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小鲤鱼歪歪脑袋，努力睁大眼睛看过去，不解又好奇道，“猫是什么？”

适时，天上云彩散开，月光洒了下来，银辉刹那间见落满小院，几只野猫或站或蹲，错落散在他们周围，尖尖的耳朵微微弹动着，小金惊讶的睁大双眼，好像小雪豹呀，只不过宝宝的耳朵是圆圆的……不知道他们身上是不是也有点点花纹呢~

“你们好呀~”小金友好的冒了个泡泡。

野猫们相互看看，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起来，一只猫咪晃了下尾巴，露出尖尖的牙齿，道：“确实很好，这么大一只，可以吃很久了。”

小金：“！！！”

众猫们哈哈笑起来，有的轻车熟路去翻棚子下整理好的垃圾，有的抓着挂起的衣服晃来晃去的玩，有的嗅来嗅去咬了几口草，还有两只凑在一起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把这个无人的小院当做游乐场般玩闹起来。

容容警惕的看着他们，推着小金稍稍退后，野猫们当即停止活动，直直看过来。月色下一只灰白短纹的狸花猫朝这边走过来。

容容口中发出低低的威胁声，野猫并不放在眼里，轻巧一跃跳过容容，柔软的长尾巴在空中荡过，小金“哇”一声，看他轻易拨开水龙头，低下头舔了几口水。

小金道：“你们好好看呀，好像雪豹~”

狸花猫抬头看了他一眼，漂亮的眼睛在夜色中眯了眯，旁边的野猫们纷纷聚过来，喵地叫了一声，道：“大餐。”

狸花猫尾巴一晃，关上水龙头，哗哗响着的水声消失了。

安静的夜里，容容带着小金一点一点退后，小鲤鱼却钻出草叶，认真的看着他们，道：“所以，不要吃容容，要吃的话就吃我吧。”

野猫们：“？”

容容将小鲤鱼按下去，小金却倔强的大声道：“不要吃容容，吃我吧！”

野猫齐齐歪歪脑袋，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还是第一次遇见主动求吃的鱼呢，他们齐齐压下肩背，做出进攻的动作，口中发出低声呜鸣，一双瞳孔紧紧盯着小鲤鱼。那只黑家伙惊的尾巴都快立起来了，小小的被按在盒子里的小鲤鱼却一点也不怕，还在大叫着：“吃我！不要吃容容！”

野猫：“……”

那家伙一点也不害怕，野猫们收起利爪，无趣的甩了下尾巴，道：“无聊。”

小金用力挣扎出来，叫道：“那你们不要吃容容。”

一只猫瞟了眼再次把小鲤鱼按下去的大鲵，撇嘴道：“大鱼一点也不好吃好吗。”

于是小鲤鱼单方面达成协议，野猫们也仿佛没有异议，继续之前的活动。扯衣服的扯衣服，拉电线的拉电线，打架的打架，跑酷的跑酷，忙得不亦乐乎。容容绷紧的脊背依旧没有放松，警觉的观察着他们。

一只三花猫蹲在他们面前舔爪子，一边道：“算你们幸运，我们刚刚吃了大餐喵。”

小金鼓鼓嘴巴，没有问大餐是什么，他小心的冒了个泡泡，抬头看向容容。容容微微点头，开口道：“那我们走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野猫们蹭一下看过来，跑酷的橘猫来不及刹车，咚一声撞在铁板上，发出哐的一声响。屋内传来人类细微的声音，众猫竖起耳朵尖，等了一瞬，见没有人类出来赶，便又重新恢复了活动。

橘猫晃晃脑袋，从垃圾堆里翻出来，愤怒的踹了铁板一脚，铁板哗啦又响了一下。他歪歪脑袋，像是找到了乐趣一般，接连抓了好几下，旁边的猫看见，也纷纷加入进去。铁板继而连三的响动中，那只狸花猫从房顶上跳下来，道：“去哪里。”

小金惊讶的看着他，道：“你们会飞呀！”

容容道：“去黄河。”

三花猫舔完左边的爪子，换右边的爪子继续舔，一边道：“猫都不认识，还知道黄河？”

