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 239 章

“不了不了不了不了……”文森特连声说着,拒绝诸位老哥的热情邀请,道,“真去不了,我们得马上走了,真的真的,不好意思各位,下次我来请大家吃饭……啊。”

文森特用眼神朝大家示意。

众人:“……啊?”

文森特落下重音:“啊。”

路边的三个人相互看看,道:“好吧,忙嘛可以理解,不过……”

“娃娃鱼在哪儿呢,我们看看。”一位穿背心的大哥一巴掌按在文森特肩膀上,探头朝车内瞧去。

杜行:“……”

杜行道:“不在车里。”

“那在后面吗?”又一个人望向侧头望向后侧车厢,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道,“诶,不是好几个人,队长跟那个妹子呢?”

文森特指指河对岸,道:“早过去了。”

众人“哦”一声,忽的反应过来,可惜道:“在他们车里啊。”

杜行:“……”

文森特指着路边滔滔不绝的黄河,道:“在河里……你们看见了吗?”

众人:“……”

距离提示音又响了起来,文森特和杜行不敢再耽搁,迅速上车挥手告别了,留下兴县水文站三位观测员一脸茫然站在原地。

“在河里?”一人下意识重复道。

其余两人转身,看着底下奔涌的河水,自我怀疑道:“你看到了吗?”

三人都是摇头,片刻后一人啪一声拍在旁边人肩膀上,道:“啥也没看见,上油归你了,沙桶你也提了吧。”

那人:“……”

过了岚漪河,接连迎来是几条较大的支流,河水奔涌着携带泥沙由山上滚落下去,为黄河带来丰富水量的同时,也提供了诸多泥沙量支撑。沿岸水文站也变得多起来,虽然大部分都向岚漪河一样,藏在支流以及支流的支流交汇处。

小余瞥见路边崖壁上卡着的纸板指示牌便缓缓靠过去,待看清楚后哭笑不得道:“这……”

一看就是牛奶箱拆开的大纸板被人固定在山前的崖壁上,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温家川水文站”,一个箭头折向山后窟野河,还画了个笑脸,下面写了一行小字“在忙检修,往里边走”。

老任看着,有那么一些意外,不过还是下车在纸板上加了几个字。

片刻后车辆远走,只剩下纸板靠在岩壁上,旁边多了一行小字——“来了,忙,多谢”。旁边的石头花垂下来,细小的枝叶在风中荡了荡。

原本只是一段颇显孤寂的峡谷科考,没想到间接变成一场水文站的联谊活动,无论是水文站还是科考队本身,都没有料到,然而这种奇妙的联系在人员稀少的深山之中难得带上一丝温情的意味。

小余似叹非叹,道:“他们,也太寂寞了。”

对岸,杜行和文森特终于赶上来,一条县道连跨两条支流,小小的村落就在这两条支流之间,在山体和河岸的挤压下,沿公路一线呈带状排列着,而河漫滩也终于重新被劳动人民占领,有鱼塘,也有塑料大棚,有的则空着,像是在作物轮种的间隙。

天上无人机嗡嗡响着,路过的人好奇看着,杜行将小商店的东西搜刮一空,一边试图加微信扫码付款,店里年轻人没在,就俩老头老太太眯着眼按照杜行的指示点开微信,十分不放心的朝他确认:“这就是收到了?钱就进来了?”

手机叮一声响,支付完成,杜行连连保证:“没问题,真的没问题,有问题拿着微信去派出所找警察!”,而后拎着大包小包回车上。文森特也终于学会了并不能伪装自己的伪装——戴了墨镜和帽子——反而让他在村子里的小道上更显眼了。

他在县道转弯——罗峪沟河口抛下探头,罗峪镇在这里结束了它的扩张,转而延伸向罗峪沟北岸。对岸一条公路穿山而来,跨越支流连接在这条县道上,看起来如此气势不凡。那便是山西的沿黄大道,与一河之隔的陕西遥遥相对。

在两条观光道之间,黄河罕见的在河心聚起大片沙洲,近千米的河道有七成以上被泥沙占据,河心岛像是矗立在河中的另一块陆地,最中心覆着绿植,远看去,像是一片半米高的小树苗。

文森特耐心等待着检测仪器输出结果,一边环望四周,偶尔拍两张照片,杜行开着车从路那边过来汇合,一下车就惊了个呆,叫道:“这边水这么少吗?”

