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皓炀暗道不好，来不及调整气息就立马窜入水中。

潜水员反应很快，被扯进水里的瞬间抓紧了一条别在上下船梯子上的麻绳——这原本是拿来捆救生圈的，可由于救生圈没想着用上，大伙变把它拆了丢甲板上，别挡着人爬梯子。

只见一条跟上来的海豚咬住了那名潜水员的小腿，企图把人往下拖，后者紧紧拽住绳子，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以免被拖下去。

好在这位潜水员还算冷静，没有被突然的拖拽感到惊慌失措，而是顺着绳子慢慢往梯子的方向爬，手里除了绳子还拽着一把刀，眼睛也不闲着盯着那条海豚，似乎在观察对方下一步动作。

顾皓炀绕到海豚身后，潜水员似乎看到了他，微微冲他点了点头，接着，低头继续跟咬着自己小腿的海豚掰扯，吸引海豚的注意力。

趁现在！

顾皓炀早早就准备好，趁这海豚一个不注意双手绕过它的脑袋，握住它上下两片鱼唇，用手掰开咬住潜水员小腿的嘴巴，再抄起自己的单反用力砸了一下海豚的眼睛。

不砸不行，这些海豚真的有点不对劲，体型还比海洋馆的海豚大，速战速决砸晕比较好一点。

可顾皓炀忽略了一个问题，不管什么动物在受到攻击是会挣扎的，哪怕那是一条鱼。

果不其然，最脆弱的五官受到了攻击，海豚疼得剧烈的扭动了几下，但似乎也记得不能单单自己一条鱼受伤，于是狠狠甩了几下鱼尾，扬起巨大的水流向两人冲去。

顾皓炀心里喊糟，他什么都没抓！

说时迟那时快，水流涌过来的时候一股力量紧紧拉住顾皓炀的手臂，出于求生本能，顾皓炀也反手抓住这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

水流冲过两人，要不是潜水员一手抓着自己一手抓着绳子，顾皓炀很确定这水流定能把两人冲得远远的。

冲力很大，把顾皓炀的面镜都打歪了，甚至由于再次下潜之前没做好调息，本来气就有点憋不太住了，这么来一下瞬间被迫张开了嘴，喝了好几口海水。

水这玩意果然还是很可怕的。

顾皓炀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是身体并不允许他去花时间害怕什么，当务之急是离开水里。

顾皓炀感激地看了眼一直拽紧自己的潜水员，顺着水流灵活给自己转了个弯转回来，跟身边的潜水员对视了一眼，双双顺着绳子赶紧往船上爬去。

“你还好吗？”科林把潜水员拉了上来，“你们跟海豚打架了吗？刚刚船身晃了好大一下！”

“谢谢，我很好，严格来说确实是打了一架。”

潜水员被这海豚闹得有些呛，扭头帮着船员把顾皓炀也给拉上来。

“我也很好，谢谢你及时拉住我，兄弟，快去看看你朋友吧。”顾皓炀上船后就咳了好几下，趴在上甲板的楼梯边，冲刚刚与自己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一场的潜水员有气无力挥了挥手，“我先喘个气。”

潜水员点点头，脱了脚蹼先一步走到甲板上。

两名昏迷的人员已经醒了，女生正抱着身边的男人哇哇大哭，一位女船员正拿着药箱正准备为受伤的女孩子包扎。

男人则是轻声安慰女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以为、以为我们都要死了……”

“操……我再也不说海豚是种可爱的生物了……”男人也深吸一口气，说道，“妈的……这玩意太可怕了……”

都有力气哭，看来已经没什么事了。

潜水员有些淡漠地扫了两人一眼，没急着关心，而是走到栏杆边，冲一艘往这边开的船只挥挥手。

很快，他们那边的船也开了过来，一个披着浴巾的女孩子正焦急地看着几人；等双船并行，她灵活从船上翻了过来，扑到两人身边。

“哥！清清！”

“姐姐！”叫清清的女孩子抽抽噎噎又扑到她姐身上。

“怎么伤成这样？”姐姐检查着妹妹身上大大小小被海豚咬伤的划痕，连美人鱼的鱼尾都烂掉了，“发生什么了？”

她不问还好，她一问清清哭得更大声了。

“说来你可能不信，”顾皓炀本来还有些惊讶对面的船队和潜游居然也来自中国，本着老乡帮老乡的心，他再累也爬了起来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简单来说，我们被海豚攻击了。”

“海豚？”

“对。”作为哥哥的男人也点点头，“海豚，它们会袭击人类。”

“人没事已经很不错了。”一直站在栏杆边的潜水员突然出声，声音淡淡。

顾皓炀看了他一眼，虽然对方声音淡淡的，可总能听出来一丝丝怒意。

这名潜水员似乎在生气。

潜水员一出声，原本还在哇哇大哭的女孩子瞬间小声了很多，表情也有些心虚。

顾皓炀了然，这潜水员真的生气了，而且这么大麻烦八成还是昏迷了的这两人作死而成的。

“野海豚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他们长得那么纯良。”

