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道长有些无语，癫和尚这种时不时要为百里信的黑化加把油的举动，有些让人厌烦。但他并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百里信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么将这个大楚的真实看得越清楚，内心就会越坚定，被未来的糖衣炮弹动摇的可能性便会越小。

“葡萄酒可以稍微喝一些。” 一心道长妥协了一些。他从癫和尚的房间内取出了一瓶葡萄酒。瓶子是前些年百里信根据不启法师的笔记让工匠烧制的玻璃瓶，酒也是在琼州岛酿造，然后贴上海外小国的御用贡酒标签，走私进入大楚的。卖给高官显贵都是以千两白银起步。

配套的玻璃高脚杯如果放在其他勋贵之家绝对是受人追捧的珍品，而现在则被倒上了半杯鲜红色的葡萄酒，嗯，两杯。一杯推到了百里信面前，一杯拿在一心道人手中。

癫和尚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有些不满：“喂！明明我们这里有三个人，怎么只有两只高脚杯！我的呢？”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抱怨和不满。

“你不是有五十年的花雕酒吗？” 一心道长白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他品尝了一口红酒，嗯，真不错，怪不得小小的一瓶卖一千两白银也会有人抢着要。他的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仿佛在享受着这美酒的滋味。

“可那是我的红酒！百里小子今年中秋节送给我的节礼！” 癫和尚有些不满地抱怨道。不过这个抱怨也只是开玩笑而已，比起红酒，他其实更喜欢花雕酒。他取出一双筷子，夹了属于自己的猪肉馅饺子，放入口中，满意地点点头。饺子的美味让他的心情愉悦，暂时忘记了没有高脚杯的不满。

一心道长直接无视了癫和尚，冲百里信举了举酒杯，真诚地说道：“新年快乐，信小子。”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暖和关爱。

百里信不由笑了，同样向癫和尚与一心道长敬了敬酒：“新年快乐、师父、师伯。” 他的心中充满了感动和幸福。这六年，每年过年都会有这两人陪伴百里信过年。癫和尚与一心道人已跳出世俗之外，而百里信却没有。他还只是个少年，有着自己的梦想和追求。

一顿丰盛的午饭结束，三个人，三把椅子，坐在菩提树下，一壶茶，便开始享受这正午难得的冬日暖阳。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舒适。他们静静地坐着，享受着这宁静的时光。

“师父，师祖不启法师是个怎样的人？” 百里信这六年遍览不启法师的各种手稿，被里面惊世骇俗的观念与信息不断震惊。但不启法师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无法从那留下的大量书籍中窥得。他的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希望能够从癫和尚那里了解到更多关于不启法师的事情。

癫和尚是个不喜饮茶之人，现在手中依旧是酒葫芦。他喝了一口里面的酒，这才开口：“奇葩吧，我在被老和尚收养之前，也只是一个不知父母为谁的乞儿。那年大雪，实在活不下去了，我才在安国寺山下碰瓷了一位大和尚。我以为自己会被打死，但没想到被那僧人带上了山。那位僧人便是不启和尚，我便做了他身边的一个小沙弥。”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回忆和感慨。

癫和尚眼神有些迷离，陷入了回忆。“跟在不启和尚身边久了，才知道不启和尚是老靖国公的嫡孙，靖宁侯的嫡子。七岁时靖国公去世，他自愿出家，为祖父祈福。” 癫和尚讽刺地笑了，“听说刚刚登基的先帝很是感动，赏赐他父亲只降一等承爵，成了靖宁候。”

先帝是嘉明帝，登基时只有十五岁，在位四十年。当今定和帝是嘉明帝的第五子，继位时已三十五岁。

“六十三年前，诸皇子夺嫡，把大半朝堂都卷入其中，很多世家大族因站错队被诛连。但要想不站队，又很难很难。” 癫和尚喝了一口酒，叹息道。与先帝的兄弟相争相比，定和帝上位要顺利太多。他虽没经历过，但小时候听寺庙中的老和尚讲古时说到过。“靖国公用一条命让钟氏一族以守孝之名退出那场争斗。但要想回到权力中心恐怕会很难。” 癫和尚再次讽刺一笑，“那，三年守孝后怎样才能让新帝记起并重用呢？一个好名声，谁都无法否认、无法忘记并会时时提起的好名声。还有什么好名声能比得上孝？”

一心道人一言不发，但眼睛中有同样的讽刺。为了一个可能的好名声，便牺牲一个无辜的孩子，一心道人十分不耻。

百里信想想百里家有着为顾全家族可牺牲小我的教育，相信钟家也差不多。“所以就选择牺牲一个嫡子？”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因为庶子在高门大户当中分量太轻，唯有嫡子，尤其是长子嫡孙才能让人震惊，而且经久不忘。” 癫和尚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仿佛在讲述一个残酷的事实。

即便家族向来十分重视嫡出子弟，将他们视为家族传承的重要支柱与未来的希望，然而，在家族面临存亡与兴衰的重大抉择之际，这些嫡出子弟也会显得无足轻重。他们或许在平日里享受着特殊的待遇与尊崇，但当家族的命运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时，他们的地位与作用便可能被重新审视与权衡。

“然后，师父便穿越了。” 癫和尚缓缓摊开双手，神色间带着一丝感慨。“不启老和尚说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惊觉自己竟然身处前往安国寺的马车上，而且变成了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那时的他，满心茫然，根本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样，他稀里糊涂地被送到了安国寺，随后被剃去了头发，成为了一名小小的沙弥。” 原本弥漫着沉重氛围的空间，突然之间变得让人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说，气氛变得怪异起来。百里信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有些怀疑地问道：“不启法师以后就真的没有想过要回到钟家吗？”

“老和尚根本没有那段过往的记忆，对于钟家，以及那对给予他生命的父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哪怕是觉得欠了这份附身之情，老和尚也仅仅是通过替原主当和尚的方式来偿还。” 癫和尚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始终一言不发的一心道人，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其实这些老和尚早期的事情都是我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才了解到的。我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早已受戒，拥有了法号，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和尚，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 癫和尚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酒水顺着喉咙流下，带来一阵辛辣的感觉。“不启和尚说我当时应该七岁，我便把自己当作七岁的孩子。我在安国寺度过了两年的时光，那两年里，我经历了许多，也学到了很多。然后，在那两年之后的一个夏天，不启和尚带着我来到了金陵。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不启和尚居然在我之前还收养了一个孩子。” 癫和尚伸出手指，指了指一心道长，一心道长立刻对他翻了个白眼，眼神中充满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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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