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施走出包厢的时候就已经听到身后跟着的脚步声了，她以为是程凌便没有回头，进电梯的时候还特地等了一下再按关门键。
结果眼下却出现了一双女款马丁靴，她愣愣地看着这双脚走到自己的身边站住，然后一双冰凉修长的手在她的手指上方，按下了按钮。
电梯门缓缓合上。
顾施不喜欢团建，她平时最多和程凌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就算是工作忙大家一起吃盒饭应付一下，她都要自己一个人跑到一边去吃。
但团建不来，马丞就要劝上半个小时，她实在是烦……偏偏这次才刚跟那群人闹完矛盾，她只好将自己灌醉，找到一个马丞拒绝不了的理由离开。
谁知道乔妤也跟着出来了，而且她的手很冰，一直都是，她不喜欢把自己的手揣进兜里。
“你，也要回家了吗？”顾施朝着乔妤偏头，眼睛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脸被红色的围巾托着，表情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嗯，送你回家。”
虽然是一句很温暖的话，但是乔妤的语气比今天的天气都要冷，顾施不是很喜欢。
顾施将脑袋摆正，眼神呆滞地看着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往外走的时候才说了一句：“用不着。”
跟着走出电梯的乔妤本来不打算上前扶她的，结果那人走着走着，刚走到酒店大门就被自己前脚绊后脚，一整个摔到了冰凉潮湿的瓷砖地面上。
门口的保安和前台的工作人员见状赶紧上前，但她已经被乔妤给扶起来了。
酒店大堂虽然没有什么人，但是在前任的面前摔倒，比在全世界的人面前摔倒还要丢人！
因为地面比较光滑，所以只是膝盖磕出了淤青，并没有见血，要换做平常，顾施拍拍手上的灰就算了。
但是现在还喝醉了酒，乔妤又在身边，就感觉莫名委屈。
“还能走吗？”乔妤问。
为什么不能走？顾施感觉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闻言便伸出了左腿要走给她看，结果膝盖用力时一软，差点没又磕下去。
幸好乔妤还搀扶着她的胳膊。
“疼。”这一下可能真是尴尬到没边了，顾施一个没憋住就哭出了声来，整张脸都非常红，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一大把。
乔妤哪能想到她会哭？顿时有些无措，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焦急地看向工作人员寻求帮助。
从前也都没见过她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摔一跤就能哭成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安慰的话说不出口，找工作人员帮忙的话更是说不出口，难道她要说：我的朋友哭了，你能帮我哄一下吗？
这太奇怪了，而且，顾施也不是她的朋友，顶多算是合作伙伴。
“那我背你吧。”乔妤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会说出这句话，但犹豫了好一会儿说出来的话确实有用，顾施的哭声马上就止住了。
如果对视的话乔妤肯定会后悔自己说出来的话，于是她便忽略掉了顾施懵逼的眼神。
二话不说地将手中的黑色雨伞塞进顾施的手里，拉着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半蹲下身将人背了起来。
还往上掂了掂。
乔妤背着顾施走到了台阶边上，雨水很快溅湿了鞋跟，她偏头朝着身后的人轻声说：“顾施，把伞打开好吗？”
“……哦。”
顾施握着伞柄研究了一会儿才发现是自动伞，对着天空按了一下后缓缓撑开，将两个人都挡得很严实。
这雨下了有快两个小时才转成了小雨，但雪也跟着来了，乔妤露在外面的手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不过顾施的身上很暖和，靠在她的背上热气直往外冒。
顾施来的时候坐的副驾驶，但是这次没有，自己一个人窝在后座上，呆呆地望着前面人的侧脸。
还是在回味着刚才乔妤叫她的那一声名字，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过了。
正想的出神，乔妤突然来了一句：“你家住哪里？”
顾施没有报出自己的地址，顾妈每次见顾施喝酒都要把前世今生的账都拿出来算，她想想都觉得烦。
“我不回家，一会儿你在前面把我放下来就行了。”
“不回家你去哪？”
“随便逛逛，消消食。”
都没吃多少消的哪门子的食？这雨夹雪冷得不成样子，路上都没几个人有什么好逛的？
乔妤没有在她指定的地点放她下来，从后视镜看到后座上的人半眯着的眼，才抽了两张纸巾递到了身后。
“擦擦眼泪。”
顾施没接，而是用自己的袖子随便蹭了两下，便将脸转到了别处。
她无奈只好又将纸塞回了纸盒里。