潜水员的声音依旧淡淡，明明并不是那种大发雷霆的咆哮，可就是压的人喘不上气。

就连船上完全听不懂中文的几个美国人，也隐隐感受到了一些压力，不敢吱声。

科林拿胳膊肘捅了捅顾皓炀，冲他眨了眨眼，用眼神问他“这个潜水员在说啥？”。

科林虽然听得懂一些中文，但是不完全懂，只能分辨出对方似乎闹矛盾了。

顾皓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安静吃瓜，人走了再八卦。

“它们可不是海洋馆里训练有素的乖乖崽，野海豚一年四季都在发-情，尤其现在还是深秋，属于他们发-情旺季，这种时期的海豚比一般时候都要残暴，亏你还敢往海豚堆里扎。”

“对、对不起嘛……”清清抽抽噎噎，自知理亏，“我不、不该……乱跑的……呜呜呜……”

“呃我……我不该任由清清乱跑……”男人也老老实实认错，“我也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能够应付。”

顾皓炀听着有点无语——他不太喜欢不听从指挥和自作聪明的人。

两人脱离危险，原本昏迷过去的男人挨个儿谢出手帮忙救自己和妹妹的人，妹妹则是被姐姐先带回了自己的船上。

潜水员没太管男人，但也没回到自己船上，靠着船边的栏杆，似乎在等男人谢完船上所有人再走。

面镜和面罩几乎盖住了潜水员整张脸，面镜还是，只露出一个嘴巴，没人可以看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一个紧抿的嘴唇。

“嘿。”怎么说都是生死之交一场，顾皓炀走过去，“你怎么样？”

潜水员这才动了动，抬头看着顾皓炀，反问。

“你的手怎么样？”

都是中国人，潜水员没再像开始那样，跟顾皓炀用英语交流。

“手？”顾皓炀一愣，随之反应过来，“哦哦没事，防咬手套，就算掰开鲨鱼的嘴也没问题，别说我了，你腿没被咬伤吧？”

“没有。”潜水员摇摇头，“只是咬破了湿衣的皮。”

“那就好那就好。”顾皓炀有点自来熟，已经跟潜水员勾肩搭背了起来，毕竟是生死之交过的战友，“刚才谢谢你了啊！不然那水流都不知道把我冲到哪儿去。”

“应该的，你也帮了我。”潜水员声音淡淡，但是这种淡淡和刚刚那种让人有压力的不太一样，“下次救人之前你也要保证一下自身安全，不然像今天这样就有点危险了。”

“噢……”

“不管怎么说，”潜水员见自己同伴已经跟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谢完所有人，正往自己这边走，“今天谢谢你们的帮忙。”

“不客气，潜友一家亲，有缘一块潜水呀！”

潜水员点点头，没客气客气说声好也没说不好，跟自己的同伴翻回自己的船上离开了，但是没有和他同伴那样留下联系电话。

顾皓炀没什么所谓，心想对方估计是个i人，不太喜欢自己这种上来就很热情的人，他可以理解，也就可惜了几分钟，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因为他发现一个新的问题。

那名潜水员的声音……

好耳熟。

顾皓炀看着远去的船只，若有所思。

可是不管顾皓炀怎么在大脑里搜寻与之匹配的声线主人，都没法匹配上。

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对方的声音到底耳熟在哪，加上有科林在叫自己，顾皓炀干脆先不想了，转头跟大伙儿商量换一片海域下潜。

只是个小插曲，大伙儿也没放在心上，顶多找顾皓炀八卦一下后续听不懂的内容是啥，船员听完前因后果，又跟他和科林科普了一下海豚确实会袭击人类，尤其是在发-情-期的时候。

聊了一会儿这件事，话题就过去了，但怎么说也是跟海豚打了一场，船队担心这玩意会记仇跑回来找麻烦，所以商量着决定换一片海域或者换条船出海下潜，顾皓炀和科林都没有意见，觉得可以趁这段时间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顾皓炀的镜头被自己砸海豚砸坏了，好在单反还能用，而且一支镜头对他而言要不了几个钱，顾皓炀没太把这镜头放在心上，把碎裂的镜头拆了就丢进垃圾桶了。

备用镜头还在民宿，今天下午是没法拍照了，那就好好刷深度吧。

去往新海域的路上，顾皓炀忽然收到一条民宿房东的消息，大概意思就是自己有突发情况需要临时回去住两晚，自己会尽可能不打扰到他们，问他们介不介意。

顾皓炀没什么所谓，他住这民宿那么多次也有一两次碰到过房东，记忆里是个白头发白胡须穿着老式西装举止优雅得体的小老头，说话也风趣幽默，顾皓炀对他印象挺好的。

科林听了也表示没关系，大家晚上还可以一起看球赛。

“你就放过老人家吧，人家都快七十了。”

都没问题，顾皓炀一边笑着吐槽科林一边回复对方表示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