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躁枯黄的长发，骚气十足的紫色块状羽绒服，灰色的露脚踝牛仔裤，是了，特征完全符合。
但这次纯属是意外，并不是特意跟着乔妤过来的。
他站在屋外喊，屋内只能看见嘴巴在动，但不管听不得听得见，乔妤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乔妤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想不出来眼下该怎么办，很快眼前的人就指着玻璃这边的她说着什么，朝着书店的入口走去。
“顾施……”乔妤的声音非常明显地颤抖了几下，她丢下手中的包，朝着站在前台看借书名册的顾施快步走去。
突然被从后面猛地一下抓住胳膊的顾施吓了一跳，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在见到乔妤惊恐万分的神情之后全部把话咽了下去。
顾施马上放下手中的东西，手掌覆在乔妤抓着她胳膊的手背上，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不要……不要让他进来！”
乔妤的话音刚落，书店的大门就被推开，从店外传来了一声怒吼，“乔妤！你敢耍老子？！你害得老子差点又进了局子，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见这人一副要闹事的模样，小情立马从前台走出来，拦住要往里进的乔礼。
顾施见状在乔妤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慰，随后便上前跟乔礼对峙。
冰凉的手背上残留着顾施手心的温度，乔妤一时间有些恍惚，突然间忘记了害怕。
“这是我的家事，你们少他妈多管闲事！”乔礼看起来很瘦，但啤酒肚不小，面部的皮肉往下耷拉着，看起来非常渗人。
小情甚至不敢直视他，是晚上会做噩梦的程度。
顾施伸手将小情拦在了身后，仰着下巴对面前的男人说：“你在我家店里大喊大叫，还说我们多管闲事？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噢！是你啊！”乔礼哼哼笑了两声，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在相册里拼命往下滑，然后点开了一张顾施和乔妤的合照，展示在众人面前。
“顾施，我没记错吧？”
合照中两人穿着长宁一中的校服，站在学校的操场上手挽着手，对着镜头比耶，笑容格外灿烂，但可惜那天是阴天，光线不太好。
这张照片是顾施用她的手机拍的，洗出来了两张，她们两人一人一张，也是这些年唯一的一张合照。
多年后再次看到这张照片，心脏跳动得非常厉害。
顾施下意识地要上手去抢，那人却眼疾手快地将手机收了回去，得意地笑了两声。
“看来我没认错。”乔礼把玩着手里的手机，上下打量了顾施一眼，说：“听说你家挺有钱的，借我点花花？”
顾施强忍着要从心底窜上来的火气，淡定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有那张照片？”
“你以前和乔妤谈朋友，她没跟你说吗？”乔礼的嗓门又大又沙哑，听得人很不舒服。
“我是她哥啊！亲哥！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吧？那我也是你哥啊，快给哥来个两三千，最近手头紧的很！”
傍晚看书的客人都纷纷离开去吃晚饭了，还没走的在看到这一幕后也害怕地逃走，生怕这人发起疯来连路人也打。
“滚。”
乔礼闻言有些震惊，疑惑地将耳朵侧过来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问：“什么？”
那人的侧脸凑得很近，顾施闻到了从他身上传出来的很浓重的烟草味，还有因为长时间不洗澡而积攒出来的异味，两种味道交织，让人反胃。
顾施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了他黝黑焦黄，肤色不均匀的脸上，上面长满了点点黑头，还有一些被太阳晒出来的斑点，看起来很多年没有洗过脸一样脏脏的。
本来想抬手呼上去的，但是看到这样肮脏的一张脸，一想到自己的手要碰上去，就恶心得厉害。
感觉一巴掌一个油印子。
不等顾施做出决策，顾妈就从卫生间那边，举着扫把就冲了出来，一扫把糊在了乔礼歪过来的脸上，上面甚至还沾了洗厕所的水。
“老娘管你是谁的哥，敢在我的地盘上耍横，就只有吃粪水的份！”
粪水？！
虽然不敢相信，但确实是顾妈会做出来的事情。
顾妈扫把扫过来的时候，水溅了顾施一身，本来还没有那么嫌弃，一听到她说是“粪水”，便惊讶地去查看自己衣服上的水点子，赶忙去找纸巾擦拭。
“动手是吧！我现在就报警！”乔礼说着就要掏出手机来打110,。
“来，你报，我倒要看看警察是信我的监控还是信你的胡编乱造！”顾妈说着，带“粪水”的扫把就往地面上一杵，看起来威慑力十足。
小情本来还挺害怕这个长发男人的，但相比之下，她更害怕顾妈手里的那把扫把，生怕下一个受害者就是自己。
乔礼自知理亏，气愤地将手机收回去，又凶神恶煞地伸手指着站在顾施身后的乔妤。
结果顾施脚步稍稍往旁边一挪，就将乔妤遮挡地严严实实。
“你等着，我就不信你这辈子都不出门。”乔礼说罢便甩袖而去。
