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是雨水开始落地催生根的时候了，空气却在白日里过分干燥，温清纶每晚睡前都得打开加湿器，否则免不得流上小一会儿鼻血。

4.13这天，T大官网挂了《关于查询本年度博士研究生“申请－考核”制笔试成绩的通知》，根据国家考试中心要求，成绩与排名将一同公布。

温清纶看到通知后就赶忙叫来了季司游，在高考结束之后的第7年，他久违地再次品尝到了那种紧张难安。

7年前的高考考生温清纶桀骜笃信，还不用比当事人还焦心的家长捏着准考证坐在电脑前颤颤巍巍输数字，就有早早得知喜报的班主任一通电话来贺。

而7年后的毕业生温清纶前景半明半昧，摸爬滚打得一身疲惫才懂得了付出与回报的游戏不讲规则，当手心汗湿想要握住一双能给自己力量的手时，身边能找到作为“家长”的，也只剩下一个合适的季司游。

温清纶孕后多了不少哀思愁绪，时常逮着一件小事儿回顾半生、感叹错失，连叶白薇都觉得他多少有点儿“作”了，唯独季司游看上一如既往地浑不在意——感同身受，一个alpha能在社会怪奇的包裹里，对beta奇异地感同身受。

温清纶觉得，自己当初能答应季司游“一起冒险”的邀请，就是为着这份难能可贵的感同身受。

就如同此刻，当他紧张到呼吸过促，季司游握上来的手，又何尝不是同样的颤抖？

“准备好了吗？”季司游问得很轻，一只手搭着温清纶身后的椅背替他和缓急促的呼吸。

温清纶挣扎了半秒，最终还是把准考证丢给了季司游，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替我查，我不敢！”

“当然，没，没问题。”

季司游面儿上看去倒是镇定自若，没人知道他藏在桌下的那只手差点没把大腿掐成月球表面。

季司游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种时候，温清纶正需要他在场正常发挥，千万不能露怯。

况且——

他看向捂着眼睛弓腰埋头的温清纶，特别特别想要循着冲动抱住对方、亲吻对方，再，夸赞对方。

无论成绩如何，你永远是我心里的第一名，无人超越的第一名。

然而，季司游克制地按下了这种华而不实的虚妄冲动。

温清纶要的只是自己信任的那个人能陪他一起经历这件自己人生中的大事，不是一份假惺惺的自我感动。

到最后，季司游不过是佯装着不惊不扰，在每一个步骤中，向温清纶播报。

“网站有些卡……据说计科院那帮人决定明年参加教务系统的竞标，他们终于受不了被大伙骂一毛不拔了吗……”

“……我进教务网了，查询入口还得刷新。”

“温清纶，你准考证上的照片——”

季司游说了一半的话被突然探出的手捂了回去，就见温清纶眼睛也不捂了，急慌慌地蹦起来去抢那张纸。

“诶小心肚子，第一名先生。”

“不准看我照片！”温清纶被招惹得啪啪拍他。

季司游头埋在一旁闷笑，护着他的肚子：“我不是早就看过了吗……”

温清纶一把抓过自己的准考证，把照片干脆利落地折上：“你什么时候看过了！”

“瞧，第一名先生开始冤枉我了，”季司游脸上挂着喜形于色的笑，眉眼里是不带遮掩的宠溺，“你脸上那个酒窝还是我替你P掉的，忘了？”

“没有的东西怎么能叫P掉呢——”

温清纶烦死季司游老逮着他的酒窝说事儿，一双对称还好，偏偏他的只有单边，还又浅又淡，小时候没少被人拎着看。

叶白薇说就当是位置没对的梨涡，温涛非得犯贱地当着一堆人的面儿，说那就是温清纶小时候自己扣把出来的水痘疤。

除了送温涛一双白眼外，温清纶也就顺理成章地开始当个不爱笑的“小大人”。

没有多少同学见过他那个浅浅的颊窝。

季司游却触摸过、亲吻过、眷恋过。

宿命是多大的环。

“你还笑！”温清纶难以置信，说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副疯狂头脑风暴的模样杵在原地。

