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时淮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方才发呆时还没觉出些什么,这会儿回过神来倒是有些饿,胃也有点不舒服。不过他吃饭一向不怎么规律,经常早饭中午吃,午饭下午吃,晚饭半夜吃,又或者犯懒的时候不去吃。
时淮把没点着的烟丢进垃圾桶,随便套了个黑外套打算下楼觅食,顺便散散心。
九月初的墨城晚上不热,甚至还有些凉。
街道上路灯明亮,穿透夜幕,将时淮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一直往前走。前路灯火辉煌,月光普照,一片光亮,却总感觉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手机突然震了几下,时淮耷拉着眼皮摸出来看了几眼,是经年。
这人的微信头像是只正在伸懒腰的黑猫,毛茸茸的小脑袋上盖着一只手,修长白皙,倒还挺好看。
不过他的微信名怪得很——淮时之约。土了吧唧的。
时淮脑子里直循环俩字:没品。
【淮时之约:在干什么呢?】
【我爱学习:在浪。】
【淮时之约:在哪儿呢?】
【我爱学习:关你什么事,一边儿去。】
时淮转身进了一家便利店,买了两个鳗鱼饭团。
【淮时之约:你在橘子便利?】
【我爱学习:你跟踪我?混蛋玩意儿!】
时淮下意识看了眼门口,没有经年的身影。
【淮时之约:我没有跟踪你,只是路过恰好看到了而已,不确定问一下。】
【淮时之约:(猫猫委屈屈表情包)】
【我爱学习:奥。。。】
这几天下来,他发现这货也喜欢用各种表情包,只不过与陈泽嵩那小子的沙雕表情包不同,经年的表情包走的是可爱风,不是小猫就是小狗。
网上说,喜欢用可爱表情包的男生,多半都是谈过对象并且从对象那儿存来的。
时淮合理怀疑这二货应该谈过。
刚咬了一口饭团,一声“欢迎来到橙子便利店”打断了他的思绪。
时淮茫然抬头瞥了眼,妈的,又是那熟悉的灰外套。
“好巧啊。”经年环顾了下四周,一眼看到坐在角落里啃饭团的时淮,大步走了过来,“没吃晚饭?”
巧个屁。
时淮喝了口水把噎在嗓子里的米饭咽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止止欲欲,最后还是没忍住:“你怎么又穿这件衣服?这衣服特么救过你命?”
“……”经年抬手掸了掸衣服袖子,一脸温柔地说,“某人之前说过,我穿这件衣服很好看。”
时淮突然记起一年前陈泽嵩被踹失恋后的那段时间,特别喜欢带着顶棕色丑帽子,每次问他他都是一脸悲痛——她之前说过我戴这个帽子很帅。
时淮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心说:“果然是有过对象。这货估计是被甩的那个,到现在还是余情未了。”
经年不知道他心里嘀咕了些什么,只觉得时淮看他的眼神突然有些微妙,带有某种同情、怜悯、安慰的意味。
盯得经年一阵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懂我懂。”时淮说,“不过还是得向前看啊兄弟。”
经年:“?”
你又懂什么了?
经年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时淮对面,一只手托腮:“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忘了吃。”时淮剥开第二个饭团,“你特么别盯着我看。”
“为什么啊?”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特么十万个为什么吗?
“我在吃饭。”
经年“哦”了一声,下一秒:“那是不是等你吃完饭我就可以盯着你看?”
“你……”时淮额角一跳,话生生截住,抬手把眼前这人的脑袋掰到一边儿,“滚。”
经年把头转了回来,笑眯眯地说:“我就看看,不抢你饭吃。”
“有病吧你!”
第一次被迫当吃播有些让人窘迫,时淮三五下就把剩下那个饭团吃完,随后冷着张脸出了便利店,打算直接回旅馆睡觉。
结果经年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像黏上了一样,甩都甩不掉。
“跟着我干嘛?”时淮眉头抽了抽,“你不回去睡觉?”
经年漫不经心地拢了拢外套,往时淮身边靠了靠:“我今晚无处可去。”
“嗯?”
“我今晚把旅馆退了,退早了。”经年耸了耸肩,“不过等明天咱俩直接去看房,我跟房东商量好了,明天可以直接入住。”
这二百五,退这么早干嘛?脑子是被驴踢了么?
时淮忍不住冷笑一声:“那这么说的话,你今晚要睡大街?也行,你要睡哪个桥洞提前跟我说声,我还可以顾及一下咱俩两个周的同桌情,去给你送件衣服,别冻死。”
“其实,我觉得我可以不用睡大街……”经年眨巴了下眼,“如果我的同位足够善良的话……”
时淮打断他:“我恶毒,我邪恶。”
“……”
二人边走边拌嘴,不知不觉拐进一条乌漆嘛黑的小胡同里。
看着眼前一块儿从未见过的陌生大门头,时淮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拐错胡同了。
“这条路不对,怎么走这儿来了?”
“边闹边走,可能脑子有点抽了吧。”经年手指轻轻碰了碰时淮的手背,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直接将手覆了上去。
时淮的手有点冰,经年手触上去的瞬间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时淮有夜盲症,在微弱的光线下总是会视线模糊看不清东西。
以往在这种时候,他都会老老实实牵着经年的手,锐气被抚平,不再是那只爱炸毛的狸花猫,而是变成一只温顺的三花猫,很没安全感地往他身边蹭。
“手拿回去。”时淮白了他一眼,猛地把手往回抽,“还有,谁脑子抽?”
