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满月

“哪里不知道了。”齐盼不服。

万璲一脸不信地撇了撇嘴,接着又状若不经意地提起:“我看你这几天的规矩学得是越发好了。”

齐盼下意识接话:“倒也没有吧。”可话刚出口,她就觉出了不对,敢情万璲又是给她下了套。

果不其然,只见万璲摆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怎么?要朕教你怎么说?”

齐盼将余下的豆沙包全塞进了嘴里,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只顾着将嘴里的吃食咽下。

万璲不禁被逗笑。然他也知羞,挥了挥手让周遭人退下,这才肯继续说:“我还看了你的画,画得也是很好。”

可那人仍低着头,鼓着腮帮子。

“还有——”

齐盼捂上了耳朵,转过了身。

万璲索性起身,蹲到她跟前:“长得也好,为人也好,你怎么会这么好。”

“你烦死人了。”齐盼又转了回去,“夸人就夸人,一个‘好’字算什么。夸不出来就别硬夸。”

“看不起我?”万璲慢悠悠直起身,他可不恼,反觉得有趣得很,“那你后日且等着。”

齐盼扭头:“那也用不着后日证明。”她冲冬露招了招手,“去把喜子喊过来。”

“你要做什么?”

“给她取个好听点的名字成不成?你那豆沙包还是她做的呢。”齐盼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她没敢正视万璲,虽将目光落在他撑在桌上的手指上。

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成是成,但你是不是还忘了表示什么?”

见齐盼默然,万璲敲了敲桌子,示意女子看他,认真说道:“旁人是否真心我不知道,但我保证我对你说的一定是诚心的。你不要去想自己承不承得住,既有人提出来,那就说明你有过人之处,有值得说道的地方。别去纠结它真不真的,阿谀奉承也好,假言讥讽也罢,就当是听过给自己寻个开心不是?若你执意要纠结其背后......”他思索片刻,“前者是为了求你,后者是要挖苦你,如此,你岂不是更要大方接受这‘好意’了?给前者一点希望,也能让后者吃个瘪,不好吗?”

“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万璲顿了顿,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宣告一件大事,“无论如何,都因你值得。”

“我值得?”

万璲点头,低笑一声:“我刚刚忘了说了,你若扭捏,还会让真心夸你之人寒心。何况我这颗心本就长得不好,再因你雪上加霜,不就——”

齐盼急忙打断:“你别乱说话,我认总行了吧。”

“这么勉强?”

齐盼抿唇不语,她不想再同男人争辩这个。

当真是执拗,万璲见状心道。亏他还曾以为这人是洒脱通透之人,却不想竟也是个畏惧他人真心的。

所幸冬露将喜子带来了。

“婢子参见皇上、昭仪。”喜子平日里多干些杂活,对于皇上,她也多是远远地看个一眼,跟着众人行个礼而已。人生得一长条,脸也长得俊美,看着是赏心悦目,但听说是个嘴毒脾气大的,这可一点都不好。眼下,她虽低着头,但余光里那玄色衣袍上的金丝线却仍在粼粼地晃着,宛如真龙游走,让她直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再开口时声音颤得厉害。

“回昭仪,婢子是想换个名来着,但婢子也不着急。”冬露适才已将事同她说了。这圣上赐名……喜子委实是不敢想。

见小姑娘惶恐,齐盼暗暗扯了扯万璲的袖子。

万璲会意。不过他道:“你要想弗朕的脸面不打紧,只是你主子的好意你也舍得不成全吗?”

齐盼听罢已然后悔叫这人来劝了。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她听了仍是别扭。

但架不住此话有用,齐盼果真不见喜子再有推脱之意,却是急着要朝自己下拜。她忙将人捞起:“我是怎么和你们说的。我宫里的人都得把自己站得直直的。忘了?”

