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为人类选择一份礼物，群鱼聚在一起讨论着。

毕竟鱼鱼们只有被人钓被人抓被人钓起来抓走就再也不见了的经历，还没有被人类救过的情况呢，当然，被钓起来又放了那种不算，嘴巴吞水藻都会漏呢。

泥鳅千里迢迢拱来一蓬泥巴，道：“这是最好最适合造窝的河泥了，水草种子放下就会长起来哦！”

黄河鮈半透明的背鳍扇啊扇，带着一颗珍藏已久的梨形环棱螺外壳游了过来，道：“这可是最最最好看的壳壳了，从外形到花纹到尖尖角，没有比他更漂亮的啦！”

黄颡鱼抖落身上粘着的草叶泥水，放一只蚯蚓在水里，道：“这可是只有下雨天才有的东西哦，非~常美味。”

鳑鲏则衔来一颗莲花种子，道：“会开很大很好看的白色花花哦！”

不远处几只小鱼哼哧哼哧扛着什么游过来，将一只银晃晃的圆形手镯一亮，叫道：“这个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亮亮的，人类肯定最喜欢！”

“什么呀，你那个一看就是人类的东西，要送的话，当然要送人类没有的东西啦~”草鱼说着，从身后拖出一颗空心莲子草，嘿嘿笑道，“这是我刚刚新发现的水草，连名字都还没有呢！”

青鱼“啧”一声，道：“你当谁都像你喜欢吃草吗，人类肯定喜欢这个。”

一只小鲤鱼大小的蚌壳被摆在水面上，群鱼“哇”一声，叫道：“这么大啊！”

“那当然。”青鱼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旁边小鲫鱼尾巴一摆，掀开蚌贝壳，里面砂砾上躺着一枚圆滚滚的珍珠，在天光下呈现出淡淡的黄色。

“还有小圆石头~”小鲫鱼晃晃背鳍，在一旁介绍道。

仙女虫，水丝蚓，钩虾，蜉蝣，金鱼藻叶子，眼子菜的根茎，会开粉色花花的花蔺种子，萝卜螺的贝壳，漂亮花纹的小石头，还有亮晶晶的从水底捡到的人类的硬币，装饰戒指，发卡，镂空风铃等一系列零碎东西都被摆在水面上，漂了一河面。大家一起看向小鲤鱼，道：“你觉得呢，小金。”

小金转头看了眼容容，两小只同样摆上一大堆零碎东西，有各种水草的种子，奇怪花纹的碎瓷片，颜色亮晶晶的荧光石，被防水纸包着的不知道什么，还有他和容容在鄂陵湖见过的黑黑黑石头。

“好多都不认识哦，”小金说着，掏出最后一样东西摆在水面上，道，“这是人类的小鱼吗，好像跟鱼鱼不太一样，轻飘飘的。”

一只稚鱼形状的路亚软饵被放在群鱼中间，身侧的鱼钩闪着寒光，众鱼鱼鳍晃动的动作齐齐一滞，异口同声叫道：“拿走啊！！！”

小金一愣，轻飘飘的软饵掉了下去，尾巴晃动的样子就像是一条真正的稚鱼。

“为什么呀，我和容容拉了好久呢。”软饵连着鱼线，两只小家伙拖了好久才整个带起来，小鲤鱼不解，十分想游下去把他带回来。

“因为他是用来抓鱼的，”一只乌鳢扯了下嘴角，觉得自己嘴巴又开始痛了，忙回之前的话题，道，“你们俩觉得哪个好，他们是你认识的人类。”

小金鼓鼓嘴巴，眼睛从水面这边扫到那边，又从那边在看回来，咕咚一声倒在水里冒了个泡泡，道：“我也不知道呀……”

鱼鱼的话，喜欢水藻，喜欢钩虾和虫子，喜欢漂亮的石头和亮晶晶的东西，如果都不喜欢的话，还可以送种子送花花，送鸟的羽毛送会漂往河面的泡泡，要是喜欢游水，还可以游出去一起看云看太阳。

但是人类喜欢什么呢，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吃的什么，刚刚的大大大老虎说人类什么都吃，那人类喜欢吃石头吗？小金看着岸上的人影，觉得送个礼物真的好难哦。

一只鲶鱼忽道：“我觉得都不行。”

群鱼都看过来。

鲶鱼道：“他们救的是鱼呀，本来会死掉的鱼有的活过来了，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好更宝贵的东西吗？”

群鱼齐齐冒了个泡泡，纷纷道：“当然没有啦！”

没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啦，鱼鱼们看看自己找到的那一堆东西，更觉得送不出去了。

