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见证能力

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

言棘感到莫名其妙。

他对玩弄雄虫没兴趣,尽管系统总是如此控诉他,声泪俱下。

要说真正的玩弄,应该是像古时候的虫母对待雄侍,把雄性拴在床边一整晚,命令他们跪下,带上项圈和口枷,和狗没什么区别。

少年虫母实在厌倦这些指责,在心中回应系统:[那我命令他远离我。]

系统顿时大惊失色:【……别,千万别!现在就是我已经重启过的世界线,如果世界再崩溃,我还要从头来过……我不想再加班。】

言棘没有再问下去,将它的絮叨当作耳旁风,**着身体走进浴室。

水流自喷头倾泻而下,氤氲的水雾附着在镜面上,少年虫母手掌随意地擦拭干净一块,敛眸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这具苍白身躯的腹部有一道旧伤。

他缓缓抚摸着皮肉,回忆着被洞穿时的痛楚。

言棘在分化成虫母前,曾在抵御外敌的战役中被异族的尖锐前肢刺穿腹部,以至于落下病根,成为没办法孕育生命的虫母。

他是这样对前来检查他的御医叙说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言棘也并不想孕育子嗣。他在政权稳固后便开始着手挑选继承人,适龄且聪慧的雌虫幼崽。

这件事要尽早决断,毕竟历代虫母大多短命。

强悍精神力的代价是孱弱身躯。好像虫母最终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彼时的言棘还不知晓系统与原著的存在,但他已敏锐地预知了自己死后国家四分五裂的光景。

或许同上一任虫母死去后的场面一样,虫母死后这里将充满战争、炮火,边境被入侵,政权四分五裂,雄虫们在各自的封地上称王,整个种族如同一盘散沙。

言棘总是隐约有种预感……也许他死后,不会再有新的虫母诞生了。

下一任雌虫继承人大概不会分化为虫母,也不会拥有控制野心勃勃的雄虫们的信息素。

他不能让雄虫们威胁到继承人的安全。譬如阿克塞尔,掌控话语权的雄虫领主,且手握重兵,十分危险。

所以当系统找上门来,对他诉说那些所谓的“原著”剧情时,言棘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滑过许多思绪。

