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起身,十分干脆的离开了。
有了系统的承诺,她很快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那么无端的猜测和试探便不急于这一时了。
想到这些,她向外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听着声音远去,怀让缓缓睁开了眼,余光落在旁边那还留着浅浅痕迹的蒲团上么,他略浅的唇瓣微微抿紧。
佛堂中,隐隐传来一丝轻叹,随后清朗的诵念声再次响了起来。
沈余回到自己的住处,倚在窗边的软塌上,将腕上的小鱼手串取下,借着外面投进来的光,指腹轻柔地划过每一颗小鱼,细细的瞧着。
思绪发散,不合时宜的,她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哪里有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
因为上一世的选择,她需要连续完成任务,所以上一世结束后,并没有回到现实。
可值得吗,真的值得吗。况且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巧合吗?
她不由得对于自己与系统的那个草率的交易产生了怀疑。一定是魔怔了,就算是一个人那又如何,记忆就是载体。没有前几世记忆的同一个人,真的能称为还是那个人吗?
在这些个陌生的世界,就连她自己都身不由己,他于她而言,不过是加深了对这个世间的羁绊,硬生生的产生了联系。
这是不对的,不该是这样的。
几世的记忆依旧存在于脑海里,清晰如昨日,并没有任何褪色的迹象。沈余突然觉得自己更像个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妖怪。
她不应该也不需要融入这些世界,不需要感同身受,那样心太累了,总有一天她会疯掉的。
那便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的话,应该都会好起来的。有时候,人是被命运推着走的。
沈余合了合眼,放松身体躺到塌上假寐。本不愿再想,但是脑袋里依旧乱糟糟的,过往种种犹如走马灯一般快速闪回。
记忆太多,脑容量有点不够了。
她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屋内,视线描绘着上面的纹路,又缓缓伸出手,借着光细细的看着自己的五指,收拢,张开,收拢,张开……
人在思绪不安之时,总想抓住什么,这是对未来的踌躇亦或是一种侥幸。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余坐了起来,拿出一方手帕将拿小鱼手串包了起来,叠放进妆匣里面。
这一晚,沈余做了个不算好的梦。她刺穿自己的脖子,企图以命相抵与路人乙交易,像只困兽般在这宛若游戏的世界里发疯发癫。
是她,却不像她。
她十分清楚自己,胆怯,懦弱,比起反抗,其实更适应的是安于现状和习惯性逃避,所以那般疯狂的她不在现实,也并不真实。
熹晨的微光洒在脸上,沈余蹙起眉,用手背遮了下光,随后反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无声的笑了笑。
梦中的场景十分真实,并不会因为她的清醒而逐渐淡化,相反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心里变化,呼吸幅度,甚至脖间的触感都十分真切。
还真像是死了一遭呢。
她起身收拢被子靠在床榻上,手放下时随意擦了擦眼角的泪。
“表孙小姐,您起了吗,奴婢进来了?”屋外响起沉翠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轻轻的推门声。
沈余从榻上起身,看着她端了一盆清水,走过去开始洗漱。
“表孙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沉翠站在一旁,晃神之间竟见着沈余坐在铜镜前,拿着一枚簪子在脖子旁上下比量。
沈余透过镜子看了她一眼,随后放下手里的发簪,垂眸起身,道:“没什么,我们去用膳吧。”
沉翠愣愣地跟着她出门,却下意识的看了眼那桌子上的发簪,心中有丝怪异。
沈余用完膳后,便去给老夫人请了安。
她进去时,老夫人也才用完膳。见她进来,老夫人连忙招手让她坐在了旁边,道:“在府中待的可还好?”
沈余点了点头,“一切都好,昨日见了王妃,她还邀我一起去了过几日的游园会。”
老夫人慈祥的笑着,“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沈余摇头,“想去看看,左右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自是要见见世面,长长见识的。”
“行,都行。”老夫人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心里柔软得刮了刮沈余的鼻尖,“以后机会还多着呢,就怕有你烦的那天。”
沈余就势挽着她的胳膊,靠在其肩膀上,轻声道:“姨外祖母,我能来京城见到您安康无恙就已经很知足了。”
老夫人闻言抬了下眉,她轻拍了拍沈余的后背,“往后时间还长着呢。”
“姨外祖母,我毕竟是将军府的远房亲戚,一直上门叨扰属实是不好的。”沈余微微抬头,声音发闷,“此次到京城除了见见您,圆了娘亲的念想外,便是想借这个机会四处走走看看。虽然京城有您,但是我更想回到故乡陪伴爹娘。”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坚定,“这世间对女子的束缚不算少,京城规矩更是多,我难免要处处小心。”
“可你孤身在外,总是危险的。”老夫人动作微顿,手半捧着沈余的脸,低头企图从上面找出一丝勉强,“有将军府做后盾,以后定能许个好人家,过好下半生的。”
沈余借着她的姿势摇了摇头,手轻压在对方的手背上,“我昨日想了一晚。”
说着,她狡黠一笑,“有您在,将军府便一直是我的靠山,在外面可是没几个人能比过得,没有人欺负得了我的。”
沈余见其神色动容,正准备张嘴再说什么的时候。梁婆婆打断了她,“老夫人,大公子来了。”
沈余闻言坐起了身,稍稍福礼后,到:“既然表哥来了,我就不打扰姨外祖母了。”
“怎么突然这般着急?”老夫人微愣的视线从门口的身影转到沈余身上,问道。
沈余直起身,不好意思的道,“今日,其实想和沉翠去外面看看的。”
说着她有点为难的凑近老夫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听罢,眼眸微眯下意识的看向进来的人,拍了拍沈余的手臂,“行行行,都依你吧。”
“那姨外祖母,我就先退下了。”沈余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许。
老夫人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沈余往外走,路过怀让的时候,福礼打了声招呼,“表哥。”
怀让一进门就将两人的互动看在了眼中,见她脚步轻快的往外走,下意识问道:“是要出门吗?”