文森特瞧了眼脚下的罗峪沟河,道:“少吗?”

杜行点头,将新买的包子分给他,一边道:“挺少的,河道这么宽,水就这么点,都是沙子。”

虽说是新买的包子,依旧是早上卖剩下的,文森特咬了一口,吃到没有热透的肉馅,含糊不清道:“下次买素的吧。”

杜行摇头,以眼神示意,没有了。

好吧,文森特咬着包子,捞起探头换上新的,再次丢到水里,指着黄河那一边道:“那边沙子才多呢。”

河对岸,窟野河蜿蜒过两百多公里,远远的将从内蒙到陕西的泥沙统统带下来,在一股脑推到黄河里,杜行“哎哟”一声,道:“还有这么大的岛呢。”

文森特“嗯”一声,专心盯着屏幕一边输入相应参数,杜行扬头看了看,并不能看到对岸的窟野河,只好操纵无人机飞高去看,一边道:“……还真是,比黄河都黄了。”

在无人机的俯视下,周围的一切都收紧手柄前放置的手机里,杜行一边推着无人机匀速飞行,看对岸一辆灰壳车开过,道:“队长他们走了。”

文森特道:“差不多,采完沙样就走。”

俯视镜头下,黄河河道变得更为直观也更加宽阔,河心岛也看起来更加壮观,奔涌的河水无力将其切开,只好绕过泥沙堆积之地,在岛屿后汇聚。两岸俱是起伏的山脉,杜行推着无人机在河上飞了一会儿就飞回来,去探支流对岸的山。

山脉意外的呈现出与对岸截然不同的气势,不再是画着年轮的圆圈,而向真正的荒野之地一样,遍布嶙峋的石块和黑色土壤。

有点像鳄龟的脖子,杜行在心里打了个奇妙的比喻,忽然发现其实还是有梯田样子的山,只不过聚在山顶上,像是……被蚕食?杜行看着,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文森特拎起沙样和检测仪,示意杜行上车,道:“走吧。”

杜行回到驾驶座,看着对面的山,道:“就算没有草,不也应该是黄土吗,风吹日晒的,没人开垦也不应该是石头吧。”

文森特弯腰将东西放好,跃上车带上车门,一边系安全带,道:“谁知道干了什么。”

无人机嗡嗡旋转着跟上,杜行开过支流,顺着沿黄大道行驶,瞥见后车镜里黄河泛起的白浪,道:“这水流不是挺快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岛。”

文森特看了一眼,道:“那不是浪,是采砂洞。”

杜行:“……”

文森特指着沿河蔓延的黄色河岸,道:“那也不是黄沙,是河砂。”

杜行:“…………”

河底千疮百孔的采砂洞并被小鲤鱼和大鲵发现,他们一路疾行,只想要追赶上前几天刚刚经过的花骨鱼群。然而待游过了大大小小几十条支流,也没有遇见那只黄河鮈所说的“好大好大、好多好多的花骨鱼”,还被住在秃尾河口的鲤鱼嘲笑——“根本没有见过,你们肯定是被骗啦!”

小金怏怏晃着尾巴,在浑浊的河水里冒了个不成型的泡泡,道:“怎么会这样呀……”

“这样呀~”稚鱼们学着小金样子,失望的大声叫着。

容容道:“看错了吧。”

“怎么会呢!”小金甩了甩游了一天有点酸的尾鳍,模仿那只很老很老的黄河鮈,一顿一顿的说,“前面……好多花骨鱼……好大好大……游过去了!”

“然后你问什么时候。”小金看着容容,示意道。

容容好笑的看着他,将脑袋上的水草拉好,道:“什么时候。”

“两天……不,五天前,”小金学着那只年老的黄河鮈,一展胸鳍,道,“快去追吧……你们,能赶上!”

周围的鱼看得有趣,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一只成年鲫鱼游过来,道:“你们在做什么,你怎么是金色的。”

小金摆摆背鳍,道:“你见过花骨鱼吗?”

成年鲫鱼指指他们面前的透明箱子,道:“这不就是吗?”

稚鱼们在箱子里游来游去,纷纷道:“不是不是,是别的,大大的花骨鱼。”

成年鲫鱼想了想,道:“快到夏天的时候见过,不过他们不住在这里。”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小金想问,又下意识道:“真的吗?”