或许,在所谓“原著”的末尾,他就是怀着这种念头,迫使那些雄虫随他一同死去的。

言棘擦拭干净身上水痕,坐在床沿,静静思忖着接下来的打算。

他目前处于一个危险境地。

无法使用虫母信息素,意味着他没办法绝对地掌控那些雄虫领主。

言棘一贯情绪寡淡,很少对征战外的事热衷。其他种族都惧怕地称他为“暴君”,虫族内部也有少数这样的想法,只是从未被他在意。

他厌倦那些明争暗斗,以残暴手段压制心怀不轨的雄虫。

尤其是近来,首都星因他而产生的流血事件直线上升。或许是信息素消失的副作用。

许多雄虫对虫母的爱慕甚至到了恶意的程度。

雄虫们迫切地渴求着来到他的身边,言棘利用这一点激励前线的士兵,也因此陷入危险。

言棘只习惯于用鞭子鞭笞雄虫。

或许从这方面来讲,他不是位足够仁慈仁爱的虫母。

在虫族的古老神话中,虫母是虫族的救世主。

“失去虫母的虫族是弱小的”“虫族的一切源于虫母的恩泽”“虫族是为了虫母而存在的”,这些话根深蒂固地铭刻在每一位虫族的脑海中,奠定了迄今为止所有虫母的统治。

但言棘是在上一代虫母自杀后,时隔三百年后才出现新的虫母。

因这些历史因素,虫族内部分裂导致领土割据。在这期间,虫族混乱而缺乏首领的统治,一些贵族世家逐渐强盛,各个雄虫领主们手握兵力,逐渐成为真正的掌权者。

言棘生于时局动乱的时期,又自小在边境星生活,从未受到过传统的贵族教育。

在分化前,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会是将来的虫母。

浩浩荡荡的虫族军队前来迎接他之后,他很快便学会了如何统治一个种族,甚至完成的有些过于好了。

在他的率领下,虫族在各星系间的版图成倍扩张,无往不胜。

然而,比起对外的危机,内部或许更加危险。

言棘平静地想。

他心里清楚有多少人试图推翻他的统治,打着各种旗号。

-

系统口中的“原著”,是本虫族平权题材的群像小说,讲述着几位雄虫男主如何从邪恶的虫母反派手中夺取统治权,消灭特权。

言棘初次听着系统对他介绍这些时,就发觉这些主要角色的名字他异常熟悉。

被系统称为“男主”的雄虫一共有四位:阿克塞尔,卡洛斯,帕特里克·哈里斯,伊利亚。

原著中是这么说的,他们四位厌恶虫母暴政已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反抗……

但这四个人恰好都是言棘的雄侍。

雄侍肩负着抚慰虫母的职责,通常是由强大的雄虫担任。

虽然言棘并不需要,但雄虫们却主动争抢着为他缓解繁衍期不适的职责。

言棘总是疑心他们其中的某些人在上-床时是否怀着刺杀自己的意图。如今,在看到这些名字也并不意外。

唯一令言棘稍感到诧异的是伊利亚,他的情况较为特殊,难得能让性格冷酷的虫母多停留些目光。

伊利亚不是贵族出身,也不是雄虫领主。言棘初次见他时,他还是位普通雄虫士兵,得到虫母赏识后,才逐渐有了率领军队的资格。可谓是言棘一手提拔起来的……

言棘有意培养并非雄虫领主的平民雄虫,因此更专注将领的才能。

但奇怪的是,伊利亚却偏要执着地恳求成为他的雄侍,在率兵去边境作战前。

言棘费解于对方的态度。

系统第一次见言棘对原著如此有兴趣,当即高兴地一股脑的将伊利亚的真正身世吐露出来。

伊利亚与普通虫族不同,他不愿见到战争,但最后还是参了军。

他有位血亲,死在虫母对外发动的战役之中。此后他不惜一切接近虫母,寻求着反抗的机会。

“……因为这个?”

言棘稍感意外。

虫族半数以上的士兵连自己的生父生母都不知道是谁,大多数将卵产下后便不管不顾,何况发动战争只是在领土被入侵后反击。

系统:【哎呀,毕竟是男主嘛,美强惨才吸引人,还肯定要有个凄惨的身世和反抗你的理由……衬托你的邪恶。】

言棘耐回忆了下伊利亚的长相。

“美在哪里?”

