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凌雁北接到通知的时候,心情是挺复杂的。一方面见识过朱黎的强大,另一方面也因为之前与陈默相识,对他的秉性有一些了解。

虽然知道陈默他们本性不坏,但凌雁北之前还对他们那样猜忌和讽刺,他心里有点过不去这个坎。

再见陈默,凌雁北显得有点别扭,他觉得自己道歉的话显得有点卑鄙,在明知自己做得不对的情况下还对人那样不客气,要是以后真和他们相处起来不知道会被怎样拿乔。

陈默看他一副不太情愿的模样,也知道以他的立场来说与妖修合作不算小事。便说:“我没有要你站队的意思,等到之后我的眼睛得到了救治,咱们依然只是桥归桥路归路。”

“这我当然清楚!”凌雁北有点气急败坏,“一码归一码的事我肯定比你清楚,等我飞升上去,咱们就不算朋友,日后要是再起矛盾,我绝对不会再给你留几分情面!”

这样倒是再好不过了,陈默低头。

他稍稍动了一下右手,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用力的时候发出隐隐的疼痛。虽然妖修几千年的时间已经能让自己的骨骼与外形接近人类,但终究无法学会像人一样完美的保养身体。

错位的骨骼让他对此次灭蜃行动不抱几分希望,蜃妖千变万化且善于隐匿,光是依靠之前的作战经验来看,蜃好像人类更容易捕捉一些。

凌雁北不知不觉已经成了此次行动的主力,但他自己却全无自觉,此时他依旧勤恳的挑选着水袋,防止自己在还没见到蜃妖之前脱水而亡。

“好了!”收拾完行囊后,凌雁北冲着陈默说道。他看陈默左手拿武器,右手垂在身侧时,一些微妙的想法从脑海中闪过。

沙漠地广人稀,走了两天一无所获。凌雁北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需要水过,才短短一段时间,水袋里的水就喝光了。

他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水袋,垂头丧气的说道:“唉,我觉得我要死了。”

“先别说话,”陈默抬头看见四处都是万里无云的蓝天,只有头顶的一朵白云久久不散。他再往远处张望而去,隐隐约约在天地交接的分明界限里看到了一片希望之光。

他对凌雁北说:“我好像看见绿洲了。”

绿洲?听到这个字眼的凌雁北即刻振奋精神,他什么也没看见,心里正烦躁。

但陈默却很笃定,固执的说:“我真的看见了。”他往前走,脚步缓慢又坚定。

“切,吹吧。”凌雁北忍不住的挖苦讽刺,可是脚步还是忍不住的跟随陈默朝着那个方向而去。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速度也不算太快,不过绿洲已经越来越近,凌雁北远远的看见那奇异的景色,忍不住的开始吐槽:“果然高人就是不一样。”

陈默说:“咱俩没差多少。”绿洲里的树不是很多,视野没有阻挡多少。凌雁北还没过来,但是周围的气氛已经明显让人肃穆了起来,陈默微微侧头,注意到凌雁北的剑还在鞘里,又说话了:“蜃不好打。”

“你别是怕了。”凌雁北扯了一下嘴角,不甘示弱的挤到他的旁边往腹地去。

人修打蜃几乎是百发百中,但是妖修打蜃几乎没有成功过,不知道是人修老辣还是妖修过于讲武德,让两方的战绩如此悬殊。凌雁北在心里感谢老祖宗给自己挣了一分面子,在前面走得格外有气势。

陈默在后面走得慢,但也在时刻观察周围的环境。蜃妖神出鬼没,如果不注意防范,很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这里也太安静了,像是隐藏着四伏的危机,又像是空无一人的环境。凌雁北越往前走,越紧张起来,他的剑还没拿起来,但是水壶已经准备好了。

陈默看他,无语了一瞬。“别……”

凌雁北在水塘边蹲下来,旁边有长得正好的草与低矮树丛,面前的清湖一眼望不到底,他闲庭自若的打水,似乎根本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也没那么可怕嘛,陈默你别太紧张,咱们祖上可是打过蜃的,别怕……”

