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未婚夫

琼山华阳宗。

昨日热闹喜庆的婚典布置还来不及被人撤走,一夜风吹,红丝绦飘落的一地狼藉,被匆忙来去的弟子踩来踩去。

一道剑影从山门直直逼近,守门弟子本就神经紧绷,二话不说拔了剑:“什么人?!”

“滚开,休要拦我!”

来人气势汹汹,剑影如电,咻地掠过了防守,直奔群英阁。

“广仪呢,滚出来见我!”

“擅闯华阳宗,快来人,抓……啊!”

赶过来的弟子被剑气一扫,纷纷栽翻过去,不过到底没被伤着。

弟子们乌泱泱追在后头,一直追到群英阁门口,那剑影终于落地,定睛一看,居然是万剑门的掌门人,紫虚真人。

弟子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主意。

广仪仙君从阁内推门而出:“好了,都退下吧。真人大驾光临,广仪有失远迎。”

他才露了个面,紫虚真人就冲上去提起了他的衣领:“我问你,挽真被你弄丢了?!”

弟子们见他如此无礼,气恼地想上前拦截,被广仪眼神劝退。

广仪仙君云玦,即使被人提着衣领也气度非凡,声音镇定:“我明白真人的痛苦和愤怒,因为我和你一样痛苦愤怒,请稍安勿躁,有话进来坐下讲吧。”

“呵,我倒要听听你怎么狡辩!”紫虚真人拽着他就冲进了屋子。

外面的弟子面面相觑,心中有些为自家仙君抱不平。万剑门的掌门人脾气火爆,过去就没少为难广仪君,但广仪君始终以礼相待,才不至于闹得难看。

那个废物美人丢了……说到底也不是广仪君的错啊。

阁内很暗,只有云玦一个,也许是彻夜未眠,蜡烛已经燃尽也没人添,正中央的长桌上铺着一张通缉令。

画像里的男人黑发红瞳,眼神锐利,从纸里和他对视,都能感受到杀气。

纸角有揉皱的痕迹,想来云玦的确愤怒。

“昨天魔修突袭,混乱中,此人挟持了挽真,是我无能,眼睁睁看他把人带走了。”云玦垂着头。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能放过你?”紫虚真人狠狠往桌上拍了一掌,气势强劲,生生断去桌案一角。

云玦好歹是新任的仙盟盟主,这又是华阳宗的地盘,恐怕只有紫虚会如此不给他面子。

“不求真人原谅,毕竟我也没法原谅自己。但我发誓,一定会把挽真找回来,若他伤了一分一毫,我定要那魔修百倍奉还!”

紫虚真人怒视着他,打从心底里不相信半句,其实早在广仪和自己宝贝徒弟的恋情伊始,他就持反对态度。

原因很简单,广仪能力如何他不评价,但广仪是不是全心全意对他宝贝徒弟,就像宝贝徒弟对他那样,实在有待商榷!

就拿婚礼来说,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广仪有心利用典礼诱捕魔族,在禁地做过周祥的埋伏。

那时候宝贝徒儿在做什么?

一心一意挑婚服呢。

若非宝贝徒弟痴恋不改,百般撒娇,他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等人救回来……他非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不可。

紫虚真人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拿起桌上那张通缉画像。

“夜客……”

云玦犹豫片刻,问:“敢问真人,挽真从前与此人可有交集?”

“此等臭名昭著的人物当然不曾!你什么意思?”

“真人莫怪,我亦知此人声名狼藉,杀人不眨眼,只不过昨日在现场,他几次对挽真留手,不知是何缘故。如今看来,真人也不知晓内情?”

紫虚真人眯起了眼睛,难道是自己名声广大,夜客给他面子?

不,再怎么说万剑门也是仙盟一份子,立场与魔族全然相反,挽真落在他们手里,怎么会得到善待?

难不成,是这狂徒看上了他们家挽真?!

紫虚真人刚压下去的火又窜上来了:“广仪,你这琼山之主怎么当的,不会忘记了吧?若不是挽真痴恋于你,求我鼎力支持,你一介弃徒出身,哪轮得到今天!”

紫虚的话刺痛了云玦,他攥紧了手掌没有还嘴。

苏挽真对他一片痴心,说不感动是假的。如果可以,他当然也希望这种事没有发生。

但……与此同时,在心底里某个阴暗的角落,也许他真的觉得这个结局也不错。

毕竟挽真痴恋的到底是谁,这事最好永远就是个秘密罢。

如若万剑门知道了,少一份助力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他走到今天,如何能再被人抓住德行有瑕疵。

想到这里,云玦松了手掌,安抚紫虚真人:“我与挽真情投意合,当然不会弃他于不顾。”

“那我问你,如今仙盟百宗听你号令,你肯不肯把挽真的事放在第一危急的位置上处理!”

云玦神色凝重,言辞恳切:“师尊,您是挽真的师尊,我也叫您一声师尊。就算您不说,我必会倾尽心力,把他营救出来!”

紫虚反复打量他的脸。

“好,记住你说的!”

他最后扔下这句话,转身御剑而去。

云玦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通缉画像,换个角度,他忽然觉得此人有些面熟。

并非是过往交手时的印象,而是更久远一些的……好像以前在哪里,也见过个红色眼睛的少年人,浑身的煞气与此人如出一辙。

是在哪里见过呢?

.