他由衷好奇。

系统看了眼此人照片,开始流汗:【额,心灵美也算美?】

不清楚言棘是否真的相信了,但总归他没再继续问下去。

系统这才猛地松了口气。

-

没过几日,边境战争又起。

阿克塞尔刚率军镇压了俘虏,就又被虫母派遣到边境抵御幻形族。

虫族是宇宙中声名赫赫的好战种族,尤其在虫母掌权统一内部之后,更显强悍。而紧随其后、不容小觑的,就是幻型族。

虫族具备坚硬的外骨骼与强悍的身体素质,是生来的士兵。幻型族则拥有幻化成其他物种模样,并借机吸食爱意的能力。

由于幻型族所处的星球环境资源极为恶劣,他们不得不向外侵略其他种族,以获取生存所需的资源。

幻型族所在的星系与虫族边境部分接壤。早年间,那一带曾是混乱不堪的区域,烧杀抢掠时有发生。

直到言棘上任后,着重对这片区域进行了治理,情况才稍好些。

然而,被虫族击退后,幻型族并未安分太久,很快便卷土重来,陷入新的战斗中。

边境战报频频传回。在这场持续的割据战中,双方大小战役不断。

历经苦战,虫族军队将幻型族暂时击退不敢再犯。

这样的事,几乎每几个月便会发生一回。

战胜归来,按照虫族的传统,要举办庆功宴。

阿克塞尔是归来的队伍中军衔最高的,又是赫赫有名的雄虫领主,也顺理成章地成为这场庆功宴的主角。

阿克塞尔前来宫殿觐见虫母时,言棘正在与雌虫幼崽交谈着。

这是言棘亲自挑选的下一任统治虫族的继承人,足够聪慧,也不会被世家牵掣。

言棘在对待幼崽时显然没那么冷冰冰,察验功课时,那张缺少情绪的脸上少见地带了些欣赏的柔和意味。

在感受到阿克塞尔的视线后,言棘头也不抬,抚了下幼崽的头,轻声道,“去复习吧。”

幼崽踮脚亲吻他的指尖,然后跑远了。

阿克塞尔站在原地,与抬起头的言棘眼神相撞。

他没有收回视线,反倒是言棘先失去兴味地移开目光。

阿克塞尔缓缓开口:“你总是对雌虫幼崽格外有耐心。”

对雄虫则是充满敷衍。

“不然呢。”

虫母对这样的话题兴味索然。

阿克塞尔沉默须臾,从善如流地说出自己的意图:“我送你去晚宴。”

阿克塞尔亲自开车,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极其难得的独处时间。车外是几辆为他们开道护卫的漆黑车辆。言棘闭目阖眼。

【你对男主的态度很差。】

系统悄悄道。

[都一样。]言棘答。

路途并不遥远,但车内的两人却相对无话。

上一次的庆功宴后发生了什么,他们彼此间都记忆清晰。言棘的信息素就是在那时失控的,至今还没找到解决办法。

觉察到言棘的态度,阿克塞尔没继续这个谁都不愿提及的话题。

但在此刻狭窄的封闭空间内,似乎也能回忆起那时的触感。

阿克塞尔握紧方向盘,不再去想其他。

用雄虫气息来掩盖虫母信息素异常的办法行不通……

车辆停下,阿克塞尔慢了一步,已经有雄虫为虫母打开车门,恭敬地扶过言棘的手。只不过还没寻到吻手礼的机会,就被言棘甩开。

虫母大人踩在红毯上,表情并不热络,兀自进了宴会厅。

一进来便得到大批问候,他兴致缺缺地点了个头,算作回应。

无论任何宴会,虫母的位置总是在主座。

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共识。

水晶灯折射炫目光晕,这群披着人皮的虫子因他的到来安静了一瞬,随后蜂拥而至,狂热浪潮。

言棘落座,半阖着眼,鲜明的碧绿色眼瞳,倦怠的猎食者的神色。

他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前来恭维他的贵族,偶尔回两句话,饮一口酒。

所有人都在看他,在对视时眼神回避闪躲。

尽管他对此毫无自觉。

暴君的威名比他想象中的影响力更甚。

阿克塞尔无声坐在了虫母身侧的位置。

晚宴名义上是庆功宴,实际上是为战后消遣找个借口。宴会表面的主角是阿克塞尔……但没什么人真正关注这个。

虫母已经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虫族们恐惧他的冷血与暴戾,畏惧他控制旁人意志的本领,又对他怀有盲目崇拜。

多复杂。

雄性端着酒杯站在远处等待着,待其余人与虫母交谈过后,伊利亚才最后上前敬酒,垂眸凝视着虫母细密的睫毛,冷淡而恹恹的脸。

似乎只有疼痛和血才能让言棘提起兴趣。

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伊利亚肤色漆黑,银发,灰色复眼,脸上有大片烧伤后蜕皮一样的扭曲的红色伤痕,眉目深邃英俊,模样却丑陋。

伊利亚不经常参与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站在虫母面前时,一群人将目光投向他,眼神惊惧。他的外形即使是在形态各异的虫族中也有些太过显眼,以至于让人频频扭头。

