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应子清做了噩梦。

她梦见,刘之衍变成一条横亘于天际的黑龙,他恶狠狠地张着血盆大口,追着她跑,像要把她吃掉。

应子清匆匆逃命,东奔西跑逃了一晚上。

最后,还是被刘之衍抓住。

可刘之衍没有吃掉她,反而用庞然雄壮的黑龙身躯,一圈圈将她紧紧缠住。

梦里,巨龙捉住她后便安静下来,他缓慢而深沉地呼吸着,漆黑坚硬的龙鳞微微起伏,折射着神秘深邃的幽光。

应子清一整个晚上动弹不得,憋闷地不得了,起来时,眼下挂着没睡好的乌青。

一大清早,吴内祥把应子清揪到僻静的角落。

“昨夜的嬉闹是你撺掇的!应女史,虽说您年轻,喜欢热闹,可这也太不像样了。”吴内祥瘦长的脸肃着,带一点教训的口吻,“您是有品级的女官,太子殿下想玩闹,你该劝着才是。怎么,你还主动怂恿太子殿下吵吵闹闹,不合规矩!”

应子清沉了沉气,想解释一下。

随后她想到,吴内祥是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的奴仆,一切都为他着想,自然知道这个太子,当的有多么不容易。

所以昨夜,吴内祥见到太子久违的笑,没有站出来扫兴。直到第二天,才把应子清叫出去,嘱咐她以后慎言慎行。

但这是在皇宫,是该小心谨慎。

思及此处,应子清乖乖道:“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行事。”

吴内祥原以为应子清会顶撞两句,未曾想,她就这么懂事地应了。

哑然片刻,吴内祥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他素来严肃惯了,已经溜到嘴边的呵斥,硬生生停住,只好瞪她一眼。

刘之衍撩开纱帘,随意打量两人后,询问:“你们在说什么?”

应子清一看到他,想起昨晚黑龙缠人的噩梦,只觉得一阵心累涌上来:“没事,吴公公在教我做事。”

吴内祥瞪着的眼睛,又大一圈:“……应女史别污蔑咱家!太子殿下,咱家哪敢教导应女史,咱家是在同她商量!”

刘之衍的视线,在应子清身上一点而过,转而对吴内祥说:“不可约束子清,她想做什么,随她,任她自在随心。”

吴内祥从小陪伴在太子殿下身边,哪里看不出,应女史所作所为,极讨太子殿下的欢心,他哪里敢对应女史指指点点。

然而,刘之衍仍嫌不够,特意吩咐这一句话。

吴内祥禁不住多看应子清几眼,心中惊疑不定转过好几个念头。

随后,吴内祥恭敬道:“是,太子殿下,咱家明白了。”

几个人在这里说话,有宫女来报,说赵王世子刘驰骞,谢家大小姐谢凝荷,宰相的儿子薛沛南来了。

都是年轻人,性子活泼,还没进花厅,语笑喧哗远远传开了,吵个不停。

昨日应子清装晕,刘之衍堂而皇之抱着她离开,这个阵仗闹得不小。

他们只当真有这么一回事,八卦之心大起,睡觉都没好好睡,一定要大清早赶来,看看这个漂亮的女官,到底是什么情况。最重要的是,打听打听,她和太子哥哥是什么关系!

刘之衍在主位坐下,端起一盏茶,淡淡道:“多劳费心,应女史无甚大碍,已经痊愈。”

众人端着茶碗,面面相觑。

谢凝荷咬着手绢,她好想冲刘之衍问一句,然后呢!你为什么会抱着人家离开啊?

但这等男女之事,岂是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可以随意问的。

偏偏刘之衍说完,也不去解释他与应子清的关系,既像是觉得不值一提,又像是默认外间的猜测。

众人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们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好盯着应子清看。

应子清站在刘之衍身后,一直在走神。

刚刚她打听到,晋升女官后,每月有两天的假期。

她要么呆在东宫,要么呆在碧梧宫,根本没机会出去。

眼下,应子清瞅准这群公子小姐留在碧梧宫吃午膳的时机,转身去找吴内祥请假。

吴内祥刚得了刘之衍的吩咐,不敢多问一句,就把出宫的令牌交给应子清。

应子清出宫后,特意到裁缝铺,买了身古朴的裋褐,一双粗布鞋,又去市集买了顶竹篾编制而成的草帽。

应子清穿好衣服,正了正草帽,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便在长安城随意漫步。

闻名遐迩的东西市,行人摩肩接踵,步履匆忙。

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应子清东看看,西逛逛,只觉得哪哪都新鲜,两只眼睛简直看不出过来。

走街串巷,应子清顺着人群,聚在街头看杂耍。

看完一场喷火表演,应子清依依不舍,往他们的钱箱,投了铜币。

要不是还有事,她还想逛逛夜市。

王府威严高耸的石狮下,应子清把帽檐压低,堂堂正正,朝王府的正门走去。

带刀侍卫一见农夫打扮的人,梗着脑袋,直往安景王府的正门口撞来,差点拔刀出鞘。

“何人如此莽撞,竟敢擅闯安景王府!此乃禁地,不是你等随意踏入,速速退下,否则休怪本侍卫无情!”