喜子摇头:“昭仪的话婢子不敢忘的。婢子……婢子只是怕。”她说着抬起头,眼睛里俨然多了淌水,“婢子们是生来为主效力的命,咱全都是指望主子您活着的。可您待咱越好,越将咱当人看,咱就越怕日后会伺候不好您。”

喜子自乡下来,说不了多流利的官话。不过齐盼听得出她正努力地想将话讲清楚,是以这好长一番话下来,齐盼也对之是不急不怠。看着喜子说到后来还不禁用手比划,她还会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

想替她说下去,却又想听她说完。

在旁的冬露跟着也红了眼,拿袖子擦了擦眼角,拍了拍喜子,道:“改名的日子,怎么也该算是大喜之日,再哭可就把福气哭没了。”

万璲突然诵起:“风动绕木戏空枝,月满盈纱误漏丝。”他道,“曾把真情注空环,如今遥望金玉盘。”

齐盼不解:“这是?”

而今月亮高悬于屋顶之上,因齐盼站得靠里边,而冬露、喜子背对着,便只有万璲得以见到。他收回视线: “日照人心,月见人情。情真而月满,不若更名为‘满月’?”

“满月......”竟是比齐盼想得要简单好听许多,叫着也亲切,但这终究要问过喜子的意思,“那你看可好?”

喜子大喜,全然忘了她的眼里还挂了几颗泪珠:“回昭仪,婢子很喜欢的。”

冬露也跟着欣喜:“婢子记着今日是十六,正好月亮圆着呢。”

“满月。”齐盼对人唤道。

满月福身:“婢子在!”

“别忘了这些天去将名改了,不让白叫朕费功夫了。”万璲在旁提醒。

满月这才反应过来,忙向万璲跪下:“婢子遵命,谢主隆恩!”到底是年纪还小,一番郑重道谢的话被她说得跳脱极了。

齐盼见状不禁笑出声:“一会儿记得擦擦眼。”

满月眨了眨眼睛,当即就有一粒珠子掉下来。她连忙拿袖子一抹,向齐盼羞赧一笑:“昭仪您瞧,婢子开心过了头,什么都忘了。”

是夜。

齐盼满脑子都是满月的话,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如何都睡不着。

忽听有人轻咳了几声,她忙顿下动作,竖起耳朵留心起来。

“要是睡不着,就把床让给我。”万璲的声音懒懒地飘来。

“我只是睡醒了。”

“当我傻?”

“就是傻。”齐盼翻了个身,抬手悄悄撩起一角床帐。

她忽然庆幸还好今天是个圆月,月光拍在窗纸上,还渗进了好些。

“看我,你更睡不着。”万璲闭着眼说道。

“自作多情。”齐盼这么说着,但不曾想过要放下帘子。

她就这么看了半晌,殊不知男人已经有些红了脸。怎奈下一瞬那轻灵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如清泉浇下,将他的心都淋了个遍,彻底地让他想赖在水里不动弹了。

“你说,我是不是一直都错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一直都怕自己将来会还不上这些宫人对我的好,却从来没替他们想过。今天满月的那些话,真的让我很不好受。”

“不过是一朝人有一朝人的活法。你不用太在意,这不是你的错。”

齐盼自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她只是心疼,遂撇撇嘴:“你倒是接受得快。”

万璲失笑:“谁让当初郑尤雁吃醉酒时就什么都招了。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齐盼皱眉:“可他说的是你先醉倒的。”

万璲轻哼:“我要是真醉倒了,还能有他后面什么事。”

“你还真是得要知根知底了才肯罢休。”

万璲不否认:“不然就是让别人来知我老底了。这个位子只有等你坐上去了,才知道它瞩目得有多吓人。所有人都指着猜你的心思过日子......反正我遭不住。更何况,父皇还给我留了这么个烂摊子。”

“什么烂摊子?”