“我脑子抽。”经年笑了下,“让我牵一会儿吧,我好像有点怕黑。”
时淮怔了怔,想了片刻,然后有些尴尬地反手握住那只热乎乎的手。
“很坚实,握起来很舒服。”时淮满脑子都是这种感觉。
他有些不自在地扯着经年往胡同外走,却突然听到几声啜泣,像是小女孩在哭。时淮瞬间回忆起之前看过的恐怖片,汗毛乍立。
“卧槽。”时淮也顾不上什么别不别扭的,紧紧攥住经年的手,“什么声?”
“哭声?”
“这小说世界里他妈的还有灵异事件?”时淮问。
“我记得这本小说里,好像没有妖魔鬼怪。”经年安慰道。
再仔细听,哭声里还掺杂着几声恶声恶气的怒骂
——“闭嘴!你他妈哭什么!再哭老子腿给你打断!”
——“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就没事了,快点!就这么点钱?妈的!”
二人对视了一眼,似乎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时淮犹豫了一下,还是拽着经年转身往胡同深处走。
胡同深处有一盏小路灯,借着昏暗的灯光,隐约能看清地上蹲着一个女孩儿,两边各站一个穿校服的男生,其中一个揪着女孩的头发强迫她抬头,嘴里还时不时蹦出几句粗话。
“哎!”时淮冲他们喊了一声。
两人顿了一下停了手,朝这边看来:“干嘛?别多管闲事!”说完还挥了挥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刀。
这俩男生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的年纪,稚嫩得很,脸上却挂着与年龄不符的凶狠。
蹲在地上的女孩儿紧紧缩成一团,扎着个麻花辫,一身脏兮兮的裙子,胳膊上好几道泥杠子,时淮越看越眼熟。
她抬起头来的那一刹,时淮瞬间记起来了。
这是之前那个蹲在他家门口、给他创可贴的小姑娘。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时淮阴着一张脸,朝那俩人走去,“要不要脸,去抢一个小女孩儿的钱?你他妈的脑子里是粪坑是吧?”
“谁让你俩多管闲事的?你他妈问问我这刀同意了么?”
“……”
草。这真是傻逼中二少年能说出来的话。
“省省吧,老子拿刀的时候你他妈还穿着纸尿裤呢。”时淮冷笑一声,“这刀给你你用得明白吗?”
他缓缓走过去,护在女孩儿身前:“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把钱还给她然后赶紧滚蛋。二,老子给你俩把胳膊卸了,然后还钱滚蛋。”
拿刀的那个满脸不屑,挽起袖子不顾死活地想冲上来一试。
时淮眼睛微眯,把拳头捏得嘎嘣响,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突然经年挡在时淮面前:“还有第三个选择,报警。”
俩人都愣住了,没过几秒,他们又恢复了嚣张跋扈那股劲儿:“草,吓唬谁呢?报警有个屁用,老子才十四,没成年。”
“不好说,”经年冷笑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四岁少年携带管制刀|具抢|劫,根据中国刑法的规定,是应当负刑事责任的。至于怎么判,你俩要不然进去试试?”
听完经年的这番话,拿刀的那个默默将刀往身后藏了藏,脸绿的跟泼了油漆似的,拽着同伙扭头就跑。
经年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抓住这人肩膀,狠狠往后一掰:“把钱还给她。”
这俩人想跑跑不了,又没有经年劲儿大,疼得哼哧哼哧一顿翻口袋,最后摸出几张仍在地上:“就这些了。”
经年回头看了看小女孩儿,像是在确认什么,女孩儿冲他点点头,随后经年松开了手让他们跑走。
“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出来?”时淮把钱捡起来,递了过去。
女孩儿垂下头:“爸爸妈妈又打架,我自己跑出来了。”
时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摸出一把奶糖塞到她手里,然后默不作声地带着她走了一路,将她送回了家。
一番折腾过后,已经差不多十一点。
两人慢悠悠在无人的马路上溜达着,沉默了许久。
忽然经年开口说:“以后……尽量别去蛮干,容易受伤。”
“……嗯。”时淮应了声,随后不再说话。
“我今晚……”经年犹豫了一下,“能不能跟你去挤一挤。”
“嗯?什么?”时淮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行,你自己找个地方睡去。”
“我害怕。”经年盯着他十分委屈地说,“我从小就怕黑,刚才又经历了那种事……算了,你不想就不想吧,我可以一个人在黑暗里睡一晚,虽然很危险,但是没关系,我可以……”
“闭嘴!”时淮实在忍不住,伸手拧住了这人的嘴。
“唔……”
时淮的脑子里瞬间炸成一片空白。
他在干什么啊?!捏人家嘴?这他妈多尴尬啊!
时淮脸唰一下红了,耳垂更是热得发烫,后知后觉地缩回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半天,时淮咬了咬牙:“我睡觉不老实,你能受得了你就来。”
“能。”
好困好困@_@感觉下一秒就要困晕了
以后再捉虫吧╭(╯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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