“就是，说我们像雪豹，你见过雪豹吗。”又一只猫猫从房顶上落下来，漂亮的眼睛带着任性和随意。

小金顶着叶子道：“见过哦，雪豹在草原上，他好大好大，宝宝好小好小，耳朵圆圆的，你们很像，也有长长的尾巴。”

容容点头，道：“黄河，鄂陵。”

众猫惊讶的看过来，而后一只猫问：“鄂陵是什么，能吃吗。”

狸花猫晃了下尾尖，道：“我倒是听说，大猫跟我们也挺像的。”

“老虎。”容容道。

小金“啊”一声，想起来了，叫道：“老虎好大好大，好厉害好厉害，吼——好多鸟都会飞起来！”

小鲤鱼模仿着华南虎的吼叫，看得众猫们笑起来，橘猫几下子跳过来，道：“我们吼一声，鸟也会飞起来~”

“哇！你们好厉害！”小金惊讶的冒泡泡。

容容微微晃了下尾巴，道：“那我们走了？”

野猫们看着这只断了尾巴的大家伙，就这么推着那只小小的盒子，一点一点往门边爬过去，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他不自然的动作中，受伤的脊背带给他的深切压力。

——就像这个房子的主人一样，橘猫漫不经心的喵了一声，你看他抓了这么久铁板，也没有人类出来看一下。

“黄河的话，好像很远啊。”一只猫仰头看着星空，想了想。

三花猫“嗯”了一声，开始洗脸，含糊道：“懒得往那边去，又没啥好吃的。”

“没错，”又一只狸花猫附和道：“抓个鸟而已，人类大呼小叫的，烦死啦~”

众猫支着耳朵，关注着那边的动向，轻微的拖拽声后，响起了拍门声。橘猫喵了一声，道：“黑家伙笨笨的，肯定不会开门。”

吱呀一声门响，容容衔着盒子出去了。

橘猫：“……”

那老头又不锁门，野猫们甩着尾巴相互看看，翻身跳上棚子下整理好的垃圾堆，叮叮当当翻了一阵后，拖出个长条状的东西，又一巴掌掀翻水盆，重新换上清水。欢呼一声后，野猫们重新出发了。

小金趴在盒子边缘，身上裹着草叶，圆圆的眼睛张望着周围。

夜间的风变得凉凉的，在夜色下荡来荡去，就像是河道里永不停息的流水一样，他咬着一片叶子揪来揪去，一边道：“猫很厉害吗？”

容容好像比遇见狗还要紧张的样子。

容容顺着路边走，晚上没有人，只有间或亮起一盏路灯，土路旁是郁郁葱葱的菜地或者整齐的麦田。他推着小金绕开前面的石头，小声道：“很厉害。”

小金圆圆的眼睛看着他，容容便和着清风慢慢说：“体型轻巧，很敏捷，牙齿和爪子都很锋利，眼睛很亮，耳朵能听见很远很远的动静，能跳很高，速度也很快……”

小鲤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像是在问什么。

容容微微摇头，道：“打不过的，他们很厉害。”

耳边忽的一声猫叫，小金惊讶回头，野猫们纷纷出现在他们面前，甩了甩尾巴，道：“算你们识相，没说坏话。”

小金紧张道：“你们不能反悔哦！不要吃容容！”

猫猫们抖抖胡子，示意他朝后看，远处，一只狸花猫蹲在滑板上，踩着月色威风凛凛滑了过来。

深夜。

老任被众人按着去睡了，小余和杜行两人将厨房正屋里屋统统搜了个遍，没有找到更多东西，大部分都被方队带回去检测了。凌晨时分，文森特跃出车厢，一边摘手套一边说出结论：“是倪跑跑。”

两人相互看看，没有松一口气也没有变得更沉重，焦虑的心情在一次又一次的搜查中被消磨，剩下的只有最坏最好二选一的结果，才能让他们有更大的情绪起伏了。

文森特出了口气，随意坐在门廊下，长腿展开，白大褂就那么耷拉在地上。小余走过来道：“厨房那个盆里有蜕皮，应该是倪跑跑的。”