沈余驻足,朝他笑道:“嗯,今日就不打扰表哥了。”
怀让颔首,半晌唇瓣微动,“若是不急,可等我一起。”
“表哥今日不祈福了嘛?”沈余对上他的双眸,想知道对方是认真的吗,但只是片刻对方便被错开。
怀让则是抬脚朝着老夫人走去,沈余此时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无奈只能低着头跟着进了去。
“不是着急出去,怎么又回来了?”老夫人看着前后脚进来的人,笑意盈盈的问道。
沈余挤眉弄眼的指了指前面的人,见人侧身看过来有立马故作无事的恢复正常。
“今日,小侯爷约我见面。想着可以顺路带着表妹逛一逛。”怀让眉宇微挑,坐在了下首旁的位置,手中佛珠转动,“恰巧,我也好久没回来看过了。”
“也对。”老夫人了然,“是该联络联络的。”
“表哥故人相见,定是有好多话要聊的,带上我岂不会碍事。”沈余抿了抿唇,求助般的看向老夫人,却没看见了她说话时,怀让微垂的眼眸,以及手中捏紧的佛珠。
“这些事啊,你们小辈自己去商量吧。”老夫人看了梁婆婆一眼,抬手掩去唇角的笑,脸上适时露出一丝倦意,“我有些乏了。”
两人见此,随着梁婆婆走了出去。
刚出了屋子,还未走远,一直走在前面的怀让突然停了下来。
“表妹,是讨厌我了吗?”
沈余下意识止住脚步反应过内容后,顿时有些错愕的抬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哪有什么讨不讨厌的哟!”送两人离开的梁婆婆险些也没绷住脸皮,连忙上前打岔,“大公子说这话,可是严重了。”
“对啊…我为什么会讨厌表哥。”沈余嘴角微僵,有点不理解。
怀让秉着气,看了眼梁婆婆又扫过一旁的沉翠。梁婆婆见此拉着沉翠离远了些,给两人腾出空间。
沈余:“表哥为什么会这么想,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怀让没有说话,倒是注意到了她空荡荡的手腕,“是我表达上有些问题,但总感觉今日的表妹与昨日的不同。”
沈余抬头迎着阳光看他,笑了笑,“可能是突然想通了很多。”
她率先抬脚,两人肩并肩的往前走。
“表哥,我以前认识过一个人。他带我周游各处,领略人文风情,教我识礼识字,教我生存之道,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相伴很久后,我们分别了。”
“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我又遇见一个人,他长得好看,性格却古怪。起初我不知他接近我的目的,但他的感情太过直白,甚至有时不懂隐藏。”
“就好像我给他一点甜头,他就能为我献出一切一般。”沈余说着,突然感觉旁边人不动了,她停下脚步,侧头看去。
晴空高照,万里无云的天,不知何时出现一朵云将太阳拢入怀中,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以怀让为界逐步向沈余脚下蔓延。
沈余只觉天瞬间凉了下来,她仰头睁开原本因阳光刺目而眯起的眼。
“然后呢?”对方声音有些轻飘飘的,没了阳光直射,光头倒也不那么刺眼了。
“我不知道他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对我不坏。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对你好,说不动心是假的。”沈余想起了什么,脸上淡笑勾起的弧度越发真切。
“阿弥陀佛。”
“不过可惜,我们最终分开了。但是我承诺过,下次见面会先找到他的。”沈余有些释然的自言自语,她转身往前继续走,而此时太阳脱离了移动的云层,阳光重新洒了下来。
怀让停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个声音急迫地催促他,追上去问一问。
那你找到了吗?
但话到了嘴边,他还是开口道:“所以你想通了什么?”
是不在找了?还是……其他的原因。
原本快要陷入自己思绪的沈余被他这么一问,清醒了不少,笑道:“表哥是念佛念傻了吗?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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