他才一侧头,从水底突然窜出一个雪白的人影,人影初看不难看,透明的眼睛简直是美丽的代名词。但是她速度很快,在凌雁北才看清这是一个女性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这人拖进了水里。

陈默反应也快,在凌雁北头朝下栽到水里的时候,陈默赶紧过去用右手抓住了他的腰带。

但是水里人影的力气也不小,单单依靠陈默短暂的帮忙也不能让凌雁北即刻离开水面,在身后无法固定住自己的情况下,两个人只能被带到水里去。

凌雁北受了惊吓,加上被人影拖下水后即刻被咬了两口,他忍不住的想怒骂什么东西来着,手上的动作还是准确无误的拔出剑,在无空气且看不清的水里一阵乱挥。人影被剑砍中后也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因为受伤而暂时避退,反倒越战越勇,她在水里宛如到了主场地带,极快的撸起凌雁北的袖子,在他的左手腕上咬出一块深可见骨的痕迹。

陈默被拖下水后,赶紧睁开眼睛凝视周围环境,此时凌雁北已经被那怪物咬了四口,红色飘散向四处。他看那怪物有鱼鳞一样的皮肤和尾巴,一时震惊这里居然会出现鲛人,同时用左手刀在鲛人的身上刮鳞。

很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两人的攻击对鲛人起不了一丁点的作用。

反倒是鲛人感觉到了自己的对手似乎是两个人,转而将注意力移动到了另一边的陈默身上。她的嗅觉不敏锐,但陈默之前受了伤,羽毛还没长出来,动物直觉告诉她攻击陈默收获更高,于是鲛人果断抛弃了暴起的凌雁北,朝着陈默挥动起爪子。

凌雁北脱离攻击范围后马上上岸换气,他低头看自己的伤口,都还在不断地流血。

他草草的割断衣袍,在伤口处缠了两圈,陈默还在水里和鲛人缠斗,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凌雁北盯着水面,没有很即刻的下去,毕竟带伤下水的话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在战斗中帮上忙,人妖有别,单是依靠他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很难在两相竞争中取得胜利。

不过凌雁北也没有这样浑浑噩噩的在原来的位置待很久,毕竟要是陈默挂掉了他也不一定能活。如果现在蜃妖出现给他一下,那他就彻底完了。凌雁北下水,他睁不开眼,不咋能看见,只能全凭感觉过去。

好不容易能睁开眼了,凌雁北就发现陈默和鲛人的对战中似乎没占一点上风,他拿剑慢慢过去,鲛人急速掀起波涛,很快就将凌雁北的视线弄得模糊不清。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再退缩,毕竟以往的前辈在鲛人面前也像面对蜃妖一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它,他又怎么能因为现如今强而有力的攻势而退缩。

陈默在控制鲛人的攻击,凌雁北用剑在她的背后频繁挥刃,效果相当的差。他砍了几十刀之后,觉得这样被动的偷袭根本不是办法,想到这里是水中,而且他渐渐憋不住气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上岸,到几方的有利地形才行。

凌雁北丢了卷刃的佩剑,拖着鲛人往岸上爬。

鲛人的背上有骨刺,用力抓的话会很疼,但之前都被咬了,现在这种刺挠根本就是洒洒水。凌雁北几乎是完全紧抱着人往岸上拖,鲛人咆哮着只顾前面顾不了后,到陈默再次从水底露出头的时候,他已经被鲛人啃得差不多了。

鲛人大概吃了个半饱,露出血红的面孔,凌雁北的剑之前已经被丢到了水里,此时他只有双拳,鲛人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在水里的时候像四周飘散开来,像一个美丽善良的天使,但是凌雁北现在正抓着她的头发往地上撞。

没用。

鲛人的指甲特别尖,牙齿也是,她的外皮上裹着一层抵御寻常物理伤害的鱼皮,寻常的工具对她毫无办法。凌雁北越摔她反倒没有让她变得虚弱,只能让她越加狂暴。

她试图抓住身后的男人,凌雁北此时体力也几乎是块耗尽了,全凭求生意志困着鲛人,两人互相搏斗,在实力相差极大的情况下艰难的抵抗着。

就在鲛人被凌雁北扯着往后退了几步之后,已经被吃的差不多的陈默咬牙用左手刀在鲛人的脖子上砍出了致命一击。

鲛人头身分离,拽着鲛人头发的凌雁北摔了个四脚朝天,脑袋掉进水里,发出咆哮的狂叫声。

鲛人的身子仰面倒在地上,没有即刻失去反应,她反倒比有头的时候更加灵活了,直接抓起地面上的土准确无误的打在前面陈默的身上。

刑天吧,这是刑天吧?

