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夫人秘密

石墙上火光闪动,一双漂亮的手捧着一本落满灰尘的旧书,像是极其珍视,小心翼翼的翻动,男人的眉眼染上几分虔诚,一目十行的扫过,最终定格在某一页——

孝音,为玉妃所出,禹末帝最小的女人。辛都建国之后,踪迹不明。

后面写有常常的一条批注,此女生下来奇绝,天降黑煞,星宿暗淡,乃是亡国之气。因此,不得末帝喜爱。

久久静谧无人言,他摸索着十多年前有些晕黑的字迹,目中暗淡。

孝音公主,便是平霓吗。平霓居然是禹末帝的女儿,禹朝最小的公主。

父亲,亲自追随皇帝,打下禹国的国都,禹国被灭国,而如今,他却又爱上过禹国的公主。真是滑稽之谈,他眼眶通红,心中爱恨交织,情朝涌动。他扶额平复良久,才阻止了眼泪的迸发。

这一定是对他这辈子杀人太多的诅咒。

是对他的惩罚。他一路查到这里,明白这件事情绝不可能是子虚乌有,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真相。

他这辈子骄傲灿烂,清风般的少年意气,从无爱过他人,爱上的人,却注定不会爱他。

这一辈子兜兜转转,一辈子骄傲,却被命运掌掴。

他沉默良久,和眼泪对抗良久,头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脆弱如斯。

简行册懵然许久,上前想要劝慰一二,这平时杀伐果断的药阁阁主居然极罕见的露出一丝极脆弱夺目的笑脸:“无妨,走吧。”

简行册啧啧称奇:“阁主你有此等美貌,为何还来鬼市这种腌臜地方,我瞧你只消微微一笑,就有无数人对你动心。”

谢浪闻听着他扯皮,心里却门儿清的,就算有再多人对他动心又如何,他想了想自己的皮囊,摇了摇头,却是破天荒的认真:“该动心的人不动心,那这副皮囊便是无用。”

皇宫中饮宴不停,平霓一个人独坐有些无聊,略微啜饮了两口薄酒。她神思尚清明着,想不通谢兰到底为什么让她来皇宫之中。

内席之中,已经酒过三巡,万夫人不胜酒力,被宫女搀扶着去休息了,平霓眼风扫过,却不知道这谢兰去了哪里,正巧对面走过来一个小宫女,是负责内席的,她知晓平霓是跟着谢兰进来的,着急道:“快将你家公子寻来,马上太后要祝寿呢!”

平霓不好推脱,慢慢点头:“好,我去寻。”

她寻的毫无章法,毕竟是偌大一个皇宫,一间间宫室寻来皆是不见人。只能猜想谢兰可能喝醉了酒去御花园散散酒意,她心中焦急,便往御花园走去。

天色渐晚了,御花园中水鸟鸣叫的欢快,各处尚未点灯,四处都没有人影,平霓穿过假山,远远的看见一处水榭,水榭后面有一座气派建筑,里面灯火通明,清晰的照映出三个人影。

她眯眼看去,看出其中一个定然是谢兰,另一个站在右侧的则是万夫人。还有一个男人宽袍大袖,头上带着冠冕,平霓后知后觉的看出来,这是皇帝。

这三人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此地,按道理万夫人是官员家眷,私自去见皇帝,似乎有些不合适,况且,谢兰为什么会在此地?

这事情有些扑朔迷离,她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悄悄的走下去,靠在水榭的一侧,细听屋里的动静。

平霓屏住呼吸,谢兰居然在和万夫人吵架。

“母亲荒唐,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想抬到门面上来,你真是愧对我叫你母亲!”

“你这逆子!我生你养你,教养你那么多年,你居然像个白眼狼一样对为娘!”

谢兰气质柔弱,到底是说不出来太多的狠话,气的喘息一阵,万夫人用手指着谢兰,气的怒骂了一阵。

平霓疑虑渐生——谢兰平时如此乖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惹得万夫人如此生气?

接下来的事情,远远超乎了平霓的想象。女孩躲藏的更隐秘一些,昂首紧盯着墙面上影子的闪动。

皇帝和万夫人的身姿忽然交叠到了一起,平霓不敢确定,心中惊涛骇浪,可是这分明是个搂抱的姿势——皇帝居然搂抱住了万夫人,皇帝他搂住了镇北侯府的主母!

平霓张口结舌,看见万夫人的身体倾斜了一些,似乎是自然而然的划入了皇帝的怀抱,她就像做过这个动作数百次那样熟练,伏在皇帝怀中的万夫人分外柔弱,一副纤弱美人之态,她抓起皇帝的衣襟,小声控诉道:“陛下,这孩子越发乖张了,我看还是让他去挨一顿廷杖好些!”