成年鲫鱼道:“真的啊,因为我就住在这里。”

一条支流从山间落下来,在河岸上堆出细长的滩地,河水汇入,泥沙也沉积下来,小金看着,道:“这是什么河呀。”

成年鲫鱼道:“会水河,对岸很吵,后面有人类,我喜欢从这里开始游到秃尾河,心情好会再往上游一段。”

小金摆摆尾巴,道:“秃尾河里住着一只鲤鱼。”

成年鲫鱼听着这话有点想笑,不过还是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鲤三偶尔也会游下来……不过秃尾河里住着很多鲤鱼。”

“哇!”小金叫了一声,转眼看到箱子里的稚鱼们,又道,“那花骨鱼呢,他们住在哪里?”

成年鲫鱼摆摆尾巴,道:“我不知道。”

小金:“啊?”

做好了心理建设去问,对方却真的不知道,小金在水里冒了个泡泡,不知道该说什么,容容道:“很多吗?”

成年鲫鱼摇头,道:“不多,不过有幼鱼,比他们大。”

稚鱼们在箱子里“哇”一声叫出来,花意一摆尾巴跳出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

“也许是游到后面,或者前面去了吧,”成年鲫鱼动了动胸鳍,左右看看,换了个话题道,“你们晚上要睡在哪里?”

小金歪歪脑袋,道:“随便哪里……啊,这里就行!”

成年鲫鱼:“……”

成年鲫鱼拒绝道:“这里不行,宝宝们要回来了。”

小金“哦”一声明白了,拍拍容容准备走了,临走前他像是想起什么,回头问:“你不怕容容吗?”

“容容?”成年鲫鱼不解的冒了个泡泡,而后看向大鲵,道,“你说他吗,我觉得如果他要进食的话,肯定会选择先吃你吧。”

小金:“……”

肯定会被率先吃掉的金色小鲤鱼无力的在水里转了一圈,道:“又没有啦……那只黄河鮈为什么要那么说呢,明明大家都没有看见呀~”

容容瞧着他,忽的动爪将小鲤鱼推到箱子里,清凉的水覆盖过来,小金抖抖背鳍,落下一层黄沙。稚鱼们忽闪着背鳍靠过来,小金看着大家,想回去找那只鱼问清楚的念头又消散了,宝宝们也跟着游了一天,累得够呛,虽然是在小金和容容的帮助下。

容容推着箱子慢慢往前游,想了想,道:“也许是太危险了。”

“危险?”小金转眼看过来。

容容点头,道:“有很多暗流,河底。”

这么一说,小金想起来了,他当时还想游下去看看,毕竟很少见那么湍急的河水了,就像……就像龙羊峡的大漩涡一样,虽然比起来水流弱了很多。

“不知道十八哥哥怎么样了,”小金浮在水里冒了个泡泡,有沙子从鳃盖后落下来,他忍不住抖了抖,道,“还有雅只阿姐,他们有没有小宝宝~”

“小宝宝?”稚鱼们好奇的围过来。

小金“哎呀”一声,道:“就是鲤十八呀,我是鲤十九,是十九弟弟,也是十九哥哥……”

小鲤鱼絮絮叨叨的又开始讲起了龙羊峡的故事,容容隔着透明箱壁看着,尾尖微微晃动,而后推着他们穿过喧闹的公路桥和河岸,来到佳县后无人的支流旁。

小余“啊”一声,道:“今晚住山上吧。”

老任指指路边的县城,道:“你把我放下来,我去买点东西。”

小余一脚油门踩向前,道:“还是我先送队长你过去,我再拐回来买吧。”

老任道:“不用,等他们过来就顺路。”

“对啊,”小余靠边停下,朝河对岸望了一眼,许久才看见白色检测车开上桥,道,“你们怎么那么慢啊。”

无线电响了两下,文森特“嗯”了一声,道:“因为有个人心系黄河,甚至想要打个12336。”

杜行:“……”

小余道:“那是啥电话啊。”

老任看了手台一眼,下车示意小余继续往前走,自己则找商店购买沿途补给。文森特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出来,随口道:“国土资源局啊。”

小余:“……这又是啥情况。”

文森特耸耸肩,道:“也许是非法采砂也许不是,万一人家有证呢,而且人镇政府就在边上,你想冲过去对线吗?”

杜行:“……拍点证据啊。”

文森特指着天上的无人机,道:“它白飞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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