“到底要送什么呀~”鱼鱼们学着小金的样子倒在水里，发起愁来。

一只鲤鱼自言自语道：“当然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东西了，要送的话，只有鱼鱼才能和鱼鱼一样好呀。”

“鱼鱼都是自己的，怎么能送呢！”群鱼纷纷叫道。

说话间，旁边堆着的死鱼尸体顺着水漂过来。

群鱼：“……”

群鱼：“那也不能送啊！！”

小金抱着荧光石倒在水里，道：“容容你觉得呢？”

容容爪子捧着那个被塑料包裹着的奇怪东西，水流经过会发出细碎声响，听起来就像是夜里的风一样。

“都可以。”容容道。

“都……来看看？”文森特回头，脸上挂着感慨又有趣的笑。

老任坐在小板凳上垂腰，探头看一眼，瞥见小金推过来的那一堆杂物中的绿色，道：“刚好，省得采样了。”

“那也得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挖过来的啊。”文森特笑着，示意杜行那浮游生物网来捞，小余在地上铺上一层塑料纸，用来放东西。

背后方队看得一脸复杂，这啥玩意啊这，忙活大半天还得清垃圾，这是科考队啊还是保姆队，就差划个船跟旁边喂食了吧。

旁边警员过来报告说基本清理完毕，最后清点下就可以走了。方队“哦”一声，伸长脖子又看了一眼，见那摄影师从网里稀里哗啦倒出来一堆裹着水草的玻璃罐银行卡，转身忙去了。

“……林业局那边联系了，说动物比较多的话需要协商，只能暂时先统一送到救助中心，后面再说。”一名警员在耳机里报告说。

方队“哦”一声，道：“知道了，除了这些资产，查到别的什么东西吗。”

所有的东西都堆在一楼，书，文件，保险柜，就连墙面都仔细检查了，一人正在做最后的清点，闻言喊了声“方队”。

方队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警员便报告道：“大部分都提前转移了，应该是之前山西抓捕行动给了他一个预警信号，这次冒险来带走剩下的东西，保险柜里的钱还有一些消费记录，不过具体还要带回所里再说。”

方队弯腰拿起个文件翻了翻，瞧着上面的一条条帮规，随手合上，拿过旁边的胶带纸帮忙封箱，一边道：“回去后大家先去睡觉，明天早上，咱们就有一场大仗要干了。”

警员们相互看看，异口同声喝道：“是！”

从清晨忙到下午，方队在湿地最外侧拉起警戒线，朝还在河边的几人道：“那我们先走了，出去的时候线给我拉好。”

小余肢体僵硬的转过来：“哦……”

杜行捧着失而复得的漏水镜头，叫道：“卧槽不是吧！”

文森特抬头看向方队，一脸复杂，道：“我觉得暂时走不了了。”

老任含蓄道：“有情况。”

那个包了好几层的塑料纸已经被打开了，里面躺着几根现出骨头的泛白指节，来自河面的风一吹，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弥漫开。

方队：“……”

方队：“法医呢！龙医今天在局里吗！”

十五分钟后。

方队蹲在岸边，举着那个塑料纸，道：“你们知道这个是从哪里来的吗？”

小金有点怕，浸回水中，容容拦在小鲤鱼面前，打量着这个陌生人类，继而威胁的龇了龇牙。杜行走过来，朝水里晃晃镜头，道：“谢谢你们啦，给我捡上来。”

小金歪歪脑袋，朝他冒出个泡泡。

文森特捏着夹子，朝瓶子捡种子和水草，一边道：“你说我要是突然在一堆精确到经纬度的数据里插一个‘龙门段’这样的数据，会不会被人笑死啊。”

小余无奈的看他一眼，将小鲤鱼和大鲵带来的石头瓷片小卡片洗干净，分开装到不同的盒子里，文森特“哦”一声，夹起一棵草朝老任道：“队长，有情况。”

方队精神高度敏感，迅速回头，道：“什么！”

老任看了一眼，道：“空心莲子草，入侵物种，有空找农业部来除下草，查查源头，我看还没有蔓延开，还有时间。”

方队“哦”一声，继续跟倪跑跑交流。

“啊，还有。”老任出声。

方队又蹭一下看过来。

老任手上拿着那颗珍珠，道：“淡黄色，铜锌金属元素相对丰富，能麻烦你跟水利或者环保局报告下吗，重金属可能需要检测下。”

杜行闻言转身回车里拿水质检测仪，方队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片刻后又道：“就没有点我关心的情况吗？”

科考队纷纷摇头，道：“没有。”

方队只好再次转过头，朝水中重复道：“你们从哪里捡来的，能带我们去一下吗？”

众人：“……”

小金：“？”

小金：“他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啊。”

容容歪歪脑袋，道：“不知道。”

