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下起了雨,
闻伊宁照例同宋临川一同去宫学,宋临川顶着他那顶白色的油纸伞,闻伊宁就站在他的身侧。
雨下的并不大,可闻伊宁依旧是怕弄脏了衣裙,便往宋临川的身侧又紧紧地靠了靠。闻伊宁身上清爽的香甜味萦绕在宋临川的鼻尖,宋临川便任由着闻伊宁的小爪子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袖。
“这把伞好生奇怪,这么素。”闻伊宁捏了捏自己的小鼻子道。
宋临川嘴角微微勾起道:“这是你二哥当年给的。”
“二哥?”闻伊宁不由得有些疑惑,闻卓荀虽说是个力行俭朴的皇子,可这未免太过了吧。这把伞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也没有字迹,就只是素白的颜色,普通人家的油纸伞也比这好看些许。
宋临川又缓声道:“听人说,这是你二哥自己做的。”
“二哥会做油纸伞?我怎么不知道?”
闻伊宁更加疑惑不解,闻卓荀走的时候也不过**岁,加之身子弱皇后一向不让他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他是自己偷着做的?
闻伊宁刚到宫学便看见穿着鲜艳的杨知鸢冲着走进来的宋临川笑,而在杨知鸢的身后怯生生躲着的就是一向装柔弱的曲晚吟。
闻伊宁看着杨知鸢眉头一皱道:“你怎么在这儿?”
杨知鸢趾高气扬的冷哼一声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姨母说了,以后就让我在宫学读书。”
闻伊宁嗤之以鼻道:“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说什么读书。”
杨知鸢跟卞安城里的贵女差不多,卞安城里的贵女大多不爱读书,除了喜欢女红的就是喜欢骑马射箭的。杨知鸢的父亲便是赫赫有名的江将军的副将,杨知鸢从小也是喜欢骑马射箭的,可后来得知了闻伊宁学舞之后,便索性弃了喜好,要跟闻伊宁争个高下。
杨知鸢的眼睛微微瞟向一动不动的宋临川,看着闻伊宁抓着宋临川的衣袖,有些不适道:“公主这么说,公主是会写自己的名字喽?”
“那当然!”闻伊宁肯定道。
“好!”杨知鸢盯着闻伊宁气势高涨道:“公主若是写错了,那就罚公主下学后替我们敲核桃。”
闻伊宁心中翻白眼,还敲核桃呢,敲你脑袋瓜子都成。
几个人闹哄哄的走进学堂,曲晚吟替闻伊宁取来了纸笔,闻伊宁便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几个大字“宋临川”。
曲晚吟知道杨知鸢不识字便小声道:“怎么写的是宋公子的名字。”
杨知鸢听了,气得脸色铁青对着闻伊宁吼道:“让你写自己的名字!”
闻伊宁不搭理杨知鸢的气急败坏,冲着宋临川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问道:“临川哥哥,我写的对不对啊。”
宋临川看着闻伊宁的眼眸,宠溺一笑道:“写得对。”
杨知鸢气得跺脚道:“闻伊宁!写你自己的名字!你写临川哥哥的做什么?”
闻伊宁面色微变,看着杨知鸢冷声道:“我说你自个儿还比临川哥哥大几个月呢,瞎跟着叫什么呢。”
“我……”杨知鸢一时间吃了瘪说不出话来。
曲晚吟站在杨知鸢的身后,声音柔柔弱弱的小声道:“杨姐姐,公主还小呢,公主名字难写你别为难公主。”
杨知鸢听了曲晚吟的话,冷笑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真的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啊。枉顾外头的人说你才学进步了不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说什么读过书?”
