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上，按住，撕咬，啊，跑掉了，半潜无人机一个轻巧的转弯躲开攻击，转到河口另一边去了，始作俑者委屈的扁扁嘴巴，在水里冒了个泡泡，两只前爪划了下水，肚子里再次响起咕——的一声长音。

“好饿呀。”幼年大鲵小小声说着，摸摸自己的肚子，转身躲到水草下，扒拉着草叶尖尖把自己埋起来。

小金：“……”

小金看向容容，他？

容容点头，是大鲵。

小金放开那只奇怪的塑料球，一摆尾巴游过去，道：“你好呀~”

幼年大鲵蹭一下把脑袋转到另一边，不看小金。

小鲤鱼又晃着尾巴游到另一边，道：“我在这里呀，我是小鲤鱼。”

幼年大鲵“呜”一声抱着脑袋，四只爪爪扒拉几下，一转身面对河岸土壁，把尾巴甩向小鲤鱼，一副十分不想说话的模样。

“……”细碎的声音伴着咕嘟嘟冒起的泡泡漂过来，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小金凑过去道：“你在做什么呀~”

幼年大鲵忽的跳起来，把小金吓了一跳，还没来记得逃跑，就听见对方气鼓鼓叫道：“总有一天我会抓到鱼的！比你还大好多好多的鱼！”

又一阵咕噜声响起，幼年大鲵呜咽一声抱着肚子缩回草里，张嘴啃了两口车前草，小声叫道：“我好饿呀。”

小金：“……”

这还是第一次碰见容容以外的大鲵，虽然这只不太大，看起来像是宝宝的样子，但是还是要比他大一半，然而从捕食到躲藏的一系列举动都让他意外，他还以为大鲵都像容容这样虽然很少说话，行动却意外敏捷的那种。

眼前的这只幼年大鲵——河口一只麦穗鱼游过来，幼年大鲵做好攻击姿态，啊呜一声扑了过去，水声响动，麦穗鱼摆动着尾巴灵活转弯，继而飞快游走了，幼年大鲵扑了个空，只好鼓着嘴巴嘟囔两句，又回到岸边草叶下蹲着了——看起来好像有点笨笨的。

还是只会吃草的大鲵。

小金朝容容冒了个泡泡，你小时候也这样吗？

容容：“……”

容容：“没有。”

幼年大鲵微微转头，眼睛看着小金，又看看他旁边的黑色大鲵。

容容道：“你自己吗。”

幼鲵看着他，半晌点点头，小小声道：“你饿吗。”

小金“咦”了一声，道：“说话了……容容你饿吗~”

容容不语，瞧着眼前的小家伙。

幼鲵游出来一点，指指小金，再次小小声的开口道：“你要吃他的话，能给我留个鱼鱼尾巴吗，我好饿呀。”

小金：“……”

容容道：“不能。”

幼鲵“哦”一声，扁着嘴巴退回去，重新把自己伪装成石头的模样，只是这块石头不太安静，咕噜噜的肚子叫声不时响起。小小幼鲵抱着肚子，在水草下蜷缩成一团。

那场面着实过于可怜，小金实在有些意想不到，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只大鲵，能看起来这么惨兮兮的，他晃着尾巴再次游过去道：“爸爸妈妈呢。”

幼鲵亮亮的眼睛从草叶里看过来，声音虽小却一本正经道：“大鲵都是要自己生活呀。”

小金“哦”一声，明白了，容容也说过，稚鲵小小的隐鳃褪去，学会捕食后，爸爸离开，宝宝就要自己生活了，可是……

“你学会抓鱼了吗。”小金尽力含蓄道。

幼鲵：“……”

幼鲵扁扁嘴巴，不服气道：“等长大了，我就能抓到你啦！”

小金在水里冒了个泡泡，十分想说等你长大了也不一定能抓住我，容容推着箱子游过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

幼鲵微微后退，脊背贴着岸边泥土，结结巴巴道：“才、才不是呢，我我我还吃草了！”

小金“哎呀”一声，道：“吃草不行的啦，要抓不到鱼鱼的话，可以先抓点钩虾呀~”

容容不在意的晃了下尾巴，看着岸上走过来的人。

玩漂流球的年轻人被杜行拉着蹲下，两人脑袋对着脑袋共享一个屏幕，上面是半潜无人机传回来的视频资料，年轻人一脸惊讶，叫道：“这个好清晰啊！”

杜行指指脑袋上方，道：“据说接到了卫星上，具体我也不懂，反正就这么回事儿吧。”

年轻人：“……”

年轻人：“你们到底是干啥的啊。”

文森特回头，“嘘”一声，道：“安静。”

年轻人闭嘴噤声，杜行示意他看屏幕，一边小声道：“变态跟踪狂。”

文森特：“……”