小金听着风穿过塑料发出的簌簌声响，一摆尾巴潜回水中，道：“你等一下哦~”

五分钟后，小鲤鱼拖着又一个塑料包过来了。方队眼神一亮，顾不得浅滩河水，踩进水里将那袋塑料捞上来，惊喜道：“果然能听懂……”

“啊。”塑料包刚入手就散开了，里面掉出来一堆散掉的玩具车零件。

方队：“……”

小余道：“虽然我也想，但它们俩真的是鱼跟大鲵。”

方队终于放弃跟鱼沟通，回去商量河中搜索计划去了。岸上人类还在来来去去走着，小金和容容浮在河边，有鱼悄悄游过来，小声道：“他们喜欢吗？”

小金高声道：“你们喜欢吗，礼物！”

没有人类回答，或者说没有人类能听懂。

容容踩在岸上，支起身体，朝岸上低低鸣叫一声。

科考队的人都看过来，路过的警员也转头看一眼，小余“哎”一声，道：“又有东西了吗？”

杜行拎着检测仪走过来晃一眼，道：“没有……啊，谢谢。”

小金冒了个泡泡，道：“谢谢你们救了他们，我们找不到更好的礼物了，你们是很好很好的人类，我不好，连鱼鱼都救不好。”

容容拍拍他，身后悄悄游来的鱼鱼早就悄悄不见了。

杜行在岸边打卡检测箱，在距离小鲤鱼一段距离的地方放下探头，道：“谢谢你的泡泡，也谢谢你们那天救了我，给我一个新生活的契机。”

文森特在背后调侃道：“风餐露宿啃压缩饼干的契机吗？”

杜行笑道：“对啊，一般人还体验不到呢！”

众人都笑，轻松的氛围弥漫开，小金在水里晃着背鳍，道：“他们好像很开心。”

容容“嗯”了一声。

身后跑掉的鱼又游了回来，道：“那还真是好人类，我们那么不好的东西他们都喜欢。”

小金“嗯”一声，看着岸边忙碌的人影，道：“是好人类呢。”

日光散发着热量，一点点歪斜下去，照在水中泛出光斑，照在岸上，雨水清洗过后的世界十分清晰，包括那几排笼子和水箱。

小金和容容守在岸边，时不时朝他们叫一句：“你们还好吗！”

还活着的大鱼们晃晃尾巴，回答道：“还好~”

困在笼中的动物们总是说：“啰嗦！”

小金眼睛亮亮的看着容容，打算人类走了以后可以把大家都放出来，然而还没等到傍晚，人类的大车就来了，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笼子被搬走了。

小金惊讶的睁大双眼，叫道：“不要走呀！”

笼子的金雕瞧他一眼，道：“你能拦住人类吗。”

小金愣了下，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拦不住，容容也拦不住，比容容大好多好多老虎也拦不住。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放在人类的车上，一只一只离开，去往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但是但是！小金用力跳起来道：“大家……”

容容道：“保重。”

华南虎看了他们一眼，忽的昂首一声咆哮，震耳欲聋的吼声震开，顿时群鸟飞散兔逃狗散，丛林之王威势尽显。搬笼子的人笑了声，道：“精神还挺好，就是尾巴断了。”

老任“嗯”一声，道：“麻烦你了，尽量吧，如果有能放回保护区的话。”

那人点头，关上大车车厢，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走回来道：“那个预警系统上线了，现在在测试阶段，我觉得用着还行。”

老任笑了下，道：“有意见尽管提，烦死老房那个家伙。”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拍拍老任的肩膀，上车走了。

小金再用力跳也没能吸引来科考队以外更多的目光，车还是开走了，岸边只留下几排明显的印子，小鲤鱼塌着背鳍，望着卡车开走的方向，小声道：“大家都要好好的呀。”

容容摸摸他的鳞片，轻轻安抚着。

旁边扑通一声水响，透明箱子再次回到河里，小金看看它，又看看人类，知道新的旅程又要开始了，但是他真的……容容抬爪将小鲤鱼放回箱子里，清凉的水一瞬间包围过来，如同柔柔的梦境刹那间环绕着他。

从遇到彩虹开始就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还不过两道水波的时间，小鲤鱼还来不及说完话，就深深的陷入了沉睡。

小金道：“容容我……”

容容看着他，扯了段苇草盖在他的身上，轻轻应了一声，道：“睡吧。”

黄河河畔，与鲵同行：你们都不行，来看专业滴，论倪跑跑是如何被发现的[斜眼笑]，以及鄂陵现在已经下雪了哦[图][图][图]~//@鹅鹅鹅天歌：#壶口瀑布惊现大鲵#哈哈哈瞧我拍到了什么！[图][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