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没有想到杨戬会去而复返。

更没想到他不仅去而复返，还在华山上带了一个人进来。

脚步声的响起并没有让杨婵很快抬头。杨戬刚走，现在进来的应该是看守山门的康大哥。他大概是进来看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想着劝慰她的。

杨婵并不想他们多担心，是以低着头，调整脸上的显露出来的情绪。

但是进来的人的脚步声很轻，而且山洞里在同一时间多了不止一个人的气息。

杨婵略有诧异的抬头，先是看到重新站在另一边的杨戬，而后便看杨戬侧身，露出身后笑的略有腼腆的白衣少年。

这大概就是在谭中玩水的小龙。他生的美，身上有一道清冽的气质，一双眼睛亮如新日，让她想到了晨间挂在鲜花上的露珠。

看着和沉香差不多大。

杨婵扬唇，露出慈爱的笑容。

杨戬为他介绍：“这是三圣母。”

岁安点点头，对着杨婵鞠了一个躬：“三圣母姨母好，我叫岁安，现在住在华山上面。”

说完，他扯了扯杨戬的衣袖，有些不知所措。

他虽然知道杨婵因为违背天规而被被杨戬压在了华山山下，但他没想到华山山下是这样的画面。他娘同样也困在西海，远离龙宫，却仍旧是住在为她而修的宫殿中，每日除了不能出西海，什么都能做——岁安以为三圣母也是这样。

如今甫一见到被困在结境中的坐在石头上的杨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的岁安感觉到十分的局促。

杨婵的目光也同样落在了杨戬的身上。她有些疑惑这个小龙怎么会和杨戬这般亲近——毕竟她前不久从小玉的口中听到了听心被杨戬所杀的消息。龙族向来护短，这条小龙若是知道，断然不该和杨戬这般亲近。

杨戬的眼神淡淡的扫过岁安的手。他微微撇开视线，面无表情的帮他说道：“他今日来拜访你。”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又说了一句，转身离开山洞。

洞内一下就只剩了岁安和杨婵两个人。岁安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触了触结境，发现可以穿过后，他使出法力，将带过来的花送给杨婵：“这朵花送给您。”

岁安的脸上露出两分歉意：“我不知道这里是这个模样。”

杨婵倒觉得没什么。她觉得他带来的花很好看，开口便夸道：“谢谢你，这枝花开的很好，很好看。”

她伸手抚摸着丁香花瓣，抬头问道：“山顶的潭水是不是很好玩？”

岁安很惊讶：“您怎么知道？”

杨婵微微一笑：“我能听到水声。”说完，她给他推荐山后那处看日落的好地方：“如果你一个人在山上无聊的话，可以去哪里看日落。”

岁安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我发现了。我很喜欢。”

他的脸上露出向往之情：“等我找到了留影石，我就把每日的日落录下来，然后挑出最好看的，带回西海给我娘看。”

“西海？”杨婵微微愣住，诧异的问道：“你是西海的龙族吗？”

岁安点点头：“我娘出不了西海，所以我想录给她看。”

出不了西海？

少有的限定条件反射性触发了杨婵的记忆。她忽然抬头，问道：“你娘叫什么名字？”

三圣母和真君不愧是兄妹，连问题都一模一样。

岁安在心里想了一下，又很快将这缕感慨抛之脑后。

“敖寸心。”在提起母亲的名字时，岁安声线变得很甜。他咧着嘴，笑的两眼眯眯：“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一样好听。我们家就我爹爹的名字不好听。”

真的是她。

虽已经想到了，但亲耳听到证实，杨婵还是微微愣住。她抬头望向岁安，正想从他的脸上寻得几分寸心的痕迹，又忽的听到他说出新的名词：“你爹爹？”

岁安点了点头：“他叫大鱼，是不是一点都不好听？”岁安耸耸肩，想到有趣的事情，笑道：“我和我爹一样，都没有姓氏。有时候我娘不是真的很生气，就会叫我大岁安。她真的太生气了，就叫我敖大岁安。”

杨婵此时已全然恍然。她微微一笑，抬眸朝山洞出口的大门望去。

大门没有合上，那里一片空荡，似乎什么都没有。

“我还认识刘沉香。”岁安继续说道：“我见过他。他很聪明，经常有一些我们想不到的点子。他身边的朋友都很喜欢他。我八舅舅就很喜欢他，每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说——”

岁安学着敖春的神情，“‘沉香，你快想想办法’。”

杨婵被他的话逗笑，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岁安寻了一个地方坐下，和杨婵说话：“如果我找到了留影石，我就去找刘沉香。等下次真君再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我就放给你看。这样，在你们再相见前，你们也能够见面。”

他说杨婵说起自己在华山上的趣事，又说了一些自己和沉香相处的时候的事情。最后，他向杨婵保证，如果可以的话，他会经常来看她。如果她想要吃外面的东西，他也可以帮她带过来。

杨婵笑笑：“那我应当多谢你。”

岁安摇摇头，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

山洞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岁安变成一只小虫儿，趴在杨戬的领口处，跟着他一同出了山洞——来时，他们便是这样进来的。

岁安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杨戬脸上没有表情，他也没问为什么要这样。不过通过这样的行为，岁安得到了一个能偷偷摸摸过来看望杨婵的方法。

虽然长得不同，身上的气质也不同。但是杨婵坐在那里，很轻易的就让岁安想到了自己远在西海的母亲。

他住在华山上，每日在哪里练功都是练。所以此后每日下午，岁安都会偷偷摸摸的变成一只小虫子，然后飞进山洞——当然都是在山洞里没有人的情况下。

渐渐地，杨婵开始熟悉逐渐热闹的山洞。岁安每日下午都会在这里练剑——也许那个黑色的长条的像条棍子的武器是剑。他练剑时和旁的时候不一样，格外投入，刻苦的和他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符。

岁安有时候也会给她带吃的：有些是他回家后从西海带过来的，有些是他从西海回来时，顺路去买的。

寸心每次也会在给他做糕点的时候，顺带做个杨婵杨戬喜欢的口味——如果他俩的口味几百年没变的话。

——这源于某一天，岁安在西海海底自言自语，说是要把母亲的美好手艺分享给独在华山山底的杨婵和倾囊相授的杨戬。

——事实证明，他俩的口味确实没怎么变化。

岁安收了太邪，将其插在发冠中，拿起一个糕点往嘴里塞。

“我又要离开华山了。”岁安和杨婵唠嗑：“我体内的丹药都吸收完了，现在我想去圣佛洞找悟空师叔。他当时塞了我好多丹药，差点没把我噎死，我得去谴责他。”

岁安觉得自己一定要跑这么一趟。

“等我谴责完他，我还要感谢他。”他盘腿坐着，嘟囔道：“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圣佛洞。”

还有寸心。

等他去了圣佛洞，他还要再回一趟华山，做一件事情。如果这一件事情能够成功的话，也许下次来华山的时候，他就不会是孤单一人。

岁安的眼神落在庭院的一处，那里种了很多花树，其中一株花树上盛开着紫色的粉红色的花，满目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