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拓拔琰,高坐于幽冥殿的骸骨王座之上,指尖把玩着一缕哀嚎的生魂。
殿外是亘古不变的昏黄与死寂,血河在远方奔腾,带来永无止境的罪孽之灵。对你而言,这日复一日的审判与惩戒,是唯一能驱散无聊的乐趣。
你刚刚构思了一个新的惩罚——将一个自诩清高的书生之魂,投入“镜花水月”地狱,让他在无数幻境中重复体验他最恐惧的“名誉扫地”,直至灵魂的每一寸都刻上自我怀疑的烙印。你正欣赏着他扭曲的表情,殿内幽暗的光线却忽然如水波般荡漾起来。
一股清冷、纯净,与地狱格格不入的气息悄然弥漫。原本哀嚎的魂灵似乎都暂时安静了。你抬眼望去,只见大殿中央,月华汇聚,凝成一个身影。
来者银发如瀑,眸若秋水,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的清辉,仿佛将九天之上的明月带入了这污秽之地。他面容完美得不似真人,神情肃穆而悲悯,正是天界四尊之一,执掌秩序的月神——江迢。
“阎君,拓拔琰。”他的声音清越,如同玉磬轻鸣,在这死寂的大殿中异常清晰,“吾奉天帝敕令,前来冥界。尔之暴行,扰乱阴阳秩序,有违天道仁和。自今日起,吾将驻留于此,直至尔之行为重归正轨。”
他看向你,目光澄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及……一丝对你手中那痛苦魂灵的不忍。
你心中嗤笑。天道?仁和?真是天界那帮老古董才会挂在嘴边的陈词滥调。驻留冥界?监视?矫正?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看着他那张完美无瑕、写满了“正义”与“慈悲”的脸,一个前所未有的、极具诱惑力的念头涌上心头。比起惩戒那些无趣的蠢魂,让这位高高在上的月神大人跌落凡尘,看着他被冥界的污浊浸染,看着他坚持的信念崩塌,看着他……成为你独一无二的、最精美的“玩具”,这该是何等美妙的惩戒?
你慵懒地靠在王座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近乎残忍的笑意。
你心中的暴虐和玩味如同岩浆般翻涌,几乎要冲垮理智的堤坝。你看着他,那张脸在冥界的幽光下,干净得刺眼。你几乎能想象出,那上面染上痛苦、迷茫,最终归于绝望时,会是怎样一幅绝景。
但你按捺住了。
急什么?最好的猎物,总要慢慢逗弄,看着他一步步走进精心编织的罗网,那才有趣。直接撕碎,未免太浪费这上天赐予的……绝妙玩具。
于是,你脸上那抹残忍的笑意悄然转变,化作一个意味深长、甚至带着几分慵懒兴味的弧度。你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虽然依旧坐在那骸骨王座之上,姿态却显得随意了许多。
“月神大驾光临,”你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打破了殿内的沉寂,“本王这幽冥殿,真是蓬荜生辉。”
江迢澄澈的眸子微微一凝,显然没料到你会是这般反应。他预想中的,或许是激烈的对抗,或许是轻蔑的无视,但绝不是这看似温和的欢迎。他眉宇间的肃穆未减,只是更添了几分审慎。
“阎君不必客套。”他声音依旧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吾此行,只为秩序。望阎君能配合。”
“配合,自然配合。”你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发出叩叩的轻响,“月神大人执掌各界秩序,德高望重,能亲临我这暗无天日之地指导工作,是本王的荣幸。”
你刻意用了“指导工作”这类带着几分人间烟火气的词,与这阴森的地府格格不入,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调侃。
江迢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不太适应这种语调。天界的神明们说话,总是严谨、刻板,带着固有的程式。而眼前这位阎君,言语间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邪气,让他捉摸不透。
“既如此,”江迢不愿在口舌上多作纠缠,直入主题,“请阎君暂停对眼前生灵的刑罚,依天律,其罪不至此等酷烈。”
他目光转向那仍在“镜花水月”中挣扎哀嚎的书生魂魄,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不忍。
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像是才注意到那魂魄的存在,恍然大悟般:“哦,他啊。”
你随意地挥了挥手,那笼罩书生的幻境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消散。那魂魄瘫软在地,意识模糊,只剩下本能的颤抖。
“月神大人慈悲。”你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既然您开口了,那就暂且饶过他。”
你召来一名鬼差:“带下去,按流程,该投哪个道就投哪个道去。”
鬼差恭敬领命,拖着那浑浑噩噩的魂魄退下。
江迢看着这一幕,紧绷的神色稍缓。看来这位阎君,也并非完全不可理喻。或许,他的暴戾之下,仍有沟通的可能?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你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不过,月神大人,”你站起身,缓步从王座上走下,黑色的衣袍曳地,无声无息,“地狱有地狱的规矩。这些魂魄,生前种种,因果纠缠,并非一句‘慈悲’就能了结。他们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你停在他面前不远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你身上属于冥界的、阴冷的气息,与他的月华清辉形成鲜明对比。
“天界的律法,照耀九天,光明正大。但有些阴影深处的污垢,”你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意味,“需要更直接的手段来清洗。您说……是吗?”
你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睫,看着他因你靠近而本能流露出的一丝戒备,心中那股破坏欲得到了初步的满足。
对,就是这样。先让他以为可以沟通,让他放下些许心防,然后再让他亲眼看看,他所信奉的秩序,在这绝望之地是何等苍白无力。
江迢沉默了片刻。他无法认同你的手段,但不得不承认,地狱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复杂。眼前这个男子,也比他预想的更为棘手。他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泉,表面平静,内里却藏着能将人吞噬的暗流。
“手段需有度,刑罚需有据。”他最终开口,声音恢复了平稳,“吾会在此,亲眼见证。”
“好啊。”你笑了,这次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仿佛真的很期待,“那就有劳月神大人,多多‘见证’了。”
你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幽冥殿简陋,比不得天宫琼楼。本王为您安排一处居所?虽然景色单调了些,但胜在……安静。”
你刻意加重了“安静”二字,暗示着这死寂之下所隐藏的无尽喧嚣与痛苦。
江迢颔首:“有劳。”
他转身,随着引路的鬼差向殿外走去,月白色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如同一道误入污浊之地的清流,格外显眼,也……格外脆弱。
你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点月光彻底消失在殿门外,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冷却下来,恢复成一贯的漠然。
舌尖轻轻抵了抵上颚,仿佛在品尝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清冷气息。
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我的月神大人。
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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