光是依靠那双透明的眼睛也不见得能看的清周围的物体,就是不知道她怎么锁定敌人的了。

凌雁北手上没有武器,他左看右看,发现陈默似乎有点起不来了。“你不来我来!”他叫了一声,过去夺了陈默左手的刀,在鲛人的身上砍了几刀。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后,凌雁北才终于耗尽了鲛人的体力,他坐在地上,感觉自己现在没死都像是死了。

思来想去,还是先看看陈默的情况。“兄,兄弟……”

陈默还有呼吸,可看上去无论是有呼吸还是没呼吸都没差了。凌雁北想过很多自己遇到妖修后会在他的身上榨出一些好宝贝,但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给一个妖修输送灵力。

唉,算了,反正他也算救了自己一命。

凌雁北在外面走了好几圈后,才回去摸了鲛珠,他有点不死心,下水找了一下水底有没有什么传奇宝贝,结果连自己之前丢的佩剑都没看见。他上岸,浑身疼痛让他忍不住的闭上眼睛,躺在地上的时候,凌雁北想如果自己就这样挂掉之后,蜀山的弟子会不会给他立碑……

万丈高楼平地起,成功只能靠自己!

凌雁北坐了起来。

他得先想办法回去,如果这个时候躺在蜃妖的老巢里,它要是外出捕猎回来了看到一地的狼藉,难道不会打死自己吗?

现在先管不了这里为什么有鲛没有蜃了,得赶紧想办法回去。

他站起来,眼前黑了一黑。勉强站起来之后,心跳就开始加速,感觉要从胃里吐出什么东西来,但又觉得饥饿。忍住啊,现在还不是终点。

他将自己的双手裹得严严实实的,脑中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去,任何遁逃术都只能带一个人,而且他现在的剑也不知所踪,现在凌雁北已经不能下水了,很可能会真的无法活着回去。

如果他能与朱黎建立联系,现在就能用传音术叫他过来帮忙,可惜他之前草率了,让朱黎不会信任他。

王小晴在回蜀山的路上,她与陆淼在一起,没办法帮上忙。

还是找普通的医生吧。

“兄弟,我跟你讲,我现在是真的服你了,只要你活着,我就认你做我兄弟,以后我再也不针对任何妖修了。”他拖着陈默往家的地方走去。

而躺在布袋上的陈默始终没有回话。

王小晴将陆淼送到天宸国的关口后,就带着佩剑往蜃的巢穴飞去。她飞了整整四个时辰才落地,途中还顺便采了一些治疗的草药。

她落地的时候,是上午,太阳刚刚升起。

找了一圈后,她在一棵树下发现了躺着的凌雁北和盘腿坐着的陈默,有点诧异。

凌雁北给她说的是陈默快不行了,怎么现在看来好像是他不行了。她走了两步,但又有点担心自己的贸然出手打扰到了他们的清净,只能先观察观察。

陈默的模样看不出异常,不过他的衣服应该又被毁了,虽然知道这件衣服也许不会留很久,但损毁得也太快了……

“咳咳。”陈默被她盯得久了,忍不住的发出声音。王小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微微侧过了脸。

“那个……”王小晴理了理鬓发,确定自己的余光都看不见陈默后,才说:“你没事吧?”