“喏，”季司游两根手指戳在他的嘴角上，没使什么力就轻而易举地拓下了他唇边不断扩大的弧度，“终于反应过来了？”

“第一名？”温清纶追着他的眼睛，“不是倒数不是骗我不是哄我？”

“对，你是第一。”季司游牵住他的手，像两个小孩头对头分享比地球还大的糖块时那样荡悠起来，“你熬过那么多日日夜夜之后，不就该拿到第一。”

季司游自负天资，却也不敢自说“本该”。

但在温清纶身上，他看到的是极尽一切换来的“本该”。

对温清纶，季司游不吝穷其夸，傲感与有荣。

·

“怎么了？”看到温清纶起身，季司游下意识将手掌虚扣在对方背心处，“需要我陪你吗？”

“我去一下卫生间。”温清纶摁住他的肩膀，摇头。

“等我，”说着，季司游将搭在一旁的外套抖开披上温清纶的肩，而后才向桌上的叶白薇和姜如龄颔首致意，“阿姨，妈，我们去一趟卫生间，你们不用等，先吃。”

姜如龄和叶白薇相视一笑，根本合不拢嘴。

“去吧去吧，”姜如龄挥手，徒手掰下一只鸡腿放进温清纶的碗里，接着又火速舀了半碗汤晾在一边，“妈妈们先给你俩夹着菜，回来刚好能吃上。”

叶白薇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堆，眼角上扬的弧度看着就很有感染力，明显看得出来她的高兴快要溢出来了。

掩上包厢门，亮堂的灯盏变换成昧淡的灯串，形色来往的人儿都亲昵地贴在一起，好似在用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倾诉着“看，又熬过这世界一日了”。

对啊，又熬过一日，幸好我们都还在。

心随念转，温清纶偏身，抱住了季司游的胳膊，和他开玩笑：“我都快要肌肤饥渴症了。”

季司游弹他脑崩儿：“小心被人听到了瞎传，跟你的饥渴对象说说就行。”

装得一本正经，实则偷换概念。

气得温清纶攥住弹他的那根手指：“闭嘴。”

“去吧，”季司游把他送到卫生间门口，从兜里掏出湿巾，“揣了一路，应该不冰了。”

等温清纶进去后，季司游倚在墙边，半是神游地刷着手机——

那位专攻行政法的老同学刚和他说，要光靠报考资料的强制性填写起诉高校，难，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都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何况还没考虑百年精英学府卷入行政诉讼后的舆论裹挟。

季司游下意识地摸兜，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戒烟已经半年多了。

舒出一口气来，他给老伙计回了消息：

「jes-u：不计代价，先等这段时间过去。」

对面秒回，是调侃，又是alpha的上位不解：

「不行政道：真栽他上边儿了？」

身边经过一道细瘦的身影，季司游随意瞥了一眼，没太在意。

他看了看时间，温清纶进去五分钟不到。

怀孕的人上厕所不容易，况且现在也还没回温，季司游也知道温清纶在公共场合不愿意蹲马桶，所以他很快给温清纶去了个信息：

「jes-u：超过五分钟容易腿麻，站起来的时候缓一点、慢一点。」

随后，他才切进和老伙计的聊天框，噙着笑：

「jes-u：是我在强求。」

对面估计是被恶心到了，“正在输入……”了半天。

小小的恶趣味得逞，季司游笑得肩膀直颤。

突然地，原本幽静的卫生间里传来一声尖叫——

“滚呐！”

季司游马上就识别到，那是温清纶的声音。

陌生alpha的信息素从他身后渗出，直白地诉说着进攻，漫到同为alpha的季司游皮肤上时，有如挑衅的钢针。

季司游一凛，眼皮下耷又立刻扬开欲裂。

在不受控的本能操纵下，他的腺体急速胀痛，暴冽的信息素瞬间下压，却还余留着一丝的温善，在alpha领地意志的对峙里徐徐远远将他的beta圈护。

不等多想，季司游已似飓风袭进温清纶尖叫传来的卫生间……

王鸣泷给的论文里的假性认知：

根据气味，在特殊时期给配偶开白名单

小天才季司游自学的假性认知：

任意根据，随时随地定位配偶（×）；特殊时期，白名单开了，没完全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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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假性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