文森特“嗯”一声，抬头看向院子里的月色。

院中的灯已经关了，只留下一地银辉，和风声路过时掀起的叶浪。大槐树晃动叶子，摇下一地斑驳阴影，文森特出神看着，忽然想点根烟。虽然他成年前后基本没怎么抽过。

杜行看了眼时间，道：“两点半。”

“睡觉吧。”小余应着，打算回车里拿东西，这个房子还是不要住了。

文森特看着摇晃的树影，忽道：“睡得着吗？”

那两人精神的摇摇头，直觉将那一小半的可能放大，一下一下敲着神经告诉他们，倪跑跑也许真的自己跑了，但是受着伤又流着血……文森特起身道：“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杜行看了看小余，道：“要不我留下来吧，犯罪现场还是挺危险的。”

文森特不在意的耸耸肩，道：“随便。”

一道手电筒亮起，文森特打开门出去了，小余道：“没事，我等下去睡觉，我睡得着，早上我们换班，我跟队长去找。”

外头忽的传来大鲵的叫声，两人一惊奔出门去，只见文森特沿着门边仔细查看，手机响着，里面播放着倪跑跑的音频。

小余：“……”

杜行：“……还真是个好方法。”

两人在灯光里安静走远，小余开车门看了眼，队长睡熟了，脸色在月光下满是疲惫，她知道早上队长没有睡很久，大部分时间都在写着什么，也许是行动方案，也许是后续处理，也许什么也不是，只是在整理思路。

她拉出毯子，轻手轻脚合上门，又回那个院子里转了一圈，思索着这里发生了什么，厨房里又发生了什么，倪跑跑的尾巴为什么会断，当时那个人是准备杀了它吗，那它一只还没有成年的大鲵，是怎么带着小鲤鱼躲过的呢，小鲤鱼那时候，又在哪里呢。

真的死了吗，她不愿意相信。

树下一声水响，花龟动了下爪子，游到避光的一边去了。

小余抬手关了灯，走在月色下，蹲下/身看盆里格子状的龟背，喃喃道：“你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呢，他……”

失去了灯光，院子一下子变得阴森起来，夜风吹过，小余打了个寒颤，忽的想到一个鬼故事般的可能性，该不会被剁碎喂乌龟了……吧？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小余疯狂否定自己，自我镇定似的朝花龟问道：“你见过一只黑色大鲵和一只金色小鲤鱼吗？”

滑板。

猫猫们说下面那个长长的跑得飞快的东西叫做滑板，有了滑板，就可以哗啦啦像流水一样跑很远，小鲤鱼被放在滑板中间，体验了一下低飞的感觉。

“怎么样~”一只野猫问。

小金晃晃悠悠摆了下尾巴，颤巍巍道：“有有有点点点晕晕晕……”

容容莞尔，爪子护住盒子和小鲤鱼，努力在轮子划过石子的时候保持着平衡。旁边野猫们边跑边玩，扑只蚱蜢抓个田鼠，时而呼啦一声钻进菜地里，过了一会儿又一窝蜂的跑回来，精力十分旺盛的样子。

小金冒了个泡泡，道：“他们好开心呀~”

容容“嗯”了一声，看着风一般冲过来的野猫们。

狸花猫几下助跑，轻巧落在容容背后，道：“还行吧，下雨就不太好。”

三花猫也跳过来，悄无声息落在小金面前，道：“人类那个小气鬼，下雨天睡个门口都不让，还有小鬼来掐尾巴，烦。”

毛茸茸的尾巴晃了下，小金睁大眼睛看着，小声道：“好好看呀~”

三花猫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晃了下尾巴，道：“你说这个能用来钓鱼吗，我看好像效果不错喵。”

众猫：“……”

小金道：“毛茸茸的，肯定能！”

众猫：“…………”

“你是在跟我们出主意吗，”橘猫说着，也跳上滑板，道，“等下到黄河就试试吧。”

乘了一只小鲤鱼，一只大鲵和三只猫以后，滑板终于不堪重负，晃晃悠悠停了下来。三只猫大眼瞪大眼，相互看着，橘猫道：“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三花猫喵了一声，道：“你好胖啊。”

橘猫：“……”

