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山脉，绿树，河水。

小金左看看右看看，推着又回到水中的透明箱子，好奇中透着意外，道：“我还以为已经到平原了呢。”

容容道：“还没有。”

已经是早上了，山林间传来鸟儿的叫声，音乐还有翅膀拍打掠过叶尖的声响，小金专心听着，过了一会儿，道：“那平原在哪里呢。”

“过了洛水，基本上就是了。”容容浮在箱子里道。

“洛水，”小金重复了下，想起之前的那些鱼鱼，道，“为什么是洛水呢，过冬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去洛水呢。”

两岸又回到了龙门前山脉耸立的状态，河水流淌其中，蜿蜒如玉带。唯二不同的是，山脉没有那么高，河水没有那么湍急，周围也没有那么多人类。

无论朝哪里张望，目光所到之处除了绿色就是绿色，这里的草不像花花那样容易消失，而且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多到小金想象不到的树。

小鲤鱼感叹道：“就算这里不是平原也很好呀，洛水有什么不一样吗，因为是清清的河吗。”

容容想了想，道：“因为洛水有洛神。”

小金歪歪脑袋，道：“洛神是什么，是鱼鱼吗？”

容容划了下水，浮出水面趴在箱子边缘，道：“有时候是鱼。”

小金疑惑的冒了个泡泡，圆圆的眼睛看着容容，像是在说什么叫有时候是鱼，难道有时候会不是鱼吗？容容点头，道：“有的时候是鸟，开心的时候会变成花。”

“啊？”小金一脸迷茫的看着容容，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容容晃了下尾尖，瞥见岸边草丛里的一点紫色，一翻身跃回河中静悄悄的朝岸边游去，等他游回来的时候，小鲤鱼才反应过来，讶异的张大嘴巴，大声叫道：“鱼可以变成鸟！还可以变成花！”

容容口中衔着一穗小小的还未凋谢的紫色香薷，放在小金面前，道：“花。”

小鲤鱼的眼里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阳光照耀下，隐隐的，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期待，他慌张的摆着胸鳍，口中乱七八糟说着：“真的吗，鱼怎么会变成鸟呢，翅膀呢，羽毛呢，鸟儿尖尖的嘴呢，是鹤那种大大的水鸟，还是雕雕那样的鸟啊，还有花，变成花的话翅膀怎么办，尾巴怎么办，鳞片怎么办呢，鱼鱼不能长在土里呀，那他还会不会说话，是不是就是会说话的花花了……啊，这个花花叫什么，怎么现在还在开呀？！”

一段话说的极其流畅又饱含小金的特色，容容莞尔，轻轻将花穗推给他，道：“香薷。”

“香薷。”小金靠近嗅了嗅，有一种奇特的，不同于花朵的味道。

小金歪歪脑袋，道：“香薷有点不一样。”

容容“嗯”了一声，道：“洛神也不一样。”

小金亮亮的眼睛看过来，叫道：“哪里不一样，他是比鲟鱼更不一样的鱼吗？”

容容想了想，道：“他更愿意当一朵花。”

“嗯……”小金思考一瞬，决定跳过洛神到底是什么这个话题，直切问题的中心，道，“那怎么样才能像洛神一样变成鸟或者花花呢~”

容容晃了下尾巴，道：“不知道。”

小金：“……”

小鲤鱼的尾巴垮下来，不过一道水波淌过，便又轻快的摇摆起来，道：“那我们找到洛神，问问他不就好啦~”

容容瞧着他亮晶晶的眼神，笑着摇头，抬爪将小鲤鱼和花穗送进箱子里，道：“洛神之所以是洛神，是因为大家都找不到他，但是他又无处不在。”

小鲤鱼冒出水面，脑袋上顶着那棵花穗，道：“什么意思呀容容~”

容容道：“意思就是，传说，黄河从峡谷而来，入目皆是广阔平原，正茫然无措之际，洛神为他指引了方向，引他奔流入海，所以大家都喜欢洛水，就像群鱼喜欢黄河劈山开路的峡谷，小金喜欢鄂陵一样。”

一瞬间，青铜峡龙羊峡野狐峡等一系列峡谷传说闪现在脑海，小金“啊”一声，明白了，道：“原来是故事呀！”

容容推着箱子顺水而下，低低应了一声。

小金翻身倒在水里，瞧着脑袋顶上的花穗，冒了个泡泡，道：“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容容探头看他，道：“像变成鸟？”

小金摇头，道：“想有翅膀。”

“为什么呢。”容容像是在逗他说话一样，带着小鲤鱼穿过延绵不绝的山脉，山间水路曲折回环，偶尔有河流延伸下来，在河口圈起一汪小水塘似的宽阔河面。

小金看着角落里小小的白石头，有点怀念宝宝们还在时，箱子里挤挤攘攘吵吵闹闹的样子了，他想了想，道：“也不是特别想要，想要想飞的时候可以飞，这样就能，嗯，能做很多很多事情了。”