屏幕上，视频下方浸着水，剩余画面则留给了水面之上，刚好能拍到水面之上的大鲵脑袋和水面下的大鲵尾巴。一大一小两只大鲵相对无言，如果不是偶尔冒出水面的泡泡和直视镜头的眼神，还以为是两块爬着青苔的石头。

文森特在岸上，从这个角度看不见水草遮盖下的幼鲵，却也不打扰，只是安静的观察着，鄂陵大鲵与陕中大鲵历史性会面的一刻。

顺便在群里给剩下两人发个消息——“那句老话怎么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小余：“……”

小余：“过去吗队长。”

老任摆摆手，示意穿河绕到黄河对岸去，既然游出来的话，那应该还是会回到黄河干流里，至于往上还是往下，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水面一声轻响，小金破开水面，捧了一堆钩虾过来，道：“没有鱼鱼，给你虾虾呀~”

新鲜的钩虾还带着河泥气息，水藻缠绕，弹动的肢节传达出食物的信号，几乎是本能，对于饥饿已经忍耐到极点的幼鲵“哇”一声扑了上来。

小鲤鱼跳了两下退后，看着那只比他大一半的幼鲵大口大口进食，有点不知道什么感觉，看向容容道：“大鲵也这么辛苦吗。”

容容想了想，道：“小时候会，长大了就好了。”

小金看看容容，又看看那只追着钩虾跑的幼鲵，眼睛闪了闪，可是幼鲵也是要吃鱼鱼，才能长成大鲵吧。

一阵狼狈吞咽后幼鲵终于停了下来，推着还剩一点点的钩虾还给小金，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吃了好多……”

小金摇摇头，道：“你会抓钩虾吗，河底有好多，我们可以一起去找。”

幼鲵瞧着这只金色的小鲤鱼，忽的一扁嘴巴，哇一声哭出来，叫道：“你真是太好啦！我以后都不吃鲤鱼啦！”

小金：“……”

然后幼鲵就抱着垫了个底的肚子，盘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讲述了自己的故事——自从隐鳃没啦爸爸就走啦，剩下他们兄弟姐妹几只，洞里的鱼鱼吃完他们只能自己抓鱼啦，但是鱼鱼好难抓啊，只能大家一起上才能很幸运的抓到一只不走运的鱼，后来长大一点哥哥姐姐也走啦，他们就更难抓鱼啦，但是好饿呀，他就追着一只小鱼游啊游，游到后来就找不到家了，还被那只鱼鱼嘲笑了很久。

“是一只，嗯，一只颜色很漂亮的鱼。”幼鲵很认真的记下来了。

小金：“……”

幼鲵道：“你也很漂亮，但是你很好。”

被一只还在惦记别的鱼的大鲵说自己很好——这种感觉过于奇特，小金晃了下背鳍，道：“你家在哪里呀。”

容容却在一旁道：“我们要走了。”

准备回答的幼鲵张开嘴巴又合上，半晌冒了个泡泡，小声道：“这样呀，那、那再见。”

小金道：“我们可以送你回家。”

幼鲵摇摇头，道：“不用啦，爸爸说啦，每只大鲵都要自己过的，等我，嗯，等我长大了我再自己回去。”

容容却抬起爪子，指了指小金，示意道：“开始了。”

幼鲵：“？”

小金：“？”

小金还没反应过来，容容就咻的一下扑了过来，不明所以间小鲤鱼被容容一口吞到嘴里，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黑暗，道：“容容，你怎么啦~”

容容：“……”

容容只好将小金放出来，道：“你要躲。”

一道灵光闪过，小金“啊”一声明白过来，尾尖翘起，蓄势待发，道：“要看清楚哦小小鲵！”

话音刚落，河面响起一声水响，刹那间浪花飞溅，弥漫的水雾之中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过河面，张开的利口直取那只金色鲤鱼，金鲤鱼却早已做好准备，预判到大鲵的进攻路线后，一个摆尾回转，尾尖险险擦过锋利牙齿，潜进水中不见了。

幼鲵惊讶的张大嘴巴，却不见容容放弃，粗壮的尾巴一甩跟着游了下去，他急急忙忙潜到河底，只见黑影由上至下直追过去，小鲤鱼却在即将触底的瞬间转而荡开上游，趁大鲵调整姿态的时间，眨眼间拉开不短的距离。

“来呀容容~”小金在水里冒了个泡泡。

容容看着他，忽的一笑，道：“小心了！”

小鲤鱼快，大鲵的速度更快，极快的速度携着掠食者特有威压气势，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河底漾起一阵气泡，原住鱼们小心的藏匿着自己。

