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关宁奉命带着部分账册去往司察司汇报。赵怀书并未立刻召见,而是让她在外等候片刻。关宁并未多想,低头仔细翻阅账册,却敏锐地察觉到,有几页纸似乎被翻得过于频繁,边缘微微卷起。
她皱了皱眉,将那几页仔细对比,发现涂改痕迹格外明显,她正要深究,耳边却传来轻轻的一声:“关女官。”
关宁抬起头,正见赵怀书站在不远处,目光淡然如水,面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赵掌印。”她连忙起身行礼,将账册递上,“这是御苑库房今日整理出的清册,请您过目。”
赵怀书接过账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即翻开账册,静静地看了起来。他的神色依然平和,唯有眉间偶尔微微一蹙,像是在消化某些隐约的线索。
“关女官。”半晌,他忽然开口,语气依然温和,“这账册中的记录,你可仔细查过?”
关宁微微一顿,但还是如实答道:“账册上确有一些不合常理之处,但尚未完全查清。”
赵怀书低头一笑,似乎对她的坦率感到几分满意:“这几页上记载待查的珠钗,应该正是这次失窃的焦点所在。”
赵怀书合上账册,抬眸看向她,目光中隐约带着一丝深意:“关女官,宫中行事,最忌讳的便是多言多事。你既为司记司之人,记得管好自己的笔,也管好自己的眼,但...咱们都是替皇上干事的。”
这一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让关宁的心头一凛。她垂下头恭敬应声,心中却明白,这位温润的赵掌印,绝非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
周掌事因“监管不力”被贬至杂役房,而整件案子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关宁坐在自己狭窄的书案前,将几页记下的疑点一一对照,却始终理不清思绪。涂改的账册、隐晦的珠宝记录,还有张婵的突然自尽……每一件事都像一条线,却总是难以连成一片完整的图景。
她看着烛火渐渐低垂,心中涌起一股隐隐的不安。贵妃与皇后的争斗,似乎已经牵扯到了所有人,而她,只是这场风波中的一片雪花。
正当她出神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敲:“关女官,赵掌印请你过去。”
她心中一紧,应声而起,随着小太监朝着司察司走去。夜风清冷,吹动灯笼上的火光,也吹起了她心中愈加复杂的疑问。
她隐隐觉得,这次的召见,或许将是她卷入这场风波的真正开始。
御苑盛夏,风过处,树叶沙沙,似在低语。案上的烛火摇曳不定,映照出珠宝清单上清晰的笔迹,却难掩其中深藏的玄机。
赵怀书低头凝视着手中的清单,指尖缓缓摩挲着纸面。
他微微抬眼,目光沉静如潭,轻声唤来案侧的小太监:“将三日前张婵整理珠宝的具体时辰,再去查一遍。”
小太监应声而去,赵怀书则重新摊开清单,将每一笔记录细细对照。他的思绪沉稳如水,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已有了几分猜测。
关宁坐在稍远些的角落,低头处理一份尚宫局的账册。她表面看似专注,实则余光时不时扫过赵怀书的一举一动。
她被赵怀书喊至这边,但却并未问她,只是让她一起查阅这些旧账。这个人看似谦和无害,眼神却锐利如剑。他并未刻意表现威严,但却有一种令人不敢轻忽的气质。
三年前入宫,不过数月就坐上了司察司的掌印,素有“清风公公”之称。许多人私下议论,他虽是阉人,却依然有探花郎的气度,立身极为端正。可关宁知道,能够在这个地方行事果断而游刃有余的人,绝不会简单。
她轻轻吸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账册上。自张婵死后,尚宫局为表清白,将大部分查账任务交给她。关宁心知肚明,自己不过是被推到前台的小卒,稍有不慎便会沦为众人眼中的“替罪羊”。
昨日一向与何典记交好的孙掌记,似是无意地扫了一眼她手边的账册,又瞥向她紧皱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小关,尚宫大人叫你誊录账册,不是让你学会看破天机的。”
关宁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低下头,抬手掩饰性地将几页账册合拢,恭敬应道:“掌记教训得是,我这就继续誊抄。”
孙掌记摇头,语气不重,却带着几分告诫:“记住,宫里许多事,太看得明白,反而会被卷进去。你还年轻,莫要想着问东问西。”
关宁听懂了她的暗示,心中一紧,连忙点头称是。
赵怀书的声音忽然传来,赵怀书对她略一颔首,“关女官。”
关宁连忙起身行礼回道:“赵掌印。”
赵怀书让她坐下,径直开口:“前几日张婵自尽,想来关女官已有耳闻。我今日来,便是想了解些情况。”
他声线低沉,语速平稳,似闲话家常,却让关宁浑身一紧。她谨慎地答道:“张婵姑姑在皇后身边伺候,奴婢与她未曾打过照面,对她的为人不甚了解。”
“哦?”赵怀书站定在她面前,微微垂眸,“但据我所知,那日贵妃的珠钗失窃后,关女官整理账册时,有几项与皇后宫中有关。”
关宁不由一怔,心底警铃大作。她清楚记得自己那日只是核对账目,并未将自己发现的任何信息外传。眼前这位赵掌印,是如何知晓的?