皇帝轻轻抚摸万夫人的脖颈,语气轻柔,不无宠溺的说:“不行,不行,朕平日里事事都依你,可是兰儿可是我看重的孩儿,怎么可以随意惩罚?”

万夫人不依不饶,又娇俏的说了几句,谢兰怒意横生,指着万夫人的身影,极悲惨的哀嚎一声:“我没有你这个母亲。”

皇帝安抚万夫人片刻,表情一变,往谢兰身边走了一步,语气中饱含着温柔然而又携带着威严:“兰儿,你向来不是在朕膝下承欢长大的,今日你母亲不过是提了一个让你叫朕父亲的要求,你都不愿意答应。我虽然知道你心中怨恨朕,从小到大从来都不会那正眼瞧朕,我又何尝不能够你心中的苦闷,朕源源不断的拿出宫中的御用之物,交给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在转送给你,你当真不明白朕的一片苦心吗?”

万夫人和皇帝都静静的等待,期待着谢兰的表现。

谢兰的面孔冷若冰霜,吐出的话饱含失望,仿佛淬冰:“我的父亲只有一个镇北侯爷,若是陛下觉得有什么不满意,便杀了我吧。”

他跪在地上,静静的垂下头,看起来对世界已经没什么指望了。

万夫人听到他这样说,掩面痛哭起来,平霓暗暗震惊其表情转换的快速,却见万夫人呦呦哭了几声,忽然大步向谢兰走去,一巴掌打在谢兰脸上:“你这逆子,竟敢忤逆你父亲,你这畜生!”

谢兰跪坐在地上,硬生生的受下了这一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痛苦,他面色不变,气质幽深,冷冷的开口:“我说过我的父亲只有一个便是镇北侯,母亲难道忘了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吗。”

说完,他便打开门,大步走出了御花园。

平霓知道此事不宜久留,从一条小路上走回去,却在半路上遇到了谢兰。

谢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首便看见女孩从那处走了过来,他是何等的聪明,立刻了然于胸,舒展一笑,却笑的极惨:“你都知道了。”

他不容置疑的态度,让平霓连摇头的机会都没有,平霓默然,想说出话来宽慰他一二,却听见他清亮的声音响起:“记不清了,大约我才三五岁,母亲极宠我,父亲……侯爷也爱我,我在府里是最被娇宠的一个。忽然有一天,母亲带着年幼的我进宫,神情很紧张,我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紧张,她拉着我一路走过许多宫殿,我都走累了。”

“她终于带着我踏入一座最辉煌最漂亮的宫殿,听宫女说,这是皇帝的住所,母亲握着我的手紧张的汗湿,但是我却能感受到母亲隐藏在内心的一分雀跃,那时候我很迷惑,母亲为什么要如此雀跃?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带我来皇宫里干什么,她从不会与我多说一分她不想告诉我的东西。”

“进了那座宫殿,她远远看见那个男人,便流下热泪,一下子挥开我的手,朝着那个男人跑去,扑到那个男人怀里,那个男人也……搂住她,两人贴在一起,很亲昵的说话。母亲和父亲平时在家中,是绝对不会有这么亲昵的。”

平霓知道,那个男人必定是皇帝了。

“我察觉到不对,已经晚了,那个男人朝着我走来,不住的微笑,可我却害怕他的微笑,他抱着我,说我是他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孩子。”

谢兰目光森冷,憎恶的摇了摇头:“真是可笑,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可笑的事情。”

他泫然欲泣,却不想让自己那么脆弱的一面露于人前,换乱的在脸上擦两把,瞳孔似乎有些迷离,但是又渐渐聚焦,他声音轻的像云:“更为可笑的是,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平霓一惊,如此拙劣的表演居然隐瞒了镇北侯数十年?

她脱口而出:“侯爷当真不知道?”

谢兰凝视着前方的路面,悲切道:“父亲常常外出,那就是那人男人的用意,一外出便是几个月,我也寻到借口,为那个男人愚不可及的长生之梦,在山中不停没日没夜的炼制那可笑的仙丹,母亲有意隐瞒,居然瞒到现在。若是有一天父亲发现了这件事情。”

他黯然出声,像是在说早就做好的决定:“我便以死谢罪。”

平霓看他悲痛的样子,她暗叹一声,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责任,她从心里为他感到感伤,却又猛地抓住一个线索;“二公子,也是陛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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