陈默一时没回话,他的身形不动,眼皮子也不带抖的。王小晴觉得这人真是无趣,兀自背对着他挪到凌雁北的身边,对方正在调息养伤,不过就是姿势有一点悲壮。王小晴蹲下来,拉了拉凌雁北的手,对方感知到了,轻轻的回握了一下。

这里不太安全,四面八方无人烟,王小晴觉得自己在这边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拿出双刀,活动了一下筋骨,在这里护法。

下午的时候,来了一支商队。他们看到这里有人,便派人过来问。

过来的是一个用铁链拴猴的中年男子,他的胡须修剪得很整齐,袖子长短不一,右手腕绑着黑色的布带,孔雀绿的腰带将肥肚腩勒得紧绷,腰上挂着一个红葫芦,拴着猴的铁链的另一端缠在腰上用右手握着。猴子灰白皮毛,色泽不太好,眼窝深陷,谨慎的呲着牙。它走了两步,不走了,直接窜到中年男的肩膀上,用小手在男人梳好的头发里扒拉着找虱子。

“几位……是本地人吗?”中年男看了唯一站着的王小晴一眼,越过她去请示了盘腿坐着的陈默。

王小晴以为他不会说话,但看中年男态度有些不好,她心一横,也索性让他也领教一下自己刚刚感受到的尴尬。

但是陈默倒是没有比之前那么冷淡,他睁开了眼睛,看了那中年男赔笑的面庞,道:“我是。”

“……”

中年人道:“我们是来自承池的商队,按照我们主人的路线,我们将前往迟禾的千里巷送一批货,还望公子能指条明路。”

陈默道:“千里巷在东,你们如今已经走到这里来,可谓是错的离谱。”

“难怪……距离交货日期都过了十天了,我说怎么找不到呢?”中年人温和的笑笑,然后微微侧了侧身,“多谢公子了,不知公子可否行个方便,我想让我的主人当面感谢你。”

王小晴意识到有点不对,赶紧说:“感谢就不必了,我们也只是帮了一个小忙。而且,……我家公子有伤在身,不便行走,如果你们想感谢他,我就收下了,正巧仆对仆,主对主。”

中年男人没理会她,只是继续殷切的看着陈默。

陈默道:“贸然引见,居心不良。大哥,你不会是想讹钱吧?”

中年男吃了个瘪,没再要求他们见自家主人,便继续道:“这天气也晚了,不如几位跟我们一起歇息片刻,也算是我的一点答谢。”

陈默看了王小晴一眼,意味不明。联系到承池那边近乎赶尽杀绝一般的作风,王小晴觉得这对人马目的明显的几乎要直接亮出在她的眼前了,便道:“那好,不过我想要点药材,为我的亲人治病。”

“这倒是无妨。”中年人道。

晚间,商队点起篝火。陈默披了件王小晴交给他的凌雁北的备用外衣,远远的扫视着整个商队。商队的主人是个半妖,人与银狼王的混血,方圆百里的邪物气息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不知道陈默这个从未伤过人的好妖有没有被他感知到。

虽然他们之前他们退却,但中年人还是想办法让陈默与半妖见了一面。拥有银狼王血脉的半妖长得没有半分混血的妖冶,反倒丑的有点不忍直视。陈默看到他,心里莫名的因为颜值松了一口气。

商队主人长了满脸的毛,看起来跟未进化完全的猴子似的。他看了陈默一眼,道:“在下是领队,饶致远。”

饶致远的手上有两个翠绿玉环,他喜欢将双手举起来,露出带有绿环的两只手。陈默盯着他看了很久,总觉得对方有什么信息要告诉自己。

中年人不希望饶致远与他们聊太久,走过来阻止了二人的详谈。他的猴子不在他的身边,不知道被他放在哪里去了。饶致远看起来不是很跋扈,如果真有恶意的话也不会等到中年人过来阻止。

“陈拾,我不能再和他聊聊吗?”饶致远小心的请示着中年人。

中年男人看了饶致远一眼,眼神里有一些警告。饶致远也知道拗不过他,退后了半步。

王小晴过来,对着陈默道:“陈默,凌雁北醒了。”

陈默点了头,转身打算出去。中年人在背后看了好几眼,目送着他们离开了房间。

在陈默离开这里之后,陈拾对饶致远说:“你没有对他说什么吧?”

饶致远说:“我又能说什么呢?你时刻阻隔我与他人接触,不过就是为了不让我离开你,而我,也像被你拴住的猴子一样,从始至终都逃不过你的掌控,这样你还有什么吧不满足的?”