容容应了一声，没有再问。

小金也没有再说什么。

像是彼此都明白对方想要说的，以及自己说完之后，对方可能会说的话。

天边一只鸟飞过，在空中留下剪影，小金仰头，看着他从容的掠过云端，飞过太阳，朝山的另一边飞去了。

“是灰雁。”容容道。

小金“嗯”了一声，道：“我们也快到洛水吧。”

山间。

两辆车绕行其间，北岸还好，一条国道连通近岸，南岸便只有层起的山峦与山间那些卫星都辨认不出的无名道路。

小余瞥了眼导航，道：“辛苦你们了。”

阴差阳错调换位置，反倒换了条更好走的路，杜行不在意的跟着音乐摇晃，一边道：“这边风景很好，很多鸟在叫。”

小余道：“我没有听见鸟叫，我只听到了刺猬。”

低低的电吉他声从无线电里流淌出来，老任转头看了一眼，小余“啊”一声，解释道：“刺猬是个乐队，摇滚。”

老任：“……”

老任：“我年轻时候也听Bob Dylan好吗。”

汽车狭小的空间里，年轻的摇滚乐队主唱在吉他的鼓噪里反复唱着那一段歌词——“To be on your own，With no direction home，Like a complete unknown，Like a rolling stone”

对面传来笑声，杜行笑说“我懂了我懂了”一边随手调音乐，不多时，无线电那端传来的鲍勃迪伦随性演唱的声音，文森特道：“队长来一个吗~”

杜行起哄的吹了声口哨，小余迅速接话，道：“队长你会唱吗？”

“年轻人，不知斤两，随便哪一首我都能弹出来，”老任绷着脸，说着说着把自己也说笑了，摆摆手道，“先听听吧，我好久没听了。”

歌声在车内响起，散到窗外，又通过无线电，传播到黄河的另一边，轻快奏响的旋律里，科考队各自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们也很久没听过歌了啊。

小余想了想，道：“我还以为会留在三门峡呢，小鲤鱼和大鲵。”

文森特道：“为什么。”

“因为很适合，水面，食物，温度，无论哪一方面都很适合。”小余道。

文森特叹一声，道：“一路上适合的地方还少吗，不适合的沙漠边呆了一个月，特别适合的水库区唰唰唰游走了。”

闻言，众人又在心里叹一声，真是搞不懂啊。

小余道：“不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呢。”

文森特随口道：“小浪底，伊洛河，东平湖，入海口，谁知道呢。”

车内安静了一瞬，杜行道：“没关系，小浪底就快到了，我去过，那里环境不错，水域很宽阔。”

片刻后，老任“嗯”一声，没有说话。

五分钟后，国道转弯北上，便捷的沿岸道路没有了，小余只好加入山间寻路小分队，一边努力辨认方向计算路线，一边尽力更靠近河岸一点。

奈何山丘连着山丘，道路断断续续，两小队走走停停进进退退，绕路十分辛苦，只有宽阔黄河悠悠荡荡，越过山间一往无前。

过了一座桥，河面豁然开阔起来，小金有些惊讶，回望大桥的那一边，那里的河面也很宽阔，但并不像这里一样，支流入河口能扩出一个小湖泊的大小，他停在涧河的下方朝上望，山间小河细流匆匆，看起来比河口的水面小了好多好多好多。

小鲤鱼想了想，道：“是不是，前面还有大坝。”

容容歪歪脑袋，道：“不知道。”

两只小家伙相互看看，小金蹭的竖起背鳍，气势满满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容容莞尔，点点他的淡金色的鳞片，道：“看看。”

两道水波后。

容容道：“错了，是那边。”

小金“哦”一声，把推到豪清河里的透明箱子推出来，转到另一边。

“又错了，是那一边。”容容指着东南方向道。

“哦哦。”小鲤鱼应着，又把推到允西河里的箱子拉出来，转回到正确方向。

沿岸多是深入河中的细长山脊，较低的山谷被淹没，留出像是河流经过的假象，小鲤鱼一边游一边看，总觉得这一段河真的好多水，是跟龙羊峡和鄂陵湖不一样的好多水。

待游过前方转角，左岸的山忽的褪去，一大片湖泊样的水面呈现出来，河中还有一座小岛，岛上像周围的山脉一样绿茵茵的。

小金“哇”一声，叫道：“好好看呀！”

容容探爪捞了下河里的水，道：“水也变清了。”

“真是太好啦~”小金晃着尾巴推着箱子向左转弯。

容容翻身越回水里，带着小鲤鱼和箱子继续往前游，一边道：“又错啦，黄河在东面。”

群山巍峨，山脊成爪状探入河中，碧水盘桓，将山脉绕出一个又一个半岛，远远看去，犬牙交互参差错落，如同被海包围的巨大岛屿群，四周遍是无垠河水，水声一下一下响着，仿佛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又转眼去向不同方向，只有拍在岸边山崖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晰。

小鲤鱼愣愣看着，半晌冒了个泡泡，道：“难怪要洛神指路呢，黄河真的好难游呀~”

Like a Rolling Stone-鲍勃迪伦的歌，刺猬乐队翻唱过

香薷-直立草本，开穗穗花，淡紫色，7月开花能开到10月，结果能结到次年1月，不过也要看地区，也是一味中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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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第 28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