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个炮灰

噼啪——

一道刺亮的闪电划破黑暗中心,紧跟着,水柱瓢泼而下。

雨?下雨了?

模糊不清的雨幕里走出一道冷清的身影,修罗般血红色的眼睛,玄衣包裹着的劲瘦胸膛似能感到心脏鼓动,男人素日握刀的手此刻攥着一枚长命锁,随着他步步靠近,发出异常清晰明显的“叮、当”声。

他是谁?想再看清楚一点……

“你怎么回来了?”缥缈的声音对那个男人说,“你快走吧,别担心我。”

“其实我……是被派来害你的,你快走吧。”

“我知道。”

男人这么说着,脚下却没有动作。来自地狱的血红之眼一眨不眨盯着对面人。

那目光其实很温柔。

“夜路艰险,我再送你最后一程。”

不,快走啊!前面就是埋伏了!

梦境被巨大的悲伤裹挟,像是有千百只手同时扼住了他的喉咙,叫他口不能言,两行血泪从眼眶中落下。

对不起,我竟然没能认出你——

倏地,利箭破空之声响彻天际,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万箭齐发,尽数穿刺进那男人的身体!

……

苏挽真陡然睁开眼,满头大汗从床上坐了起来。

胸腔憋着一口闷气提不上,使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动静惊动了门外,有个黄衣女子匆匆推门而入。

“小师弟,你可算醒啦!”

苏挽真从被褥里探出手,立即就被女子捉住塞回去,她顺势坐在床边,轻轻拍打他的背。

“吓死人了,你突然高烧不退,还一直说梦话。我和你师兄轮流守了一夜,师尊也担心的寝食难安。”

黄衣女子心有余悸,师弟的病打小就五花八门的,如今看他醒来,她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苏挽真惶然四顾:“下雨了吗?”

“雨?”璇玑回头看了眼未关的门,困惑不已。屋外天朗气清,连一丝风都没起。

璇玑好笑:“师弟,是不是你和广仪仙君明日成婚,所以太紧张啦?梦里都喊了他呢。”

只不过喊得怒气冲冲的,难不成在梦里吵架?

苏挽真愣了片刻,像是终于回了神,猛地抱住了师姐,带着哭腔:“所以一切都是梦,他没死,你和师尊他们也没死是不是……”

“他”是谁?

师尊道法深厚,又怎么会死?

璇玑哭笑不得“呸”了两声:“竟是这么不吉利的梦?你师姐我命大着呢。好了好了,别哭啊,来把药喝了。”

苏挽真捂着脖子上发烫的护身符缓了缓,思绪逐渐回笼。不,不是梦。他像开了天眼,看见了许多奇怪的东西。

先是穿梭到了一个被称作现代的时空,成了一个患有囊性纤维病的将死之人,戴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等待手术,听旁边床的手机里播放了本光怪陆离的小说。

小说的内容竟然就是他原本的世界!

他听着自己炮灰的一生,想扭转又扭转不了,当场气昏。

那场手术失败了,医生宣布他死讯的时候,隔壁床的病友突然在他耳边轻轻说:“你本不是这里的人,安心回去吧。”

接着他就从这具……熟识的,他最初的身体里醒了过来。

这个世界,果然是那本叫《问鼎琼山》的修真小说!

小说的主角叫云玦,幼时曾是不世出的天才,在琼山修炼,但七岁时罹难,被魔族人废了根骨,成为弃徒。

之后主角发愤图强,重回琼山,一步步修炼成剑门之首,在天下大乱时杀退魔族、平息内乱,一统修真界,最终成为一代传奇仙帝。

多么励志,并且主角云玦,尊号广仪,就是他明天即将完婚的道侣。

苏挽真可是半点开心不起来。

他在这本书里就是个不起眼的炮灰,不仅眼瞎把主角错认成十年前救过自己的白月光少年,还帮着主角一起对付自己的白月光。

主角心怀苍生,哪有篇幅谈情说爱,他这炮灰的下场自然也是领盒饭,从而让主角痛定思痛,断情绝爱,觉醒更强大的力量。

在他死同门、死白月光、最终自尽后,作者写道:【云玦一生光明磊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这个错认了他的道侣,曾一时贪心撒下谎言。谎言被戳破,竟有这么痛的代价。】

啊?什么代价,心痛?他连命都丢了耶。

评论区还纷纷拭泪:“主角失去了爱情,孑然一身,从此高处不胜寒呐!”

