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开春,二月伊始,春回渐暖,南玘却格外没精神。
顾熹微问过他,他却不说。不过不同于以往的‘我凭什么告诉你’,他的不说更像是难以启齿。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挂在顾熹微身上黏糊道:“只要你别乱跑就行了。”
顾熹微这阵子本来就没事,听到这话失笑道:“我能去哪里。”
南玘这阵子总是睡不好,哪怕躺在顾熹微旁边也睡不着,但他每晚都会故意放平呼吸,紧闭双眼,倒真的骗了顾熹微好久。
直到他某天夜里突然惊醒,看到南玘睁着眼,空洞洞地望着床顶,才发现了这个小秘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那时南玘抓着头发,无精打采地回答他,声音很是委屈:“我也想睡觉啊。”
不过顾熹微今日已做了万全准备。
虽然很蠢,但是他还是买了家门口那个看着很不靠谱的游方道士卖的安神香。
而且买得死贵……
深吸一口气,闻着屋内似有若无的木质香气,低头一看怀里的南玘竟然真的渐渐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
顾熹微戳戳他,轻声叫了好几次,确定他真的睡着了。
他松口气,也不知怎么的跟着进入了梦乡。
清晨山里的空气很冷。
穿过蒙蒙雾气,一只纤白的手推开破旧的木门,抱怨道:“老头,你该修修这破门了。”
屋内坐着不知道捣鼓什么的白髯老者闻声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来人,问:“南小子,你来干嘛?”
顾熹微才懵懵懂懂察觉,他梦到南玘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脱离了谁的身子似的,晃晃悠悠往上飘,像一缕烟挂在天上看两个人说话。
来的人确实是南玘,他穿着个沉重的黑斗篷,白色纱布缠满了整个脖子还不见尽头,神情怏怏的,说:“来找你治伤。”
“头疼脑热了就想起老头子我了。”那老者嘟囔一句,问:“什么伤?”
南玘挪了两步,做到他面前给他把脉,说:“内伤,烧伤。这阵子睡不好,干脆把伤治了。”
低空中顾熹微一怔,内伤烧伤?这是去年春天的事?
老者把脉了好久,没说话,顾熹微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内伤怎么拖了这么久?”老者终于问。
“死不了,懒得治。”南玘懒洋洋回答。
“给你开两副药,自己下山去抓药。”老者收回手,抓起一旁的草纸开药。
“老头,你这里还有房子住吗?我在这住一阵子。”南玘支颐,问。
“有一间屋顶漏水的破茅草屋。”老者很不以为然,南玘会跟他住在这深山老林里才有鬼了。
“真麻烦,”南玘抱怨,“那我岂不是还要自己修屋顶。”
老者抬起头看他一眼,惊讶地问:“你真住这儿啊?”
南玘点点头。
“这里可没有锦衣玉食供着南小公子您啊,可得想好。”
南玘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说:“山下人太多了,烦。”
“转性了?平时不是哪里人多往哪去吗?”老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挑眉问:“受情伤了是不是?”
“何止啊——”南玘坦坦荡荡,“还受烧伤了。”
“你也会开这种玩笑了。”老者说。
“我还会开更好笑的玩笑,比如说我还为情所困,冲进火场救人,结果人没救到,还被烧着的木头砸了。”南玘黑洞洞的眼睛盯着老者,语气却毫无笑意,问:“是不是很好笑?”
老者惊疑不定看了他一会,最终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
“别笑了,体谅我一下,我才丧偶。”南玘闷闷地说。
老者笑得更大声了。
笑了半天,他才说:“世上竟还有贵夫人这等奇人,能收得了你。”
南玘站起身,低声说:“不说这个了。”
老者又跟他说:“逝者已逝,你还是要向前看。”
南玘的步伐停了,转头说:“我比谁都知道要向前。”
为死人而驻足不前是最无用,最没意义的,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他很明白。
说罢就转身出门修房顶了。
他竟然真的会修房顶,一个人跑来跑去的捡茅草,上房顶,按着原来的走势将草一点一点编上去,顾熹微看他一个人忙忙碌碌的可怜,忍不住想搭把手帮忙,触碰到南玘时梦却突然醒了。
南玘抱着他的头,蹭了蹭,说:“你也醒啦?”
“嗯。”顾熹微还停留在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里,忍不住抱住了他。
“我刚才做梦了。”南玘说。
“什么梦?”
“梦到我在修房顶,那个草好扎手。”
“你竟然还会修房顶。”顾熹微想到这,又忍不住挂出一点笑。
“世界上还没有我想做但做不成的事,”南玘大言不惭,“只有那一次除外。”
顾熹微瞬间就明白了。
他想抬手捂住南玘的嘴,南玘却更快抓住他的手,笑了一下,说:“玄阴楼那一次。”
他又蹭了蹭顾熹微的额头,说:“还以为我什么都能做到,没想到也有搞砸的时候。”
“幸好你回来了。”
顾熹微摸摸他的脸,说:“不怪你。”
南玘很乖的任他摸,又蹭蹭他手心,也不说话。
顾熹微摸到了一手湿热,怔楞许久,说:“以前总想要你爱我,想找出一点细节证明你爱我,但这证明真摆到我面前时……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意。”
“要是早知道是如此让你痛苦、难忘的证明,我情愿……”
他没能说下去,唇舌充满了苦涩的泪意。
南玘松开他,说:“是我的错,你很好。”
“没失去你真是太好了,顾熹微。”
“……我也是。”
老头:你是说为死人驻足不前最没意义,然后在我这里赖了半年不肯走吗,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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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情人节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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