苏挽真张开双臂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魔域终年阴寒,冷空气进入肺腑,他马上弯腰咳嗽了起来。

“自讨苦吃,自讨苦吃。”树枝上蹲着的偃鸟像只鹦鹉似的嘲讽他。

苏挽真从地上捡了块石子,丢上去打它,被它灵活躲开了。

石子弹在结界上,“咚”一声反弹落地。

苏挽真闷闷不乐,给他的活动范围这么小也就算了,为什么看守他的是站在那边的两个不认识的魔族喽啰,离呢?

昨天被审判的太紧张了,一肚子情话没来得及讲呢。

他抬头看看挑衅意味十足的偃鸟,当即决定上树拔了它的“羽毛”。

手刚扒在树枝上,身后就传来他日思夜想的人的声音。

“你就这么想不开,要吊死在树上?”

苏挽真惊喜地回过头:“哪有那回事,还不是你不在,我无聊。”

离讥讽地冷笑:“刚刚还一脸不快,现下就能装作这么开心,你在琼山上学的是变脸?”

“是因为见到了你,我心中欢喜。”

“我看上去很好骗?”

心上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苏挽真也不气馁,走上前上下检查离的身体:“你去哪里了?魔尊是不是每天给你很多任务,累吗?上次的伤口好了没?”

离拂开他作乱的手:“别碰我。”

“啊……”苏挽真痛呼一声,捂住胸口弯下了腰。

“不要装了,我没用力。”

大氅往下滑落了一些,露出苏挽真瘦削的肩,仔细一看,他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离心情复杂,上前扶了一把。

苏挽真声若蚊呐:“药……”

离俯身细听才听清,神色有片刻紧张:“药?什么药,你可带在身上。”他探手去苏挽真的里衣找寻,很快被对方捉住了手。

手心里也都是冷汗,手背冷冰冰的,离问:“药都有哪些?”

苏挽真扬起脸来:“要你亲亲。”

“……”

离一下甩了几枚琼山玉令丢在地上:“好了,如此绞尽脑汁,是想打听你的好夫君吧?无妨,告诉你,他派了几波人骚扰魔域边境,让我早点把你还回去。”

“哦,别理他。”苏挽真淡淡扫了眼地上的腰牌,都是外门弟子的,这种程度的冲突应该不怎么要紧。

离反复打量他的神情:“你确定没有别的要问,没有别的想求?珍惜我愿意回答的机会。”

“有啊,这不是怕显得我太心急了,是什么轻浮之人。”苏挽真眼睫扑扇着,又想贴上来。

这还不够轻浮?真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么。

离退开两步维持距离,嘴角弯起讽刺的弧度:“你这样金枝玉叶的美人,朝三暮四也算有本钱。但若是当着广仪的面,你也敢这般对别的男人讲话?”

“他敢听,我就敢讲。”

离的神情复杂了起来:“你们是这样的关系?”

但很快,他想明白了,自嘲地笑笑:“也是,早听闻广仪宠你无度。”

心上人好像对他喜欢云玦这事印象太过深刻了。

苏挽真沉默了片刻,忽然说:“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云玦不会亲自来救我。”苏挽真说,“他费劲千辛万苦走到今天,所以事事以大局为重,为了儿女私情以身犯险的事,就算一时冲动,身边有的是人劝拦,最后,他也会妥协,因为对他来讲,苍生……不,他自己更重要。”

“不信我们打赌。”

寒风中,他瘦削的身体站得笔直,明明脸都冻红了也不低头,仰着脖子好像在跟人怄气。

离五味杂陈:“若真如此,怎么你一点不难过。”

苏挽真笑了,小团白气随着他的呼吸氤氲在二人之间。

“因为那样的人不值得我喜欢啊。”

“还因为我知道,换做是你,定会为我以身犯险。”

离嗤道:“荒唐可笑。”

“你就说赌不赌嘛?我赢的话,你就多相信我一点好不好?”

“你值不值得信任,我自有判断。”

“那换一个,我赢的话,你就满足我一个要求?”

苏挽真一副他不答应就会撒娇到底的模样。

“等你赢了再说。”离一转身,又一次在他眼前干脆利落的消失了。

“哎?”苏挽真看都没看清,头一次对自己修为太低感到耻辱,气呼呼踢了树一脚,反倒把自己脚踢疼了。

这人真是,下次一定要想个好办法,让他走不了。

.

离瞬息功夫就来到魔域边陲,其实早在上午,手下就汇报说仙门撤走了一大批人,只留下一小撮在不痛不痒的骚扰。

离站在制高点,一眼看见一个华阳宗弟子在和魔修拼斗,身手简直不堪入目。

广仪就派这样的废物来救他的道侣?

还是说果然,那个病美人留在魔域根本就是计划好的。

离纵身掠过去,一把提起那个华阳弟子的后领。

魔修见是他,忙行礼:“离大人!”

华阳弟子一听他名讳,面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离问:“你们广仪仙君人呢。”

“仙君……仙君在、在琼山……”

居然真的没有来。

离将此人扔出一丈,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住。

“回去转告广仪,把他夫人平日常服用的药方全部送过来,”离冷声道,“听清楚了,让他亲、自、来。”

“否则就准备收尸吧。”

他倒想看看,苏挽真大张旗鼓追求的人尽皆知的心上人,是不是真的要江山不要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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