应子清不慌不忙,模仿儒生的礼仪,长长作了一揖:“草民有一大礼,想呈送王爷。”

若是普通的农夫胡言乱语,侍卫直接打发了事。

可是此人一身裋褐,崭新干净,举止文雅,口齿清晰,不像农夫,倒像传说的隐士高人。

王府的侍卫见多识广,不敢专擅,他目露犹豫,再道:“王爷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应子清不慌不忙:“草民不见王爷,烦请阁下把这一礼物,呈送给王爷即可。”

“你想呈送什么?”侍卫放下刀。

应子清手中举起一粗布袋,袋子里缠了只活乌龟,那乌龟四肢缓慢挣扎着。

侍卫眉心紧皱,只怕眼前的人在消遣他。

应子清从容道:“我本是山野之人,呈送的,自然是山野之物。草民本无意涉世,不过草民久闻王爷英名,心中仰慕已久,只恨不能略尽绵薄之力。此次,我偶然得到的祥瑞,与王爷有关,不敢擅自处理,特来拜会。”

侍卫凝思一想,便接过那只粗布袋,口中仍狠狠道:“若是消遣本侍卫,定要拿你是问!”

转眼间,侍卫去了。

不到一刻钟,安景王最得力的属下姜泽语,同侍卫一起出来。

“就是她!”侍卫指了指那靠着石狮子歇脚的农夫。

姜泽语将对方上下打量一遍,对着应子清作揖:“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应子清回礼,随口胡诌一个外号:“山人,灵清子。”

听得这一名号,坐实了应子清隐士的身份。

得道高人,山中隐士,是奇谋的化身,往往拥有深不可测的智慧。

当天下出现动荡的可能,他们会突然出现,为棋局中的人,指点迷津。

不论这位灵清子是否真材实料,姜泽语皆不敢得罪,只盼着他能为安景王,招揽人才。

姜泽语又客气不少:“实在抱歉,王爷外出未归,山人若不嫌弃,可否屈尊入府,稍作等候?待王爷回府,即可相见。”

应子清见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心情不错,她出宫的假条快到点了,不能久待。

本来此次,她也没想着能见到安景王,送礼送到了,留下个印象就行。

于是应子清特意作出高人的姿态,气定神闲道:“山人俗务缠身,不便久候。下月十五,我于城中酒肆,静候王爷大驾光临。”

说完,应子清轻飘飘一甩袖子,径直走了。

姜泽语见此人把面容藏在草帽之下,不肯示人,又听应子清的声音,那么年轻,心中狐疑不决。

可此人临走前,姿态昂然,态度随性,真有那么七八分洒脱气韵。

再者,姜泽语想到,此人送来的大礼,粗布口袋里那只乌龟,龟背上题的字……

恰恰契合了安景王最隐秘的心事!

这一举动,足以证实,灵清子的神机妙算。

就算只是巧合,这位灵清子送礼的时机之微妙,也让姜泽语不敢怠慢。

退一万步说,谁敢戏弄安景王?

若是此人装模作样,内腹草包,堂堂王爷,自有惩戒的手段。

于是姜泽语在后面,高声道:“山人但请宽心,小的定当如实将此事转告王爷,断不会有丝毫差池,还望山人静候佳音便是。”

回到碧梧宫,应子清换上宫装,打听一下大家在哪,便往那里去。

天气冷,无甚好玩好看的。

所幸天气清朗,阳光从薄云间透出。

廊下的铜铃,微微摇晃。

庭院之中,找了块平地,拉了穿花绣锦的帷幔,地上铺了红毡毯。

中央摆了四五尊描金画银的投壶,瓶身在阳光下闪烁珠宝般的光彩。

几位公子小姐,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手中拿着洁白的羽箭,又蹦又跳地商量,谁赢了,该得什么礼物,谁输了,该受什么惩罚。

应子清随便找个空位置,呆在一边出神。

开始上班了。

莫名其妙的,应子清有些心酸,宫女的工作,二十四小时无休。

“溜出去一下午,谢凝荷到处找你找不到。”刘之衍拿着两三枚羽箭,信步而来,“怎的回来了,不开心?遇到什么事了?”

应子清摸了摸脸:“有吗?我挺高兴的?”

刘之衍从她头发上,摘下一根草棍:“去泥地里打滚了?”

“估计戴草帽留下的,”应子清理了下头发,“帮我看看,还有吗?”

刘之衍扔掉手中的草棍,不咸不淡道:“没了。”

可我买的不是竹篾做的草帽吗?应子清看了眼地上那根,明显是稻草的模样的草根,难道无良商家偷工减料,掺了稻草进去?

还卖十五文钱,因为不熟悉市价,她都没讲价。没讲价,就有种买贵了的心理,结果还偷工减料。应子清愤慨,把这家店拉黑,下次不去了!

谢凝荷见她来了,亲亲热热拉着她手臂,她来这一趟,就是要见应子清的,结果一转眼,人给跑了,她有好多事想问应子清呢!

刘之衍独自回到寝殿。

跨过门槛,殿门在身后关上。

刘之衍头也没回,在自己的主位坐下。

一道黑影自关门后,跟在刘之衍身后,一直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

“影枭,”刘之衍说,“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是。”影枭微微低头,把应子清出宫后,所做的每一件事,一一禀报。

连她给杂耍艺人投了多少铜币,也没有疏漏。

当然也包括了,应子清如何装扮成隐士,自称灵清子,给安景王送礼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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