狸花猫轻巧一跃，跳到滑板前方去了，三花猫也跟了过去，橘猫“哎”一声，叫道：“你说谁胖啊，你见过胖的野猫吗，我这叫健壮！”

猫猫们闹成一团，你打我我打你的跑远了。容容推着滑板再次上路，瞧着小鲤鱼眼里的亮光，道：“小金也很厉害。”

小鲤鱼转头看过来。

容容道：“要不是小金，今天可能要被吃掉了。”

小鲤鱼惊讶的睁大双眼，道：“是吗！”

“对啊，”容容踩在滑板上，将盒子护在手心里，道，“小金保护了我。”

小金看着容容，月色明亮，为他披上一层薄纱。就像鄂陵的那个晚上一样，容容微微低头看着他，眼神专注像湖水一样清澈，小金微微晃了下尾巴，道：“是因为容容保护了我。”

容容莞尔，道：“因为是小金。”

小金也歪歪脑袋，道：“因为是容容呀~”

夜风轻轻吹着，容容开口想说什么，想了想又觉得没有什么要说的，他看着小金，好像那些话他都明白一样。

小鲤鱼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絮絮叨叨开始说了起来：“因为我很喜欢很喜欢，最喜欢最喜欢容容了，要是容容死掉的话，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尾巴断掉的时候我就好痛，现在也好痛……”

“你们真是太慢了啊！”

狸花猫大叫着从前方奔回来，凌空跃起，尾巴扫过月光，轻巧落在滑板后，继而用力一推，滑板咕噜噜滚出来老远。

盒子里的水晃出来一点，小金猝不及防大叫一声。

前面猫猫们蹭一下亮着眼睛看过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蹭蹭几下，借着夜色飞奔过来，你推一下我推一下，期待的看着小鲤鱼。

然而小金做好了准备，并没有叫。

橘猫摇摇晃晃走过来，使出全身力量用力一撞，滑板咻一下滑出去老远，小金“哇”一声叫出来，道：“好快呀！”

橘猫骄傲的晃了下尾巴，三花猫猛地跟了几步，在即将停下的滑板后又踹了一脚，减速的滑板再一次乘风破浪起来。

“喵嗷~”野猫们对着月色嚎了一声，蹭蹭蹭的撞着滑板跑远了。

噜噜滚动的轮子声中，在盒子水量见底的时候，野猫们几下奔跑跳上岸边石墩，甩了下尾巴，道：“到了。”

下方是深邃的被夜色覆盖的河道，有水声低鸣着响起，小金蹭一下跳起来道：“是黄河！”

“是吧。”狸花猫说着朝旁边使了个眼色，野猫们一拥而上，推着滑板冲向岸边，容容还来不带着小金下去，就这么连鱼带滑板被推出堤岸。

一瞬间的滞空后，小鲤鱼大叫着和容容掉了下去。

“喵~”猫猫们齐齐探出脑袋去看，听着尖叫的尾音兴奋的尾巴都翘起来了，然而乐子很快被水声掩盖，野猫们摆摆尾巴，又无聊起来。

风顺着河面吹过来，橘猫的耳朵抖了抖，忽然想起来，道：“这里不是黄河吧。”

猫猫们相互看看，尾巴晃来晃去，意思十分明确，这重要吗，不重要吧，玩的开心最重要啦~

沉闷的水声中，响起细微的呼喊，狸花猫转头看了一眼，一声清脆的叫声传来——容容道：“多谢。”

是那只黑家伙，猫猫们撇了撇嘴，顿时觉得而更无聊了。

“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喵~”

三花猫蹲在石堤上，尾巴无趣的甩来甩去，不小心碰倒了不知道谁留在上面的易拉罐。金色的罐子丁零当啷滚下去，而后顺着倾斜的堤岸咕噜噜朝低处滚去。

猫猫们相互看看，默契般的，几道黑影同一时间跃出去，追着那只噜噜作响的易拉罐跑远了。

夜色下，一道堤岸夹着水道，在大地上拓出更深的夜色，岸边间或亮起灯光，像是在宣布人类的主权一般。不远处，一座长桥横跨两岸，桥边几个大字若隐若现——“南水北调中线总干渠”。

黄河对岸，相隔不远的洛水微微闪了下，一河月色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