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焉择在客栈里等到了陈默,除了他本人之外,还有他手里端着的漆黑汤药,外加小碟子里放着的蜜色团子。
他隐约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妙,伸手指了指陈默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陈默已经放下了盘子,满满一碗漆黑的汤药散发着不幸的味道,在水焉择小心与不安的注视下,他平静和缓的抬起头来,指着那充满不幸的汤药道:“清心败火的药,请吧。”
“……”水焉择走了过去,盯着那一碗不幸许久,才用震惊的语气问道:“你来真的?”
陈默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口气,“关注前辈的身体健康,也是作为后辈的职责。”
“……”
空气静默良久。
知道自己大概是逃不过的,水焉择叹了一口气,伸手端起这一碗不幸。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不幸的味道是不是有点太冲了?他用哀求的语气低声碎碎念道:“我还以为你不介意呢,没想到这么小家子气。陈默,我能不喝吗?”
真的忧伤,真的难过,他连饭都不吃……喝药,真绝。
水焉择看陈默,后者将头撇到一边,无视了他的哀求。
不过,陈默还是说了一句:“有蜜饯。”说着,将盘子里的碟子往水焉择的方向推了推。
“……”
水焉择叹了一口气,深吸气后,仰头喝了两大口汤药。
好苦!
感觉是煮熟的胆汁!
救命!
水焉择喝了两口,看了这脸大的碗里还荡着大半的黑色不幸,脸狠狠地抽了一下。“陈默啊,差不多得了。”
“有蜜饯。”陈默再次展示出了自己并不是很不贴心,他还准备了蜜饯。
水焉择再次仰天叹息。
下一口!
何等的心酸!何等的毒辣!何等的难以下咽!
“陈默,我跟你说,如果我挂了,你一定要把我的钱都烧给我。”他不会在里面下毒吧?怎么喝起来苦中带辣的?
陈默嗯了一声,看到水焉择喝完。满口的不幸让他的眼泪差点控制不住从眼眶里流出,感觉直到下辈子开始之前,他都不会再碰这玩意。
“蜜饯……”陈默在水焉择还在回味不幸的时候,伸手拿起了准备好的小碟子。水焉择本想拒绝,但他不希望苦味就这样在嘴里停留太久,感觉他下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味道。
所以他还是伸手拿了一颗,顺便在吃蜜饯的时候问了一嘴:“这个药你买了多少?”
陈默老老实实的回复:“大夫说要吃一个疗程才能有效果。”
一个疗程……“我不会要天天喝吧?”水焉择的脸瞬间皱成苦瓜。这玩意光是让他看见就已经够让人怀疑人生的了,还要喝,救命……
陈默说:“我没问,不过我买了二十包药,应该能煎二十碗药出来。”
“……”水焉择总觉得他在给自己下毒。
想不到小孩年纪不大,挺记仇的,要是碰到一个不像自己这样宽宏大量的前辈,可怎么办啊……“我知道了。”他的心情有点沉重,不光是因为这一碗汤药。
有的时候,不光会因为一些小事而突然的失落,还有人与人之间突然划分出来的界限,越是明确的表明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是无法得到的满意答案,也许在命运的安排下,所有的选择都是不可逆转的。
“……不过,剩下的蜜饯你可得吃完。”水焉择看陈默做出疑惑的表情,便当着他的面拿起了那个玉白的碟子。“我不喜甜食,这些蜜饯,你就帮我吃了吧?”
这下,轮到陈默表现出惊讶了。因为知道苦涩是很难咽下去的,所以生活中才需要很多的“蜜饯”,但是水焉择却说自己不喜欢蜜饯,真是很奇怪。
“我……”所维持的都应该保持基本的不变,不管是周围的人,还是命中注定的结局,都应当与之前之后都无差别。变数只是自己,改变的只是自己,无论好也好,坏也好,所处在幸福环境里的人,不应当被所谓的邪恶影响。
水焉择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处于陈默认知里的不变,他将装着蜜饯的碟子推到他的面前,威胁道:“你要是不吃,我就不喝药了。”
“……”奇怪的人。毕竟就连朱黎也不会拒绝蜜饯,越是甜到忘却自己,越是能够让他在某些时候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陈默小心的接过碟子,在这种时候要绝对确保两人不会有特别的身体接触,这样的话,自己的所作所为才不算白费。
水焉择觉得那股苦味似乎又随着胃反上来了,转身坐在了屏风后。手边的柱子略涩,因桐油刷的不太均匀,感觉摸在手上涩涩的。“朱黎他什么时候来?”
屏风上面没绣任何花,是纯白色的,窗子在侧面,影子无法投射在屏风上。水焉择试图透过屏风看清对面的人,却只能因为屏风不透光而作罢。
陈默一开始没说话,之后才沉沉的道了一声:“不清楚。”他的声音和外形比起来略有不符,人长得挺高大,出声的却是少年音,声音沉下去的时候,微微透露出点哑意。
唉,不像自己,活了这么久了都成了糙老头子的声线。
其实有的时候真的不懂他,虽然看起来时常容易粘着长辈,但实际上表现得却并不亲昵,反而算得有鼻子有眼的,连资金往来都明显做好了区别划分。“朱黎给了你多少钱?”
“不多,”陈默对蜜饯这种专门为了甜而甜的点心不怎么感兴趣,感觉存在的本身都没有意义。但因为是某人送的,所以他不介意将这些无聊的东西吃下去。“但每一笔都有记账,上次找凤凰的时候我有出力,朱黎特地给了我一半的报酬,让我能自由支配超过五十万斤矿石。把这些转化成钱的话,已经能让我在人间独自生活一两年的时间。”
水焉择靠在床柱子边上,低头暗自计算着。“矿石有很大的升值空间,如果在身上放得时间越久,对日后的典当更加有利。”
不过,陈默没有任由这么一笔财富放在随便的位置,他在之前就已经全部典当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在短时间内无法偿还水焉择花在阿雅身上的五百万,外加这客栈的租房费。
水焉择想,自己好歹也是住过一段时间的,陈默应该不至于是这么薄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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