很快，小鲤鱼就被逼到死角，左边是石头，右边是河岸犄角，下面一蓬水草晃晃悠悠，小鲤鱼再也顾不得，蓦的压低身形，蹭着大鲵身下想要逃脱，大鲵却一摆尾巴，轻易的将小鲤鱼连带水草拦下来，抱在怀里，道：“懂了吗。”

怀中沉甸甸的，容容低头，一声闷响，水草中一颗石头掉了出来。小金翘着尾巴，从石头旁的水草里游出来，道：“懂了吗。”

容容莞尔，点点小鲤鱼淡金色的尾鳍，道：“一击不中，更要趁势追击。”

幼鲵看得目瞪口呆，半晌点点头，道：“懂了。”

周围鱼鱼们也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是大鲵的威慑吗，不是说大鲵懒懒的不会主动追鱼吗，天哪这真是太可怕啦！

容容带着两只小家伙重新浮上水面，自己则去推箱子，顺便捞起那只透明的塑料球朝小金道：“还要吗？”

小金迅速摆头：“不要，太烫了。”

塑料球旋即被扔开，还有一个……容容瞥了眼对面河口停着的半潜无人机，漫不经心的转回来，道：“那就走吧。”

小金“嗯”一声，将新抓上来的钩虾塞给幼鲵，道：“要加油哦，像容容这么厉害！”

幼鲵用力点头，大声道：“我会的！一定会的！”

小鲤鱼和大鲵相□□了一会儿，容容被小金赶到箱子里，准备再次启程了。

“那就再见啦~”小金朝幼鲵摆摆胸鳍。

“你们要去哪里！”幼鲵浮在河中，手里还捧着小金推给他的钩虾。

像是被大鲵声音吸引过来似的，不远处响起灰鹤的叫声，两只幼鸟好奇踩水走过来，小金远远叫道：“你们好呀~鹤~”

幼鸟们愣了下，还是第一次瞧见跟他们打招呼的鱼鱼呢。

“去看黄河，”小金朝幼鲵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抓鱼的时候也要小心鸟儿哦！”

“还有人类。”容容指了指岸上的人影。

幼鲵转头，岸边蹲着三个人，正专注的看着他们。

“这这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年轻人拿着文森特的盒子，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杜行拍拍他的肩膀，走回路边开车，文森特朝他挥挥手，道：“拜拜，期待你的漂流瓶~”

年轻人还没组织好语句，车辆就启动了，匆忙间只道了句“拜拜”，面前路上只就剩下检测车的车屁股了。

再看河中，小鲤鱼和大鲵也不见了，幼鲵已然消失，只有灰鹤的叫声还能透过对岸的芦苇丛，隐约飘荡过来。

自从开始漂流计划，还真是没少走湿地……年轻人脑海中闪过着莫名其妙的一句，扛着背包，捡起岸边的塑料球，打算回去再改装一下，就用这个中文说的溜得不行的外国友人的友情赠品们，话说都有什么来着，微型发动机，摄像头，平衡仪……

感觉也能造个潜艇出来，年轻人老神在在想着，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趔趄，没抱紧的塑料球咕噜噜掉在地上。

“喂……”年轻人瞥见对方并不算友善的眼神，顿了下还是道，“不要踩到了。”

透明的塑料球在土地上滚啊滚，落在那个男人脚边，他低头看了一眼，道：“你一直在河边？”

年轻人道：“不是，早上才来。”

那人“哦”了一声，道：“有没有看到大鲵。”

年轻人一怔，瞥见对方阴沉眼神和虎口上的纹身，眨了眨眼，道：“没有，黄河里有大鲵吗。”

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他一眼，转身沿着黄河走了。年轻人捡起自己的东西，想了想打算转到附近派出所报告一下情况，河口湿地好不容易有了鸟还有大鲵，还是要加强保护才好。

天边一层薄云，阳光不如前几天那么炙热了，风吹过，芦苇丛摇摆，一声鹤鸣响彻天际，黄河悠悠荡荡，直向东方。

-

河中。

两只灰鹤叫道：“妈妈妈妈，鱼长脚脚啦！还有四个！”

成年灰鹤瞧他们俩一眼，道：“那是大鲵，别招惹他。”

“哦，”两只幼鸟相互看看，而后其中一只小声道，“那可以跟他玩吗，他好笨哦，都抓不到鱼。”

幼鲵躲在岸边水草下，捧着小金的钩虾不舍得吃，最后挖了个洞把他们都埋起来，下决心一定要抓到鱼鱼，要是过几天还没抓到的话，那就那就……那就再把钩虾挖出来吃掉好啦。

“再见呀小金，再见呀容容~”小小幼鲵缩成一团，在水里小小声道。

“你好呀~”四只大长腿出现在他面前不远处，两只幼鸟满眼好奇，看着这只躲在水草里的“黑石头”。

十分想写“一个月后……全文完”，忍住我蠢蠢欲动想跳戏的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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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第 27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