毕竟虫族一直有着虫母崇拜的风气,贵族学习模仿着,都会尽量让自己的虫子特征变得不明显,否则就和那些下等雄虫没什么区别了。

雄虫躬身,言棘随手与其碰杯,清脆声响。

伊利亚长期在边境抵御幻型族,战功累累,论功绩本该比阿克塞尔高,但此次庆功宴却与他无关。

从表情上看,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他在边境死里逃生好几次,心里已经在计划谋反了。】

系统突然开口。

言棘想起原著剧情,抿了口酒,对眼前的雄性道:“一会儿宴会结束,来王宫见我。”

伊利亚正望着虫母大人出神。他总怀疑虫母是否对他使用了信息素……然而并没有。

言棘一贯是那种兴致不高的神色。但每句话都似乎包含深意。

伊利亚回过神来,低声嗯了声,沉默退下了。

言棘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阿克塞尔偏过头,无声注视着。

宴会厅里响起音乐声,舞池里太多人,言棘托着腮,无聊地看了几眼。

他没兴趣和别的雄虫跳舞,放下酒杯,似乎是有些醉了,苍白脸上染着酡红,眼中也像是蒙了些困倦打哈欠的雾气,少了平常的锋锐。

阿克塞尔在一旁望着他,不发一言,只是心中突兀地升起念头。

倘若虫母要加入舞池……舞伴的位置会引起新一轮的争抢。

言棘回到首都星后,学习的都是军政知识。他会跳舞吗?

音乐一曲终了。

到了虫母为将领们授勋的时候。

成列的雄虫走到虫母面前,最前面的是阿克塞尔。

言棘抬手,指腹似乎是擦了下阿克塞尔的脖颈,微妙的触感,然而待他回过神来时,虫母已经走向下个人。

下一位是年轻英俊的雄虫,生的极其俊朗,神采奕然。言棘不记得对方的脸,但雄虫率先报上自己的家世与名字。

哈里斯家族的旁支。

言棘回忆起来,对方是这场战役中做出了极大贡献的少尉,几乎是扭转了战局。理应得到奖赏。

他询问对方想要什么赏赐。

封地,爵位,或是军衔。任何虫族的统治者能给予他的,激励与荣誉。

年轻雄虫瞳孔闪烁,注视着虫母的面庞,浅色而干燥的嘴唇。

雄虫兴奋到连接身体的甲壳随着呼吸不断翕张。

“……听闻虫母大人有着能治愈雄虫的本领,而我前不久在战役中受了伤。”

雄虫挽起左侧袖口,扯开纱布,露出小臂上深可见骨的伤痕与被撕开的血痂。外骨骼完全断裂了,大概是被异族的肢体刺穿。

虫族的恢复能力强悍,但这种程度的伤口完全愈合需要些时间,过程也很痛苦。

“大人,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得到您的一个治愈的吻?”雄虫轻声道。

室内阒寂无声。

所有人都目光聚焦在此处。

向来以残暴著称的虫母,与他面前正亢奋着的年轻单身的雄虫。

就连一旁的阿克塞尔都成为被众人观察着的目标。

令人提心吊胆且好奇的诡谲气氛。

年轻雄虫正向冷酷的暴君虫母讨赏。

在这位众人皆知的虫母雄侍的注视下。

言棘并未觉察到这种气氛,他好似天生对这些情感无法理解,即使混杂在暧昧情感的包围圈中。

少年虫母喝了酒,眯着眼时,罕见地带了些醉意,中和了他平日里身上的那种冷肃气息,丝丝玩味从他面上流露出来。

灯光倾泻而下,灼热的,在其他人的浓稠视线包裹中,仿佛只聚焦在他的脸上,将他与所有人隔绝开。

阿克塞尔手指微动,刚想打破这种氛围,就听见不远处的虫母开口。

“好啊。”

言棘随口道。

丝毫未觉,自己这番话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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