陈拾说:“满足?我不会满足。自从义父告诉我我的家人是被妖怪所杀的时候,我就坚定的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会把所有妖族赶出整个大陆,而我如今也一直在践行这样的目标,这个目标直到我死之前,都不会停止。”

他出去了。

凌雁北在经过修养之后,情况有了很大的好转。本以为鲛珠可以完整的回到蜀山,让师弟师侄们见证自己这一次的传奇经历。但是现在它只能作为养料融合进入凌雁北的身体,帮助他更好的修复自己。

陈拾出门之后,去看了凌雁北,凌雁北仪表堂堂气度不凡,陈拾一看就知道他们三个的关系绝不是主仆。加上之前饶致远已经有数次忤逆自己的行为,陈拾虽然不能看出这三人中谁是妖,却也还是遵循本能留了个心眼,不将自己的真心话吐露。

不过他没对陈默设防,大概是因为陈拾做了几十年的孤儿,对同性别的人尤其是男人更无戒心,陈默看起来成熟稳重且年纪不大,看起来是个很让人满意的后辈,在对待这三个人的态度上,陈拾做了很明显的区分,这使得商队里的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的照顾他们几个,队伍很快便顺利带着他们朝着千里巷的方向而去。

陈默不擅长饮酒,在一次被灌醉之后,他被人送到了铺满丝绸和冰块的软垫上休息。再睁开眼时,已经不知道是清晨还是傍晚。

陈拾在与饶致远说话:“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干活,还是在瞒着我什么?”

“我瞒着你什么了,你就知道瞒着,你根本信不过我那你还问我做什么……”饶致远在大叫。

两个人隔着一扇门激烈的争吵,最后打成一团。不知道是陈拾太强还是饶致远太弱,总之最后这次争吵以饶致远被打哭而结束。陈拾十分厌烦他,辱骂了他两分钟之后出门去。

饶致远哭的声音不大,没过多久就停止了。他停止之后,张了张口,一段常人难以听见的话传到了陈默的耳朵里。

妖语?他居然会妖语?陈默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不过他很快的就回复了饶致远。对方的情绪稍微缓和,起身看外面渐渐升起的月亮,逐渐攥紧了拳头。

陈默始终无法摸清楚饶致远的意图,他似乎刻意在陈拾和自己之间制造嫌隙。不过大概是因为遇到了同姓名的人,陈拾十分重视陈默的存在,连饶致远这点小心思都未能如愿。

王小晴倒是很理解为什么饶致远会刻意将自己塑造的与陈默不同,毕竟承池的环境与迟禾不同,妖族大多数都是从小受到迫害的类型,没有哪位会度过与人类毫无仇恨的童年时期,这就是他与陈默的不同之处。

饶致远希望陈默也能享受到自己每天感受到的痛苦,但陈拾的阻拦让这一小目标未能生效。加上陈拾天然的对同胞的包容,让他自然的忽略了为什么饶致远要屡次阻拦他们两个在一起。

不过这种关系没有持续很久,陈拾马上就意识到了饶致远的异常,他问饶致远:“你最近古古怪怪的,难道是附近有妖怪?”

“你知道了干嘛还问我!”饶致远最烦他这种明知故问的腔调,恨不得当场揍翻他。

他甩袖离去,手上的枷锁在空气中划出奇异的翠绿弧度。留下陈拾在一边深思。

陈拾想了一下,自己今年已经三十九岁了,无妻无子。他年少时分为了义父鞠躬尽瘁,到了这个时候也依然不忘初心,但有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自己努力了这么长的时间到底在这一目标上收获了什么。

实际上,他一辈子都只能当义父的一条狗,这样安心又安稳的日子,会是他这辈子都追求的目标吗?

