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论是假爸爸还是太阳男,他们给到的安慰顶多让汤予礼在回想起难堪瞬间时没那么伤心,并不能让她立刻改正掉下意识看轻自己的露怯习惯。
之前算错找零被一个和她同龄的大学生羞辱,他破口大骂说汤予礼是耗材是蛀虫,活着只能给社会添乱,蝼蚁的价值就是给他提供一脚踩死的乐趣。
那是汤予礼第一次精准地找到自我认同,她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渺小蚂蚁。喜欢吃甜食,总是在搬运,融入世间却无人留意,人潮翻涌又将她压到窒息。
她偶尔也会怪妈妈,为什么要把她关在家里?又为什么不让她出门上学、交朋友、呼吸阳光照耀在大地时散发的泥土香气?
可不管是小江还是小关,甚至是那个冒充爸爸的高中生,他们都说只要和妈妈的回忆是幸福的就行。汤予礼认同这句话,但总觉得好可惜。
吃完蛋糕后,汤予礼回到贝彧准备的笼子,也受困意影响迅速进入了梦境。兴许是聊天时问了点有关学习、学校的事,她居然梦到自己像普通孩子那样背着书包上学堂。
没上过学的汤予礼并不知道名为“学校”的机器是如何运转的,梦里的一切都由她认知内的事物所构成。
教室是Livehouse、同学是她的队友、老师则是做专访的撰稿人,就连课堂的内容也是乐队合奏。
合奏完毕后,撰稿人老师要求每位成员用一段solo回答他的问题,小江、小关、阿瓜还有德德依次通过随堂测验。汤予礼紧张地旁观着,也不停为即将接受考核的自己加油打气。
太阳男说过,像她这样优秀的键盘手应该昂首挺胸才对。于是当撰稿人老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汤予礼立刻骄傲地抬起头。
“看来咖喱同学很有把握啊。”撰稿人老师说。
她猛猛点头,用信心回应着老师的期待。
“嗯嗯!我一定可以考满分!”
“那好,那就开始吧。”
撰稿人老师说罢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一掌拍在了她的合成器上。纸上写着的并非乐谱,而是密密麻麻的加减法数学题。
汤予礼瑟瑟发抖地拿起那张纸,她所处的Livehouse舞台也在眨眼的功夫变成了便利店。
“把这些题答对了,我才让你下课。”
命令落在她头上如千金重。
“我不想上学了……”
她哭着大喊,也将那张纸撕碎洒向台下,转身逃跑到卫生间将门紧紧反锁。
妈妈不让她出门上学的原因就是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所以妈妈一点也没做错,这都是为她考虑。汤予礼躲在隔间里捂脸爆哭,边哭边向妈妈道歉。
“呜呜…妈妈我再也不怪你了…我不喜欢学校…我不喜欢出门…我讨厌他们…”
“妈?你哪里还有妈?你妈死了!哈哈!有妈生没妈养!活着就是耗材!废物!你这种人就该去死!”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讥讽,将她的伤心捅得粉碎。汤予礼从地上摸爬起来,四处寻找着骂声源头,试图回击那人对妈妈还有她的诋毁。但当她打开隔间的门,迎接她的却是群殴与暴打。
汤予礼蜷缩在人群之间如同蝼蚁,她动弹不得、无法反抗,被一声又一声“文盲”、“丈育”、“九漏鱼”淹没在拳打脚踢里,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何是那位撰稿人在梦中扮演老师的角色。
因为妈妈教她的字实在太少,汤予礼叫错了人家的姓氏,被对方在匿名八卦节目里爆料,带着嘉宾和网友一起嘲笑。
那阵子,只要她打开手机搜索自己乐队的名字,就能看到上百条评论骂她“文盲”、“丈育”、“九漏鱼”,还说她害得“滚人刻板印象 1”。
像她这样的人,到底如何才能在成百上千的人群面前昂首挺胸?
汤予礼静静流着泪,束手无策地等待着噩梦结束。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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