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局大楼零零散散亮着几处白炽灯光，街道刮起凉风，落叶旋着圈，扫出夜的寂静。

二组办公区脚步不断，桌上的泡面碗与面包袋胡乱堆放，关亦舒正与楚庭溪坐在电脑前查看内存卡里面的照片。冉涛奔走在办公区各个角落，转送资料和几分相关报告他得第一时间赶出来交给检察院。

整个局长办公室弥漫着风油精的味道，何玉清按着太阳穴，听萧楠翊说起自己的判断。

“所以你是怀疑北石林有制.毒.窝点，这可是很耗时耗力的搜寻任务，北石林整座山占地面积有一万多亩，原始森林占地面积都高达五千亩，这事我得先向联合行动组汇报，加上禁毒局也得参与，要等手续才行。”何玉清说道。

萧楠翊面色忧虑：“我只怕他们收到风会提前转移位置，到时候恐怕很难取证。”

何玉清将风油精放在桌上：“我会给市局说明情况，毕竟有联合专案组介入，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等待手续……”

这时何玉清的手机响了起来，疲倦让铃声给暂时压退，他按下接听键：“阿隐，那边情况怎么样？”

萧楠翊与张轩互看一眼，应该是南州那边来消息了。

没过几秒只见何玉清从座位上站起来：“医院怎么说的？那个狙.击手找到了吗？”

“找到了！”

关亦舒几乎是在何玉清说话的同时进了门，“阿萧，唐子健的照片我们找到了！”

楚庭溪紧抿着唇，目光紧盯电脑屏幕，萧楠翊与关亦舒的脚步在身后响起。

她回过头，见萧楠翊赶来，她连忙指着一个侧脸嵌着刀疤的男人：“楠翊姐姐，就是他，就是这个人！”

萧楠翊仔细观察照片，只见男人的右脸到鼻梁有条醒目的刀疤，原来这个男人就是唐子健。

“庭溪，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人就是唐子健？”萧楠翊侧头问她。

楚庭溪瞬间反应过来，快速摸出手机：“对对对，我还忘了，这事得从前几个月说起，你知道的，我也一直在调查X集团，在去年十月底，我收到了一条短信，这人告诉我，X集团在南州有交易，其中就有他们的高层，名字叫做唐子健，脸上有疤，而且还给了我具体的位置和时间。我想都没想直接去了一趟南州，按照短信里的内容，我一直在这家酒店附近的小店观察，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后来我拍下照片准备带回雾城，本以为他们没有察觉到我，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是被人发现了，我也很纳闷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我就是楚庭溪……”

萧楠翊立刻说道：“把你手机给我，我得看看发短信的这个号码。”

楚庭溪把手机交给萧楠翊：“没用的，这号码我在第一时间就联系过，没接，出事之后我又打过一次，直接成了空号。”

萧楠翊记下号码，让关亦舒带去技术部好好查查，楚庭溪整个下午都在警局，一直等到萧楠翊回来，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现下也只能用泡面充饥。

萧楠翊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敲键盘翻动相册文件：“今天真是委屈你了，本来按正常情况来讲，不该让你在办公区留下的。”

楚庭溪耸耸肩：“我好人做到底咯，待会儿一起回去吧，我送你回家。”

萧楠翊笑道：“行，估计还有一阵子，你先吃几口垫一垫，想吃什么我等会儿你买，KFC？”

楚庭溪嗦着面，斜眼看她：“你就酸吧……”

萧楠翊放松地扬起笑容，看过几张照片后，准备继续点击下一张时，她蓦地起身抱住电脑屏幕，楚庭溪端着泡面在一旁抬头惊恐地望着她，嘴里的面还没来得及咬断：“你怎么了……”

萧楠翊根本没听见楚庭溪的话，脑袋一片空白，她放大了那张照片，脸几乎是紧贴屏幕，不一会儿又腾出距离，来来回回切换这两个动作，楚庭溪被她的怪异行为搞懵。

萧楠翊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因喘气而起伏，脸色明显变得难看。楚庭溪吓得咬断嘴里的面，目光朝着正向二人走来的关亦舒看去。

“技术部说这个号码是黑卡，都被倒过几十次了……”关亦舒边说边看萧楠翊，只见她面色阴沉，关亦舒又看了眼楚庭溪，小声说道：“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楚庭溪摊开双手，颇有些夸张。

关亦舒用手肘抵了抵萧楠翊的胳膊：“阿萧……”

“阿舒……你看这人，是不是项景……”萧楠翊有气无力，指着电脑屏幕。

关亦舒惊异地瞪大双眼，项景，她好久都没有与萧楠翊提过这两个字了，关亦舒立马俯下身朝电脑看去。

熟悉的卷毛，轮廓分明的侧脸映出几分飒爽，高挺的鼻梁尽显倔强，照片虽是有些模糊，但这张脸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是她……真的是她……这，这怎么会，项景怎么会跟唐子健这伙人在一起？”关亦舒眼神逐渐晦暗，与萧楠翊的脸色几乎一致。

—

望州山上一片寂静，晚夜的风吹动杉树晃动，楚庭溪将车停在萧宅大门，打了个哈欠，侧头看向正在发呆的萧楠翊：“到了，快回吧……”