“谁说我不会的!”闻伊宁急了。
闻伊宁便在“宋临川”三个大字下面又写了三个字“吻伊宁”。
闻伊宁刚写完,宋临川的脸色就微微一变脸颊上面甚至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霞,宋临川后退了一步背过身去,故作咳嗽捂了捂自己的脸。
杨知鸢不识字,根本不知道闻伊宁写了什么,而站在杨知鸢身后的曲晚吟面色也逐渐变白。曲晚吟是认得这几个字的,连在一起什么意味她心里也很清楚。
“曲姐姐我写的对吗?”闻伊宁故意笑着问曲晚吟道。
曲晚吟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这样的事儿说出来让皇后听见了必然会怪罪的,曲晚吟可没有这个胆子。
杨知鸢见曲晚吟不说话,还以为闻伊宁写得没错,便一句话也不说的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外头传来了童孝的声音,宋临川便立即将那纸折了起来藏进袖子里。
宋临川坐在闻伊宁的身侧,心中有疑惑却一直憋着不知道从何说起。
闻伊宁是故意为之,还是阴差阳错?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宋临川以至于童孝到底讲了些什么他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宋临川甚是开始怀疑,闻伊宁是不是什么都懂,却装作不知。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现实击垮了,宋临川下学后特地问了童孝。童孝告诉宋临川,闻伊宁的姓乃是国姓,“闻”这个字在书中都是用其他的字取代的,所以在安国的书中对这个字并没有记载,按照安国的国规普通人是不许写“闻”这个字更不许用的,哪怕是教书先生都不行,所以陈柏李当年只教了闻伊宁,“伊宁”二字,至于“吻”字估计是闻伊宁自己在杂书上看来的。
宋临川听后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他回到十里轩后就将自己浸泡在温水之中试图让自己的大脑清醒过来。
达绪从外头进来,手里拿了一个做工精细的小香囊,对着在水中闭目养神的宋临川道:“公子,这是一个宫人送来的,说是她们家杨姑娘给的。杨姑娘是谁啊?”
宋临川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达绪手中的那小香囊,便伸出手来接过那香囊。
达绪有些担忧道:“公子,要不还是别收了吧。这安国的女子大多都是不怀好意之徒,这些个女的一定是看重了您定国嫡长子的身份,您可别被她们狐媚了。”
宋临川看着那香囊上的绣花,绣的居然是一对并蒂莲。宋临川不是看不到杨知鸢对自己的心思,只是宋临川不喜欢招摇过市的女子,更不喜欢无事生非的女子。
“你知道那杨姑娘是何人吗?”宋临川捏紧了小香囊道。
达绪摇了摇头。
宋临川冷笑着道:“江将军手下有一副将杀人如麻,当年安国与定国一战,我定国已经许诺将一座城池割让给安国,可谁知这副将一踏入那城池便烧杀抢掠,城池中数万名定国人死于非命。此人就是杨姑娘的父亲杨副将。”
“原来就是他?!”达绪的瞳孔微微收缩有些惊恐。
这个杨副将和江将军虽然共同谋事可并非一类人,江将军打仗从不伤及百姓,可杨副将却背着江将军大肆杀害百姓,说是要为江将军扬名立威。江将军虽多有不满可也得估计皇后的面子,只能作罢。
达绪心中慌道:“公子如此一来这香囊更不能收了。这杨副将同我定国人有血海深仇,若是他的女儿对您动了心思,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杨副将此人心胸狭隘杀人如麻,若他帮着他的女儿,您想离开安国就更难了。”
“那就需要借助一个人的力量了。”宋临川嘴角勾起一抹冷涩的笑意。
“谁啊。”
“闻伊宁。”
*
杨知鸢跟着家里的厨子学了些糕点,想着自己亲自做来然后趁着在宫学的机会,送给宋临川吃,谁知刚走到宫学门口就看见了怒气冲冲的闻伊宁。
杨知鸢还未开口,便看见闻伊宁将手里拽着的香囊丢在了杨知鸢的脸上。
杨知鸢见那是自己送给宋临川的香囊,气道:“闻伊宁你做什么?发什么疯!”
“告诉过你别对他动心思,你为什么不听?!”闻伊宁面露冷色道。
杨知鸢微微有些逃避道:“跟你有关系吗?难道就因为你是公主什么都得是你的吗?”
“他是定国人,你是安国人。他要走的。”闻伊宁眼神微微躲闪道。
杨知鸢不由得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
闻伊宁见杨知鸢冥顽不灵又道:“难道你想跟他去定国吗?你知不知道定国山高水远的,又穷又破……”
“你怎么知道又穷又破?”杨知鸢打断闻伊宁道。
闻伊宁便说:“是父皇告诉我的,说定国人长得都极其吓人凶悍,所以当年才要出兵讨伐他们,为的是救济苍生。”
“皇上编瞎话骗你的,你也信。”杨知鸢冷哼道。
闻伊宁气得跺脚道:“你胡说,我父皇才不会说瞎话呢,你父亲才会说瞎话!”
“我说你这么在意宋临川做什么?你不是已经和曹公子定亲了吗?”杨知鸢略带狐疑的看着闻伊宁道。
闻伊宁支支吾吾神色慌张道:“定亲怎么了?母后说只是多了个陪我玩儿的人。”
“闻伊宁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虽说你只有十一岁,可你懂得也未免太慢了吧。这安国的女子大多都是十四岁定亲,十六岁嫁人,这些陈柏李先生应该很早就说过了吧,难道你连这个都不懂?还是你喜欢宋临川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把他留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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