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敲门声把程娇从回忆里拉出。

温铮拉开门,看了眼泡在浴缸里的她,“以为你睡着了。”

程娇竟然在他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担心。

怕是担心她死在他家里,还连累他收尸。

她伸出手去拿浴巾。

温铮瞥了眼她胸口的红印,语气颇为绅士,“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程娇从水里跨出来,裹上浴巾。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样的伪善。

而她却已经判若两人。

程娇打开柜门,是一个隐藏的衣帽间,里头的灯自动感应亮起,照亮了空间,面积大得就如一间次卧,有专门的珠宝柜、表柜、包包柜、化妆台,满足女主人的爱美需求。

然而,实际储存的东西少得可怜,更没有一件女性用品。

只有一侧衣架上挂着寥寥数几的男士衬衣。

程娇站在那儿挑选。

温铮看着她的背影,“隔壁卧房打扫过了。”

程娇回头,“什么意思?”

温铮:“今晚你睡那。”

要留下来,她明天还怎么去墓园?

但她没有立刻拒绝,只佯装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恰当地透出一丝疑问与讥讽。

他也从不挽留她过夜,多晚要走,他都不拦着。

除了床上,他们在其他地方并不待见彼此。

温铮:“明早去体检。”

程娇:“我有约拍。”

温铮眼尾弯了下,“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间,在哪里?拍什么?”

在他声音落下时,程娇的浴袍也落在地上,光滑细腻的后背在灯光下白得发亮,那点点青紫也格外清晰,始作俑者却视若未见,泰然自若。

她穿上了一件他的衬衣。

衣服太宽松,她又将衣摆扎起,再套上自己的毛衣。

“就那个工作室,接了几个广告要拍,九点就得到,拍一整天,摄影棚、外景都有。”

为了还债,她除了本职工作之外,还签了一个小工作室当平面模特,时不时有商业广告约拍,这些温铮都清楚,他们协议过他不干涉她的工作。

温铮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把衣服捡到脏衣篓。”

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了。

她暗暗吁了口气,一脚将丢在地上的衬衣踢进卫生间,散漫地挥了下手,“走了。”

留给对方的背影潇洒至极,就好像她才是给钱的票客。

程娇走到门口,正好有人按门铃,她打开了门,还盼着会不会是哪位美女深夜赴约,结果是管家提着餐盒站在那儿,一见她就恭敬地叫了声,“小姐,您的宵夜。”

程娇:“我没订餐。”

温铮从楼梯走下来,叫了一声温肖,“送她回去。”

程娇眸光闪动了下。

通常他既不会留她过夜,更不会这么好心派人送她回去。

从那桌饭菜开始,一整晚浮绕在心间丝丝缕缕的怪异感觉,终于在这一刻明了几分,也困惑了几分。

如果来接她下班和送她回去是为了阻止她去祭拜,那给她做饭和买宵夜又是为什么?总不能是对昨晚的粗鲁做出愧疚的补偿吧?

两个月不见,她更琢磨不透这人了。

不过想起最近发生的抢劫事件,本着省了笔打车费还能保障人身安全的好处,她就接受了,“谢了。”

温肖接过管家的餐盒,先她一步按开电梯门。

温肖原本姓肖,是温母捡来的孩子,后来跟随她改了姓,在外人面前,他是温铮的总助,是他的心腹,实际上二人关系还要更亲,换到以前,就是王宫贵族少爷的陪读身份。

他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们过往的人,至今仍会毕恭毕敬地叫她一声大小姐。

可她早就不是大小姐了。

温铮嘲讽她时喜欢这么喊,温肖能这么叫,自然是他默许,叫得多尊敬,就显得多讽刺。

程娇坐进车内,双手环抱在胸前,“去77号大街。”

温肖:“先生说送您回家。”

程娇:“好,那就先回家。”

沉默之间,温肖难得多嘴提醒:“大小姐,您那的治安不好,前几日刚发生抢劫案,晚上还是少出门。”

如果信了他是关心,那她真是傻得无药可救了。

他没有反驳她的话。

但今晚他一定会守她一整夜。

这事他不是第一回干。

温肖对她很尊敬,人人当是温铮看重她,事实上,她连在温肖面前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

与遍地摩天大厦、霓虹灯闪烁的第二街区相比,第三街区就是市中心的贫民窟,公寓低矮破败,街道黑漆漆连路灯都没有。

车身突然震动了下,温肖为惊醒了程娇感到抱歉,“路上裂了个坑,没看仔细。”

她又将眼皮合上,语气无波澜,“没关系。”