当晚,凌雁北问了一下陈默夜盲症的具体范围。陈默告诉他,受影响的一般是亮度,如果油灯只能照亮一张桌子,那他就只能看见这张桌子。如果需要在三更半夜看到整个房间的布局,需要三十盏油灯,而凌雁北也清楚,三十盏油灯已经相当于将整间屋子的亮度调整到看书也毫无压力,如果不是知道这是陈默身为妖族的天生缺陷,他会以为这是陈默小时候看书太多了留下的后遗症。

就在两人继续商议日后治疗陈默眼睛的流程时,陈默突然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帝王威压。

妖族公认的王没有多少,银狼王是这为数不多的王中的一份子。陈默只是一个普通妖中一个天赋不怎么好的小妖,无法反抗这种帝王的威压。王小晴注意到了陈默的异常,但因为之前两人聊天的时候王小晴屡次感觉到了不快,所以这次她不决定帮助陈默。

饶致远极少感知到自己的妖族血脉,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是不存在的。他有母亲的完整记忆,并且经历了她痛苦的结局,妖是坏人,是他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

但是现在,他居然会为了陈拾的反应而动摇。陈拾明明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相信所有妖都是灾祸的存在,怎么现在会为了陈默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就因为他也姓陈?

帝王威压除了能让陈默无法动弹以外做不了任何事,但饶致远却偏偏在不依不饶的对陈默释放威压。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三天,商队在行进,而且饶致远需要吃饭和睡觉,陈默在己方完全无辜的情况下硬生生的扛了三天,让凌雁北心情有点不愉快。

“差不多得了。”凌雁北没忘记之前两人与鲛人的殊死搏斗,如果陈默没砍那一刀,现在自己估计在过头七。“觉得自己很牛吗,一天到晚摆弄你那三招两式,也不嫌丢人。”

饶致远怒骂:“你身为名门正派却一心护着这个妖邪,居心为何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我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你就如此对我,我看你也不配坐着正派领袖,干脆叫清凉寺灭了你们算了。”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组织中,只有缥缈宫是迟禾本土的,在内外都不被容许存在的情况下,它的衰落成了必然的标志。可能是因为缥缈宫前脚被灭,迟禾也即将走向改朝换代的局面。

这对于其他大国来说,无疑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迟禾不强,但如果一个未知的新对手取代手下败将成为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那将不会是一件好事。本来起义军已经打到了京城,却又因为某些原因暂时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而这波队伍里,有水焉择和葛忠亭。

葛忠亭身为西云人,很能感受这些起义军对朝廷的愤怒,虽然他与他们不完全属于一个阵营,但能看到迟禾国灭,尤其是那些默许威远将军远征西云的掌权者为此焦灼暴怒的时候,他的心情真的是很愉快的。

不过现在他的处境变得有点奇怪,他加入这支自称扶新帝的队伍中后,莫名其妙的陷入了一种需要自证的境地。而他需要自证的并非自己立场不明,是自己不是女人。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他一出生就被亲爹娘认定为男子,相貌也与阴柔不怎么搭边,虽然不算绝世帅哥,但胜在父母遗传的好,起码每个五官都比较正常,不算歪斜。怎么就到了需要自证身份的地步了?

起义军之前的身份有大有小,但大多数都是已经成家或者年龄到了需要成家的糙汉,行为举止不拘一格,作风也很大气,经常吃完饭拿袖子擦嘴,比较不雅观。葛忠亭所处的国家多雨,常年不见太阳,而且他自己也有一些晒不黑的体质。平日与迟禾那些骑马射箭玩耍的迟禾贵公子们一比就白一些,如今到了一批很可能是跟着下属在太阳底下历练过的汉子比起来,就显得葛忠亭肤白胜雪,如天神下凡。

而且他常穿深色衣服……

迟禾也有能人异士,能将女儿完全乔装成男儿,声音可以是假的,外形可能是假的,喉结可能是假的,就连男性象征也可能是假的。葛忠亭在这场误会中完全被人为的堵死了需要自证的路,他必须要像女儿一样保护起自己才能不至于在这个男子占据大多数的环境里受到威胁。

水焉择留下是为了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

西云被灭,但据陆淼府上的人八卦,说威远将军很可能还没有拿到长生不老药。这样大的功劳他却没有对外大肆吹嘘,意味着讨伐西云的结果只是让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国家,而没有任何实际的进展。

西云很避世,其他地方的人可能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样一个名气不算大的小国被灭却要宣传出去,多少有点迟禾在自鸣得意的意思。

之前水焉择有意中带葛忠亭拉练的行为,让他从葛忠亭的嘴里真的撬出了话。当得知葛忠亭就是西云人的时候,水焉择真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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