“掌印明鉴,”她低头回道,“奴婢那日不过是奉命核查账册,如何能得知其他宫里的事?”
赵怀书并未追问,转身踱到窗前,负手而立,微风将窗纱吹起一角。他静默片刻,方才轻声道:“张婵姑姑的死,表面看似意外,却未必是如此。她死前曾与人私语,说‘这件事非她一人所为’,关女官对此当真一无所知?”
关宁垂下眸,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张婵说的那些话,她的确不知情,但她心中明白,这不过是赵怀书的试探。
“奴婢愚钝,不敢妄加揣测。”她选择模棱两可地应答。
赵怀书缓缓转身,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敌意,反倒像是带着某种探究的意味。半晌,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温润而无锋,关宁感到的莫名压力顿时减小了。
“宫中局势复杂,关女官能保持中立,自然是好事。”他轻声说道,“但世间许多事,从来不是你不愿站队便可置身事外。正如这场失窃案,最终定然要有人为它担责。”
关宁的心头一震,他这话虽说得温和,于她却无异于一份警示。她想起他方才的话,犹豫片刻,终究问出一句:“赵掌印,您觉得张婵姑姑的死,会影响这桩案子吗?”
赵怀书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他低声道:“关女官可知,张婵姑姑为何选择自尽?”
关宁摇头,她抬眸看向他,目光微微闪动,半晌:“掌印认为,张婵的死与此案另有隐情?”
赵怀书的嘴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宫中之事,何曾单纯过?”
“因为她以为,只有死,才能保住自己身后的人。”赵怀书语气平静,却透着凉意,“可她未曾料到,许多人活着的时候尚可有一丝庇佑,死后却只剩下一地残局。”
这话像是刻意说给关宁听的,字字如针。
气氛沉重片刻,赵怀书忽然换了话题赵怀书的目光扫过关宁手中的账册,语调平和:“刚才我听闻,关女官一直负责尚宫局的账册整理,账册核对是否完成了?可有发现异常之处?”
“已完成,”关宁低声回道,“只是那几笔模糊的记录,尚未查出原因。”
赵怀书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贵妃娘娘的珠簪,按账册记载,三月前才归库,但清单中却将其标注为‘常用之物’。这其中的矛盾,似乎并非简单的记错。”关宁将手中的账册递过去,指向那处涂改痕迹。
赵怀书接过账册,仔细看了片刻,目光深邃难测,声音微微一扬:“账册核对结束,便交予司察司吧。失窃案牵连甚广,宫中上下都在关注,关女官若有所得,切莫隐瞒。”
关宁忙行礼应下,“奴婢明白。”
他将账册合上,深深看了关宁一眼:“关女官才思敏捷,日后或许还有更多需要你协助之处。”
关宁微微低头,掩住眸中的波澜:“奴婢愚钝,必尽力而为。”
赵怀书看着她,似要再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门扉重新合上,关宁仍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赵怀书的话句句带着后话,却又没有明确指向,这让她不由得感到不安。更令她在意的是,他的眼神中似乎藏着某种洞悉,而她,却不确定自己是否已被看穿。
她从未料到,一个区区珠宝失窃案,竟会牵出如此多的隐情。而赵怀书身上那种沉稳中透出的锐利,也让她感到几分敬佩,却又隐隐生出警惕。
这深宫如棋局,而她不过是初入局的小卒。
夜深人静时,尚宫局的寂静中只剩下关宁笔尖的沙沙声。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到账册上,脑海里却无法平静。她很清楚,若这些改动的记录是为掩盖珠钗真正的流向,那么一旦这失窃案被查下去,最危险的并不是贵妃,而是账册上真正显示的“接收者”——大宫女张婵背后的人,亦或者是那真正的布局者。
关宁心底有一丝不安,但她还没有得出完全的结论。
今日吃的是葱油饼!
厨师刷的酱有点点咸!但是配上南瓜粥!哇哦!香!一口粥一口饼,南瓜的香甜中和了饼的略咸,还原了葱油饼的味道!
太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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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珠簪疑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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