骗来的爱情也叫爱情?

一想到自己的真白月光,苏挽真又心绞痛起来。

那个曾在最晦暗的日子里救他于水火的少年,他以为是云玦……

梦里的一幕幕还在脑海中没有挥散,先是云玦晓之以理:“那个代号离的杀手是魔尊麾下最难对付的走狗,行事乖张没有规律可循,也几乎找不到弱点,但你能引他露出马脚。”

“我?”苏挽真半信半疑。

“对,上回在你我婚典上,他挟持过你,却又放过你。事后经我调查,发现他……他和你是同乡。”

苏挽真便配合云玦的计划,混入魔族接近了离。

一言一行都按广仪教的,提起故乡,离对他还真的放松了警惕,他按照计策一步步取得其信任。

快要收网的时候他却心生犹豫,没按原计划把离引到埋伏点,然而离担心他的安危还是跟了上来,正中下怀。

在那场血淋淋的乱箭伏击中,他看到了离怀中掉落的长命锁。

那是他送给白月光的信物,云玦一直谎称收起来了,却出现在离怀中。

原来广仪调查出的事情不止是同乡,怪不得那时支支吾吾。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可恶……”苏挽真狠狠拍了把床榻,反倒将自己手拍疼了,叫唤起来。

璇玑莫名其妙,但还是赶忙替他揉:“又怎么了我的好师弟?你这风吹就倒的身子骨,装得下这么大火气啊?”

瞧见师姐关切不已的神情,苏挽真刚收住的泪又涌到了眼眶。他捏了捏师姐的手,是温热的。

好在书里的一切还没有发生。

一切都还来得及。

师姐方才说他和云玦明日完婚?那么现在的时间点就是……

对了,数月前云玦在仙门论剑中登顶,被誉为万剑之首。

在无数爱慕、敬仰的注视中,云玦偏偏力排众议,要和他这个知名的万剑门废物结为道侣。

明日的婚典是云玦一力主张大操大办的,世人都以为云玦情深不讳,但预知了剧情的苏挽真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引魔修上钩。

魔修近日在琼山一带蠢蠢欲动,欲窃取一样宝物。

云玦放出消息说那东西在琼山禁地,然后故意大办婚典让琼山看起来无人把守,来个请君入瓮。

按原本的剧情,明天会有一场血战。魔修识破云玦计划,没去禁地而来了婚礼现场。

过程中离挟持了云玦的新婚道侣,也就是他。

离也许是认出他,也许只是看他哭得很可怜,紧要关头放水让人救走了他。

来救他的是师尊,不但重伤了离,还杀掉了离的一个重要同伴……自此万剑门和魔族还是结下深仇大恨。

苏挽真琢磨了一下,云玦已经策划妥当,这婚礼是非办不可了。可他绝不能顺应剧本发展,闹得两败俱伤。

他既要自保,又希望离能全身而退,还不想魔族伤了他视如家人的同门。

苏挽真大感苦恼,看向师姐。

璇玑端了药亲自喂他,嘴上唠叨着,动作却十分小心温柔。

他喝了两口,就嫌弃药苦扑到师姐怀里撒起了娇。

璇玑无可奈何,摸着师弟的头叹气:“我们真真都是要成亲的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苏挽真闷声道:“师姐,噩梦做多了好难受,我想做点美梦。”

璇玑笑着打趣:“现在可不就是?广仪仙君何等人物,竟然被你死缠烂打追到手了,你就偷着乐吧。你心悦了那么多年的人唷,我们小师弟明天就要得偿所愿喽!”

“得偿所愿……”苏挽真在师姐怀中轻轻吸了下鼻子,目光穿过她的肩膀,似是看向了很远的地方,“但愿吧。”

他没法向师姐诉说看到的,被当成旧病并发了新的癔症,事情就更糟糕。

不过天意既然给了他看清棋盘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落子。

“好啦,明日还有的你折腾,喝了药就早点歇息吧。”璇玑督促他躺回了床上,替他掖好被褥。

苏挽真在师姐的注视下乖乖把眼睛闭起来,不一会儿又睁开,眨巴两下:“师姐不要担心我。”

璇玑有些意外。

他脆生生说,像也在给自己打气:“明天一切都会顺利的。”

好久没登晋江,阿江已经变成了我不认得的模样!(惊恐)

总……总之我带着新文来力,大家好(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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