车开了有十分钟顾施才猛地反应过来已经开过自己的目的地，但是她实在是太累了，随便乔妤把她送到哪里，自己则是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最后是被从前面开来的车用车灯照醒的。
雨雪还在下，但是她感觉脑袋上很温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靠在了乔妤的后背上，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貌似是担心速度快了，会把后背的人给颠醒。
顾施脑袋上戴了一顶毛茸茸的帽子，是从乔妤的羽绒服外套里解下来的。
顾施看着从天而降的白色雨雪落在眼前的黑色头发上，手下意识地抬起，像拍灰一样拍掉她头发上的雪。
很快乔妤就带着她进了一栋小区楼里，然后进了电梯。
顾施懵了一会儿后才猛然心中一惊，这人不会是把她带回她家里了吧？！要是被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看到，那得有多尴尬？！
顾施马上挣扎着从乔妤的身上下来，然后扶着一边的墙站稳，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干什么？”
乔妤就知道顾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无奈地叹了口气，回道：“你不是不想回家吗？我带你回我家。”
顾施正要反驳，就又听见乔妤说：“外面冷，先去避一避。”
话音刚落，电梯在十八楼停下，乔妤率先走出了电梯，顾施才扶着墙一瘸一瘸地跟上去。
她从来没有见过乔妤的家人，只是偶然间听她提起过一两次，她现在赚了那么多的钱，肯定会把家人接过来过好日子的吧？
想到这顾施便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用手机的屏幕看自己刚才有没有把妆哭花，还好没有花得很厉害。
就这几十秒钟的时间，顾施已经在心里演绎了几百遍等一下见到她的家人要怎么称呼了。
结果乔妤才开始输密码，门就被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说话的人语气中带着埋怨，“不是说去还个衣服就回来吗？我做的饭菜都凉透了！”
封云的手还握着门把手，话说完了，但嘴还是半张着的，好像非常惊讶顾施会出现在乔妤的家门口。
豆腐从封云的脚底下钻出来，朝着乔妤喵喵叫了好几声。
顾施见过这个人，上次在一页书店，她和乔妤一起去买书的那个，她身上穿的是睡袍，同居？她们两个真的是情侣？
顾施的心情突然从低谷坠入了深渊，失落和生气交杂着，心说：都有女朋友了还带我回来干什么？是要跟我炫耀你这四年过的很好，身边不缺陪你的人吗？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了？
“别站着了，屋里开了空调，待会儿热气全跑光了。”封云说着，便松开了门把手，给两人让出了一条道。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顾施说着便要往回走。
结果乔妤毫不留情地就拆穿了她的谎言：“动漫录完了，团建也提前离场了，在录制《深宫》之前你不会有任何的工作，你能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去办？”
装什么很了解我？顾施想着，用力咬了咬嘴唇，利用痛感让自己清醒，回头时是带着笑的，只是笑得有点命苦之感。
“刚才酒喝多了，我想去上个厕所。”
“屋里有厕所。”
人家都这么说了，还不同意是不是显得我很小气？而且乔妤的现任看起来像是那种抱着她娇滴滴地问“我好看还是你前任好看”的那种人 ，要是她知道我是乔妤的前任怎么办？那我就更不能走了！
顾施并不是很情愿地进了乔妤的家，她在卫生间的时候，乔妤和封云两人坐在客厅里你看我我看你，好像所有的话都融进眼神了里。
封云不语，只是一味地咂舌摇头。
“然后呢？要留她下来吃饭吗？”
还没等乔妤说话，卫生间的门就被打开了，她有些不自然地用纸巾擦着手里的水，因为酒劲还在，眼神还是懵懵的。
见乔妤不回话，只是一味地抱着豆腐摸摸，封云便笑着起身朝着顾施走去，热情道：“顾施学妹，我做了挺多菜的，你也一起坐下来吃吧？”
听到这个称呼的顾施有些疑惑，什么学妹？她是哪门子的学姐？见都没见过，难道是乔妤跟她说的，她是乔妤的学妹？
“不用了，”顾施情绪并不高涨，摆手说：“我感觉我好多了，我还是回家吧。”
“别啊，来都来了，外面还在下雨夹雪，你等着，我现在去热菜。”封云说罢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开放式厨房跑去。
顾施很是为难，但是对方根本不给她离开的机会，偏头看向别处时，正好对上沙发上乔妤的眼神。
温柔的，带着浅浅笑意的。
但是这个眼神很短暂，在和顾施对视上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顾施一度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的手艺不错，你可以尝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