万璲侧向齐盼这边,好声与她讲起了条件:“我说了,你就睡觉。”

“我不吵你。”

男人默了默:“随你。”他总归还是没法说出“你不睡,我便睡不好”的话。他接着道:“父皇是因旧疾突发走的。事发突然,甚至连遗诏都没留下。那时我才初涉政事不久,所以他在朝中的布局我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地去琢磨出来。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在一个匣子里装满了弹劾莫党的折子。而这些折子均是出自一人之手。前任御史中丞,刘任贤。”

“我见过他。那天我去勤心殿时,正好碰到他受刑的场面,被几个宫人按在刑凳上,嘴里被塞了布团,板子落下时根本吭不出声。我想让父皇手下留情,父皇却斥我没个君主的样子。结果,他这个君主就这么将人打死了,还怪说是旁人身子骨弱挺不过。”

“不过后来我盘明白了,想来这便是帝王心计,视人如棋子,欲杀而捧之。”那时的莫家还是莫礼至的父亲当家。莫亭官至左相,莫党势力分散在朝中各处,已然构成威胁。可惜成帝自知自己担不起后世骂名,势必做不到说清算就清算,只能逼着这些人一点一点露出马脚,没想头来自己竟倒在了收网之际,而他费尽心思想除去的却又成了新朝的功臣。

齐盼听完,只觉胸口憋闷得紧,连叹气都叹不舒坦:“只是可怜那刘大人了。”

“人活一次本就不易,再夺其性命就不好了。听人说,他还是三十岁考中的进士,等坐到那个位子上,都已经五十好几了。”

头发半白的年纪......齐盼不敢细想下去,她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问道:“对了,册封的那天会有很多人吗?”

“放心,多不过我登基那天。”

“谁要和你比。”

万璲轻声:“你。”

齐盼佯装不悦:“你要这么说话我就不理你了,反正有些人巴不得我不吵他呢。”

“齐盼。”

忽然听男人如此郑重地叫自己的名字,不是气愤的,也不是出于某种玩心,而像是投入空谷的一道呼唤等着回音。

“嗯?”

“我已经在好好学了。”

“学什么?”真是好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齐盼心道。可她正如此想着,突然记起他们半月前的那次争吵。他说,他没学过威胁之外的东西......“其实你有心就好。但你是皇帝,也许还是原来的那一套更适合你。”

万璲说得对,一朝人有一朝人的活法,她没道理去要求另一个时代的人适应自己。这太霸道了些,也不公平,远不如彼此尊重。

“但那套不适合做个人,也不适合做个男人。我习惯了算计,做什么都要求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好像已经没法再全心全意地为一个人付出、放下些什么了。”万璲顿了顿,“如果......算了。”他说着没了声。

反正想走的人他留不住,等人一走,那些爱恨,连纠缠都没有了可能。

齐盼愣了愣。她听出了他的意思。想来是又把自己算计在内,现下正良心难安。又或是想在事发前就撇清关系。

也罢。她向万璲要的从来都是平安,何时又想过其他的东西。

“只要你把该做的那些都做到,别让我因为你丢了命就好。”她说得很是平静,默默撂了帐子,但转头就把自己整个埋进了被子里。

她不清楚自己这是自欺欺人了,只觉得自己现下正烦躁得很,恨不能立刻掀了那人的被子,把他扔出去。

谁叫他这番话说完还能安安静静地躺着的。齐盼一边如是委屈地想着,一边歪着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着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万璲更是不敢再翻身,免得动作太大吵醒了那头正安睡着的人。

他睁着眼看着月光亲自在那床帐上挂了好些银晖上去。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然生出了颗不甘心,恨时间太快,恨女人心狠,可恨来恨去,他最恨的还是自己又让不敢成了不甘。

他适才是苦恼,现在是无助。他只是想知道,假戏中的真心究竟能不能为人知晓......不过,假戏真情,听着就像极了笑话。

雅虎!小《暴君》满月纪念!

热烈撒花![加油][加油][加油]

虽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似乎说得太多也不太好。

总而言之,感恩,感谢,期待未来相伴!

那更多的话,我们就留到完结章去说吧~

最后,祝大家一定要开心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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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是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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