换是以前,她一定是怒瞪着斥责一句,但现在她对自己地位转变认知清晰。

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

这街区环境差,路面裂开了几个坑没人维护,许多公共设施都是年久失修,治安自然也不好,温肖第一回来时,连车都开不进来,找了警署才解决了问题。

后来,他停在公寓楼下不到十分钟,车就被人划了,想找人却连监控也没有,其实有监控也没用,这儿人口混乱,有很多黑户,警察不一定能找到人。

温铮自己只来过一回,当时没表示出什么,不过没多久就买下壹号公馆的公寓让她搬家,她不去,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包-养的情-妇,但她不是,她从不拿他一分钱,一件物品。

程娇走到公寓前,和温肖说不用再送,对方还是固执地跟在她身后一起上楼,并把宵夜给了她。

若是平时,她也就麻木接受了。

但明天就是爸爸的忌日,她现在看到这些人就心堵。

不想与他们说话,不想看见他们的脸。

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光是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已经是在伤口撒盐。

程娇进门就把宵夜丢进了垃圾桶,等她洗漱完,见温肖还站在楼下。

她心烦意乱地拉上窗帘。

一夜难眠。

***

天还没亮,程娇就被楼下嘈杂的声音吵醒。

海鲜腥味夹杂着海蛎煎的味道从铁窗缝里钻进来。

她将窗帘拉开一角,没有看见温肖和车。

不知道他昨晚什么时候走的,但愿今天一切顺利。

每年的今天,温铮都会以各种理由阻拦她去祭拜。

她反抗过,换来得是他变本加厉的折磨。

今年不知道他为什么放松了警惕,也许他觉得无趣了吧,就像他这回过了两个月才找自己。

她不确定温肖是不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守着她,但没关系,她今天的确有约拍,也的确有外景,她没有撒谎,只不过是有意而为罢了。

她相信对方那么忙,不可能盯她一整天。

她可以利用外景中间的休息时间去墓园。

当第一个外景拍摄结束后,她赶紧约了计程车。

恐怕她怎么也想不到,温铮真这么闲得一直盯着她。

此时,他就在街对面看着她在街边警惕地东张西望。

温铮按下手机拨号键的时候,她如受惊兔子一样乍起,慌慌张张地在包里掏出手机,还把什么掏落在地上,然而她接起电话的声音却是四平八稳,“有事吗?”

温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在哪?”

程娇捂住手机,声音比表现平静得多,“在拍照,什么事?”

温铮半眯起眼,“你在路边?我听到车的声音。”

对方又左右望了一眼,往后退了几步,“没有,你听错了。”

“几点结束,晚上一起吃饭。”

“五点吧。”

“好,自己过来。”

温铮挂完电话,等了一会,又见她重新走到街边打了一辆车离开。

他放下咖啡,“跟上。”

声线清冷得听不出情绪。

在她离开后,车牌为7的银色轿车从视线盲区缓缓开出。

温铮一路看着她上车,看着她下车,看着她走进花店与人交流了几句后,手里就多了一束香石竹。

他已经很久没见她穿裙子,除开在床上被他要求的那几回,但也不是这种风格。

今天她不仅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还披着过肩的黑长发,手捧着香石竹,是非常少见的清纯打扮。

他那阴晴不明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微笑。

他非常期待她看见惊喜的反应。

……

程娇拿上几日前预订的鲜花,又重新看了眼四周,再次回到计程车里,“去长乐路100号。”

这是程家建造的私人墓地,有花园有湖泊,还有一座小教堂,修得风景如画。当年程家欠款的时候,一度连墓地养护都负担不起,也是靠程娇借钱支撑开销,后来她不得已将私人墓地对外开放并售卖。

现在这里也埋葬了一些除程家之外的社会名人,每天会有不少游客参观,还有人在教堂举办婚礼。

靠着这些收入,得以缓解程娇还债的压力。

程娇下了车,进了墓地的大门,仿佛一场逃生游戏抵达终点。

不管如何,能走进这里,就是胜利。

就算回去后被温铮发现,什么结果她也都无所谓了。

她抬头望着葱葱郁郁的林子,哪怕已经进入秋天,这儿仍是常青,令人心旷神怡,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她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从花园教堂穿过去,就是埋葬地,程娇很快就在造型各异的墓碑里找到了自己父母所在。

比起那些艺术家、社会名人新修的雕塑墓,自己父母的墓碑可以说是非常低调,只有一块简单的石碑。

然而,当她走到墓碑前时,发现墓碑前压着的大理石板却是断裂的。

程娇面容失色,快步上前查看,发现周围干干净净,明显不是什么东西砸坏,更像是人为故意破坏。

可谁会干这种事?

仿佛心电感应的一瞬,她猛地转身,就见温铮正微笑着望她。

程娇急促地尖叫了声,花束从手中脱落,后躲了一步,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惊恐中。

他总是这样看她。

清浅温雅的笑意里藏着最深的危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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