的银镯子挪过去:“妙娟,小小心意,看在旧情的份上,可否宽容些?娘娘细皮嫩肉的,实在受不得。”

对方白了一眼:“这破东西谁要啊?再说了,我在熹盈宫没有过上一天温饱的日子,还配和我套呼旧情?”

她毫不犹豫一把扔掉那镯子:“我家娘娘随便赏,都比这强百倍,你们听好了,要是敢违抗,我便去告状,她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们。”

姜妄南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住,胸口闷闷沉沉的,他知道妙娟说的话很过分,但就是不知道如何反击,脑子空空如也。

他拾起银镯,吹干净表面的灰尘,套回秋若的腕子,试图语气放轻松些:“谢谢你,没关系啦,干活吧。”

赵国位处南方,四月的尾巴几乎入了夏,临近午时,头发已经被阳光烫热,皮肤又湿又黏,珍珠般的汗珠悬在鼻尖上,欲掉不掉。

姜妄南手执斧头,高高举起、一招落下,手法极其生疏,有些柴得劈上好几次才劈中,大多数成品一律粗细不均。

他是个男人,虽然瘦了些,可体力总是有的。

他担忧地看向秋若,后者嘴唇稍稍发白干裂,身形腰椎不定,连举起斧头都得歇好几回。

正好一旁有太监经过,姜妄南礼貌问道:“小哥哥,可否给我们拿杯水喝?放点糖或者是盐。”

那太监像见鬼似的,脚底抹油跑了。

一会儿来了个宫女,他一字不改又问了一遍。

对方像见过街老鼠那般,低头窜走了。

秋若喊他:“娘娘,他们忌惮贵妃娘娘,是不会帮我们的。”

姜妄南好委屈:“为什么呀?一杯水而已,很难吗?”

“娘娘,在皇宫之中,弱肉强食,避无可避,人都是往高处走的,有的为了名利富贵,有的仅仅是为求自保罢了。”

“对于娘娘而言,那只是一杯唾手可得的水,然而,对于他们而言,给你的,不是水,是他们的命。”

“因为,他们一旦帮了我们,便是与高贵妃作对,娘娘要知道,您如今还没有能力从高贵妃那里救回他们。”

姜妄南沉默了。

片刻后,他放下斧头,扶着秋若:“来,我们去阴凉处歇一歇。”

“不许歇!继续!”第一步还未迈出去,那妙娟便出现了,颐指气使。

姜妄南微愠道:“你们还讲不讲理啊?有这么苛刻人的吗?”

“贵妃娘娘的话就是理,不服?不服就说明还有力气,来人!再来一车柴火!”

姜妄南顿时哑然。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是想帮秋若,反而帮倒忙了。

伊始觉得,只要吃饱穿暖,保持力气,便可等候时机逃出生天。

如今看来,如果自己一直保持七品常在的现状,要想照顾好自己以及保护好想保护的人,难度堪比登天。

就好似昨夜那在牢狱中服毒自尽的越国人,自己眼睁睁看着他毒发身亡,却没有能力替他叫太医。

如果他位分更高的的话,那么越国人是不是就有概率救回来?

某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在这一刻浮出水面——我不犯人,人也会来犯我。

倘若他爬上了比贵妃还高的位分……

他仿佛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努力了。

回到熹盈宫,已是晚上。

秋若在替他发红脱皮的掌心涂药膏。

“你觉得陛下今夜会翻到我的牌子吗?”姜妄南突然问道。

秋若仰头看他,奇道:“娘娘……不是不想侍寝吗?”

他移目而来,平静的脸庞漾出一涟笑容:“如今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俄而,门外传来长长一声:“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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