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上的是生物。据说这所学校的老师起码要全国前几的师范大学硕士生起步，才有资格来这里教书。

这里上课的氛围和小镇里的氛围完全不同，这里的老师年轻风趣，课堂上活跃自由，小镇里的老师古板无趣，始终盯着学生，但凡有一点不合规矩的动作就要当场批评，好像在赶着人学习似的。

下课之后，钟夏拉着宋颜颜飞奔去食堂。食堂里菜色不错，假期人少不用排队，宋颜颜和钟夏在一个窗口打了几样菜，端着铁盘子坐下。

“我发现这里的菜好便宜啊！颜颜你多吃点，你以前吃太少了，这么瘦！”她捏了捏宋颜颜白净纤细的手腕，一只手环绕一圈后还能露出一大截。

“嗯嗯。”宋颜颜点头。

其实她很能吃，以前薛玲做饭不让她吃太多，才瘦成这样，吃完饭经常饿，不过饿着饿着就习惯了，导致现在长得这么矮，胸……也这么平。

“给，你尝尝这个！”钟夏夹给她一个虾仁。

宋颜颜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菜，夹了一块辣子鸡给她：“这个好吃。”

“今天程轶站在门口，是在看你吧，颜颜？”

宋颜颜嘴里嚼着米饭，差点呛着：“咳咳咳……应、应该是吧？来看看我有没有过来上课。”

钟夏用筷子怼着盘子里的饭：“你认识他旁边那几个朋友不？我看另外两个学长都挺帅，尤其是站在一边的，不是靠在程轶身上那个，那个一看起来就欠欠儿的。”

“我不认识呀。”宋颜颜软软糯糯地说，“其实我和程轶也不怎么熟。”

钟夏一边吃饭一边星星眼憧憬：“好想认识帅哥啊，希望有好多好多帅哥来当我的朋友……”

宋颜颜笑着看着钟夏，露出几颗像糯米似的白牙。

两个人聊天吃饭，大部分时间都是钟夏自己一个人说话。

到最后，钟夏盘子里的饭菜还剩一半，宋颜颜面前就剩了一个空盘子。

宋颜颜读懂钟夏震惊的眼神，这个年纪的女生正常饭量确实该和钟夏差不多，但她饿惯了嘛，食堂的菜又好吃。

钟夏拍了拍宋颜颜的肩：“我这回真的相信，你体重很快就能长起来了！”

*

晚上没有课，大家都在寝室里学习，宋颜颜做着练习题，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还没有给程轶写欠条。

不知道程轶是忘了，还是觉得她一定会还，但这都不是她借钱不打欠条的理由。

她给程轶发了条消息：“程哥，你在寝室吗？”

程轶没有马上回，宋颜颜一边做题，一边盯着手机的响动。大概半个小时后，他才回：“我不住寝室，怎么了？”

宋颜颜愣了一下，他不住在寝室，他在外面租房子住么？

就她愣神的这会儿时间，程轶发了一个地址过来。

“可以来这里找我。”

宋颜颜立刻换上鞋出去，几个室友都朝她看过来，钟夏疑惑地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有点事，出去一趟。”

宋颜颜朝着那个地址走，走到学校的东门外，还有一段距离，最后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家装修十分复古的咖啡厅，门前的牌子上标着咖啡价格，不是她能负担起的饮品。

推门进去，顶上是奢华的水晶吊灯，投射着昏黄暧昧的灯光，咖啡厅座位上没有几个人，她一眼就看到程轶不在里面。

“颜颜。”程轶在吧台那里站着，身上系着一个咖啡色的围裙。

宋颜颜走过去，趴在柜台上，两只藕似的白胳膊交叠：“程哥，你在这里打工吗？”

“嗯。”程轶点头，鼻梁的影子在脸上游移，“新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室友很好相处，我爸没有再来打扰我了。”她都觉得这就是生活最好的样子啦。

“那就好。”程轶低头，把刚才看的辅导书移到旁边去，拿了一只剔透的玻璃杯，往里面倒入材料。

宋颜颜盯着他认真的样子，一时有点愣神。刚才她看到屋子里面几个人中就有穿着校服的，现在是放假还好，开学以后应该会有很多人来这里看他吧。虽然最便宜的饮品都要好几十，她买不起，但实验的学生普遍家里条件不错，有能力来这里消费。

“热可可。”程轶把杯放到宋颜颜面前，“请你喝。”

“我不喝。”她摇头。

“拿着。”

宋颜颜双手捧住杯子，小心翼翼地问：“会扣你的钱吗？”

——怎么这么乖啊？

程轶扯了扯一边嘴角，眼睛中有抑制不住的笑意：“不会。”

宋颜颜点点头，不会扣他的钱就好。

她捧住杯子，轻轻吹了一口气，垂着眼眸，鸦羽似的睫毛轻轻扇动，张开小嘴含住杯沿，喝下一口有点甜腻又有点苦涩的热可可。

看起来又单纯又乖巧，像那种给点甜头就能骗走的小屁孩。

程轶一边擦着杯子一边想，现在的小孩应该都到青春期了吧，据说又叛逆又别扭，还容易自卑，他班上好像就有这样的。从那边的小镇出来，到这种大城市，同学们互相攀比衣服鞋子价格，心理会产生落差，万一走上歧途怎么办。他带出来的小孩，他得负责。

他弯曲食指中指，伸到宋颜颜面前，敲了几下桌子。宋颜颜放下杯子，疑惑地看着他。

“缺钱，找我要。”他说，“别干坏事。”

宋颜颜懵着打了个嗝，察觉失态之后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眼睛惊恐地转着。

程轶这是什么意思，她做坏事了？她做什么坏事了？

她想来想去，唯一做过的坏事就是对他十分的仰慕。但是她做得非常隐蔽，他应该不知道。

“怎么怕成这样？”程轶趴在桌子上，离她更近了些，皱着眉端详她的神色，“就是告诉你一声。难道真做坏事了？”

“没有。”宋颜颜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但眼底多少还透着那么点心虚。

程轶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九点多了，这个时间走回去差不多能碰上宿管阿姨查寝。宋颜颜明白他的意思，把热可可一口气喝完之后，递给他杯子：“我先回去了。”

程轶点了一下头。

宋颜颜快走到学校东门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记来这趟最重要的事，欠条没给，她又转身回去。

咖啡厅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程轶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放置东西，再过一会儿就要关店。

程轶看到宋颜颜去而复返，挑起一边眉毛表示疑惑。

宋颜颜耳朵尖，以前连虫子在墙上爬都能听见，也就听清楚和程轶打电话的是个女生。

女生嗓音娇滴滴的：“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程轶：“我什么时候都行。”

“那就周六吧。其实……周六周日我都想让你过来。”

“可以。”程轶连想都没想。

有求必应。

宋颜颜手指蜷起许久，又认命地张开。她从裤兜里迅速扯出一张皱巴巴的欠条，放到吧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