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触感很诡异。
刀尖像是扎在一块坚硬又软绵的烂肉上,往下两寸,却没有触碰到人坚硬的骨骼。
靳以南的鼻尖闻到一阵血腥,却又不似鲜血,好像是一滩在山野林间发黑变质的血块,已经结成了厚重的老茧。
深重又阴鸷的喘息回荡在他耳侧,它的反应似乎很慢,下一秒,它终于感觉到疼痛,大力砸碎了窗沿,靳以南蹲下身躲过那些碎落的玻璃,再站起来,黑影便消失在窗口。
眼前只剩一片浓白的雾。
到底是谁?
“不能等天亮了。”
靳以南对窗外头的骆言北道,“带我去别的屋子看看。”
他怕等到天亮,这里又多出几具尸体。
骆言北疑惑:“现在是夜里,我们没有优势。”
到这个份上,规则已经很明白,在时空的设定中,玩家在夜里是很被动的,看不清路,又各自呆在屋里,很难抱团行动。
“就是因为没有优势,它才会趁虚而入。”
靳以南拍掉身上的碎玻璃,好几片划到他的手臂和脖颈,留下些细小的红痕,过了半晌,骆言北沉默着点头,“你把刀给我吧。”
靳以南看了他一眼。
这玩意放在自己手里确实很浪费,他干脆递给了骆言北。
两个人在迷雾中摸索着朝前,好在骆言北来回的次数多了,对方向的判断基本没差,这一路都的很顺畅,靳以南突然想起问:“你不是回去睡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骆言北朝着汤澄的小屋走:“不放心。”
他把靳以南放下来,两个人敲开了汤澄的门,汤澄一脸睡眼惺忪,显然是觉得快要熬到头了,已经放松了警惕。
“我这里没什么动静啊。”
靳以南蹙眉,“你没有听到脚步声吗?”
汤澄摸摸脑袋:“好像没有诶,不过我睡得比较死。”
他对面就是汤澄的小屋,那个黑影如果跑走了,应该就是往其他小屋的方向。
“再找。”
靳以南肯定,它一定就在这里。
汤澄也跟了上去,三个人敲开了一旁穆洺的房门,身为一个NC,穆洺就更懒散一点,他开了门连眼皮都没掀,慢声细语:“我就是个NC,我能干嘛。”
靳以南也不觉得是他,因为穆洺太瘦了,恨不得一捏满手的骨头,手臂上的肉和刀尖戳下去的触感完全不一样。
那就只剩杜拾光那边的两个人,几个人挨个敲过去,奇怪的是不管是杜拾光,又或是杜拾光的同事,两个小屋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在漆黑的夜里一片死寂。
“会不会是睡死了?”
汤澄打了个哈欠。然后看到靳以南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
当然不可能。
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是个人都会出来看一眼,但这两扇小木屋的门怎么敲也没人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汤澄看着靳以南凝重的神色,终于开始后知后觉,好像情况有些不对劲:“我我我去窗口看看。”
夜色漆黑,他透过那扇小窗,只能看到木墩子上躺着人,人是侧卧的,并看不到脸,背影的确是杜拾光,连穿的衣服都一样。
他尝试在窗口叫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
汤澄开始紧张,他回头看向靳以南,然后回到木屋门口,一脚踹开了杜拾光的屋门。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掉血的情况,汤澄走在前面,骆言北带着靳以南在后面,穆洺则是走在最后,汤澄最先冲到木墩子前,他摇了摇杜拾光的身体,然后吓了一大跳,“啊!”
倒没有什么触目惊心的伤口。
只是杜拾光双目圆睁,嘴巴大张,青白的眼珠直直望向天花板,没有一丝呼吸。
靳以南把他从头到脚翻了一遍,既没有刀伤,也没有枪伤,更没有什么蛇或者动物撕咬的痕迹。
仿佛这人就是平白无故吓死的。
没有任何伤口。
“可是他白天不还好好的吗?早上还跟我们一起找杀猎户的凶手,下午还让他同事进他房间来搜...”
汤澄不可置信:“现在怎么会死了呢?”
“你不觉得奇怪吗。”
汤澄连起来这么一说,靳以南终于找到了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他用蛇杀死了猎户是事实。”因为这已经被喇叭验证过,所有人都得到了幸存点加成。
“那他为什么会上午跟我们一起义正严词的找凶手,下午又请同事来他屋里找蛇呢?”
“......”
汤澄说不上来,确实太过厚脸皮了一些。
靳以南道:“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被喇叭确认完成任务冲昏了头脑,没人觉得奇怪,但其实是有问题的。”
如果他想坦白,为什么不直接说,如果想隐瞒,为什么又让人来小屋翻找,从头到尾,杜拾光的表现并不像一个杀了猎户的知情者。
汤澄一头雾水,干脆道:“去他同事那里看看?”
靳以南点头,几个人还是同样的踹门而入,木墩上同样侧卧着杜拾光的同事,汤澄心惊胆战的把人翻过来,然后不出意外的心里一凉。
一模一样的死相。
圆睁的双目,张大的双唇,眼白盯着天花板,没有一丝生气。
靳以南摸遍他的全身,都没有任何刀伤。
雾气仿佛凝固在夜里。
汤澄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干巴巴道:“有人把他俩一起...杀了?”这死相怎么看都是同样的死法。
靳以南微微蹙眉,“对,也不全对。”
汤澄:“什么意思?”
靳以南的手指轻轻抚过杜拾光同事圆张的双唇,唇瓣的触感被放大在指尖,他记得刚才杜拾光的嘴唇要更干一些,微微起皮。
“应该他死的晚一点。”
“......”
汤澄心说你还有心思观察,他现在连站稳都很难,只能捂着心口不可置信:“可是他不是NC吗,我们的任务跟NC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杀他?”
靳以南摇头,他下意识觉得这不是角色卡之间的任务,而是这个时空的关键,几个人又挨个踹开其他小屋,每一间都仔细看了一遍,但不要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那个黑影,深重的喘息,腥黑的血肉。
它到底去了哪里.....
汤澄突然想到什么,他环顾四周,感觉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滞。
因为现在整个时空里,活着的只剩下这间小屋里站着的四个人——
靳以南,自己,骆言北,和穆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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