萧楠翊听到楚庭溪的声音后才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

“行，你上山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消息，下个星期记得去取你的相机。”萧楠翊关上车门朝她摆摆手。

楚庭溪按下车窗：“不要告诉姐姐今天的事，我不想让她担心。”

萧楠翊转过头，看着她的一脸认真，顿了几秒，“好。”

楚庭溪向她眨眨眼，车子很快消失在公路拐角。

萧楠翊缩紧身子，双手交叉在胸前匆忙走进屋内。大厅内静悄悄，她迫不及待跑上楼直接向卧房走去。

只见门缝透出微光，萧楠翊眯了眯眼，陆颜还没睡？

扭下扶手推开门，陆颜这时正坐在书桌前低头看书，背对着她。柔暖色包裹住陆颜的身躯显得朦胧，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陆颜听到身后的声响，缓缓回头，萧楠翊只穿了件薄衣，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惫。

不过才短短分开一个下午，陆颜却感觉两人分离了好久。连忙走上前去把萧楠翊紧紧抱在怀里：“你回来了……”

“不是让你早点睡不要等我吗……”

陆颜贴着萧楠翊的侧脸轻轻摩挲：“你不在我睡不着，这也没多晚。”

萧楠翊缩着身子：“我身上好脏的，今天掉垃圾堆里，又去了一趟山上……”

话音刚落陆颜的怀抱更紧了些：“受伤了吗？”

“没有，就是牺牲了一件外套，害得我好冷。”萧楠翊嗅着陆颜的味道，渐渐放松下来。

垃圾堆的酸臭味，泥土夹着蛆虫的血腥味，尸体的腐烂味，顷刻间消失殆尽，她现在只想抱着陆颜好好睡一觉。

“那你快去洗一洗，暖和一下，别感冒了。”陆颜心疼地揉了揉萧楠翊的脑袋。

“好……”萧楠翊乖巧应道。

浴室热气翻涌，脏衣物全都脱在地上。

萧楠翊使劲搓着自己的皮肤，生怕那腐血气息洗不掉，尽量不去想那一具被挖出来的尸体，

晚上勘验组的几位技警在有防护措施的情况下都不得不跑到一边呕吐，她挺佩服陈思思，在现场还能如此冷静，她与关亦舒在闻到那**的血水味道之后差点晕过去，今晚她俩是一点东西都没敢吃，在警局让她唯一好受的就是何玉清办公室里的风油精。

范利香被挖出来的时候，半具尸体已成白骨化，少许内脏器官与四肢的软组织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蛆虫正在扭动，子宫脱落在身下还未干化，白蛆缠在腐肉烂掉的洞里伸缩着头尾。

萧楠翊胃里翻江倒海，今天已经吐过两次，可那味道好似留在鼻腔散不尽，她努力嗅着沐浴露的味道，又挤出几泵抹在脸上。

陆颜听着浴室里的动静，萧楠翊洗完澡后一直在重复刷牙，吐水这两个动作，她已经刷了十几分钟。

直到陆颜在门边叫她的名字，萧楠翊才停下，嘴里好麻，像是有几百颗细珠在口腔弹动。

萧楠翊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陆颜轻而易举在抽屉里找到了萧楠翊放置的吹风机，为她吹干头发。

这间屋子十几年来都没有变动过，陆颜也是今天才知道。

萧楠翊不喜欢有人收拾她的东西，因此兰嫂每日为她打扫房间时，除了地板与柜架上的灰尘被带走，卧房内其余的物件该是什么样依旧是什么样。

吹风机的声音不大，萧楠翊静静坐在椅子上环抱着陆颜的腰，头埋进她怀里，陆颜的手指细软，触碰到脑袋得时候感觉酥酥麻麻，萧楠翊舒服得快要睡了过去。

“我这样抱你，会疼吗？”萧楠翊突然想起陆颜的伤口，直起身子离开了她的怀抱。

陆颜直接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重新回到怀中：“不会，好好抱住我。”

萧楠翊抬起头，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陆颜：“我身上香不香，有没有其它味道？”

陆颜精致的下颚线尽显柔美，她微微低下头与萧楠翊接触眼神：“很好闻，让我想吻你。”

这是陆颜一直在用的青瓜味沐浴露，清清甜甜，她闻得出，萧楠翊喜欢和她用同一种牌子的东西，说这样就好像在彼此身边，在一起的时候是双倍味道，分开的时候也会一如既往，抓得住的想念。

陆颜滑下开关，吹风机停止工作，此刻突然安静，萧楠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吹风机被放在一边，陆颜直接俯身吻住她，唇瓣贴合的瞬间萧楠翊头脑空白一瞬，呆滞的小狗模样。

似乎有些不满足，陆颜拉起她的手，示意萧楠翊站起来，两人边吻边退到床上，萧楠翊害怕压到陆颜，索性抱着陆颜调换了一下位置，两人顺势倒了下去，让陆颜覆在自己身上。

“还有力气吗？”陆颜半支起身子，柔软发梢落在萧楠翊脸上。

萧楠翊微笑闭眼：“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