店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众人提着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那人要是真报警，她们也不见得多占理，毕竟动手了就是不对。
小情这才指着杵在地上的扫把，蹙着眉头说：“顾姨！这么脏的东西怎么也往店里带啊？一会儿又得是我擦！”
“去去去！我又不是不长脑子，这粪水一出，我这店晚上还开不开了？”
顾妈朝着天翻了个白眼，说：“就是普通的自来水而已。”
被甩了一身的顾施这才松了口气。
届时她才转身去查看正低垂着脑袋，头发散落在胸前的乔妤，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使她很多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是有些话也没有给她机会现在说，顾妈将扫把交给小情拿去放好，便坐在了前台前的长脚凳上。
“哎呀！”顾妈坐在一边连着叹了三口气。
顾施觉得莫名其妙，扭头朝着她的背影看去，问：“什么意思？”
“果然是孩子大了，什么事情都瞒着亲妈了。”顾妈说：“那张照片里，你才上高一吧？多少年前的事了？六七年前？”
“多大点事？你妈我又不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有什么必要连你们以前就互相认识都不说？”
顾施无奈道：“有些事情不是三两句就能说得清的，既然说不清，又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说不清就不说了，然后就让误会延续下去，隔阂永远也缓解不了，是吗？”
“既然有了隔阂，那就说明两个人没有缘分！”顾施斜眼看了乔妤一眼，又赌气似的说：“这么多年，我不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顾施说罢便拎起放在一边的包包，推门走了出去。
感觉被点到了的乔妤瞬间抬起了双眸，看着顾施离开的背影有些慌不择路，连自己下一秒该干什么都不记得了。
从卫生间走来的小情见状连忙拿起乔妤放在橱窗前的背包，双手递了过去。
乔妤跟小情道了声谢，跟顾妈打了声招呼便也急匆匆地追出去了。
但是她出了门，左右两边都没有发现顾施的身影，这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往哪走。
最后她选择了右边，梧桐愿入口的方向。
乔妤小跑着，迎着冷风往前，她又没有加顾施的微信，根本不知道该上哪里找她。
但很快，她就在梧桐愿路口的右手边，看到了坐在一家叫“怀旧零食小铺”的店门口前吃雪糕的顾施。
她在冬天总是会比在夏天更喜欢吃雪糕，她说在冬天的雪糕不管吃的多慢都不会化掉，每一口都能吃到最佳的口感。
乔妤站在梧桐愿的左手边，望着正靠着身后的冰箱吃雪糕的顾施，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走上去，会不会打扰到她？
“姐姐，你吃的是什么？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一个拿着五块钱人民币的小女孩站在了顾施的身边，奶声奶气的问着。
她穿着一身厚厚的白色羽绒服，长度是直接到小腿的，头上扎着两个“奥特之母”同款双马尾发型，笑起来时脸上的肉肉往两边堆，特别可爱。
这让顾施也忍不住夹起了声音来，回道：“姐姐吃的是巧克力奶油雪糕，非常好吃，你如果没有尝试过的话，也可以买一个来试试哦！”
“我知道这个，我妈妈说她从小吃到大的，就是现在涨价了，”小女孩举起了一根食指，又说说：
“我一个月只能吃一次雪糕，所以我想吃到最好吃的！如果我买到了很难吃的的话，我这一个月心情都不会好的。”
小女孩说着便做出一副很遗憾的表情，然后失落地摇了摇头，像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顾施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孩子的头发细细软软的，还会有点发黄，手感很不错，但不是发质不好的焦黄。
很快她就站起了身来，说：“那姐姐请你吃一次巧克力奶油雪糕，如果好吃的话，你这钱就可以省着当零花钱买其他好吃的。”
“如果不好吃呢？”小女孩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眼巴巴地望着顾施问。
顾施自信满满地回道：“不会不好吃。”
乔妤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就是因为顾施没有发现乔妤在场，才可以如此轻松自在地做自己。
这是两人重逢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自如的顾施。
小女孩将雪糕拿在手里，高兴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又疑惑地歪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乔妤，朝着顾施勾了勾手，示意她凑过来一点。
于是顾施便蹲下了身来，小女孩便捂着嘴，在顾施的耳边悄咪咪地说道：
“姐姐，有一个高个子姐姐一直在看你，长得好漂亮，应该不是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