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眼泪几乎把她的视线模糊，她怎么抹，却怎么都看不清。

她不管不顾地将所有人给震飞，将他给抱在怀里，拼命地往他身上输送灵力，哭的几乎都说不出话。

铁柱艰难地抬起手，掐了一把柳青染的脸颊，似乎是想让她笑一笑，但是却没能成功。

“抱歉……我没有…完成那个承诺，没能娶你……”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他的脸色越来越好看，但柳青染知道，他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我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喜欢比你想象中要深……我爱你…”

他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手臂垂了下去，不动弹了。

“啊啊——”

柳青染已经记不清后面发生了什么，等她再有意识时，她已经待在了坟墓前面。

连绵的雨混杂这血水，把路冲刷的泥泞不堪，一个小小墓碑出现在柳青染的面前，上面写着：

神武将军，王铁柱之墓。

柳青染伸出手轻轻触碰，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她想，怎么就这么伤痛呢，曾经这么大的一个人，死后居然只占这么小的一块地方，小小坟包，就这么让人阴阳相隔。

任玖撑着伞，走到她的身后，挡住了风雨：“宫主，不要太伤心了，忘掉他吧。”

柳青染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不，我忘不掉。”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但泥水早已与衣服混杂着泥泞不堪了。

她不太在意，慢慢往其他地方走，把这个地方留给了更多受他恩惠的其他人。

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不太记得请当初是个什么情况了，好像是有人想要跟她抢铁柱的尸体，她不愿意，后面还是一个认识她的出来了，说：“大家都想让他入土为安。”

于是她松开了，但脸上的茫然却更重了。

柳青染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缓缓蹲了下来。

“任玖，我后悔了。”

任玖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我是不是就不应该想那么多，人生苦短，我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只是才过去了十年而已……”

才十年，他就认识了那么多的人，干了那么多的事情，周围人或多或少都和他有了联系，那她呢？连个哭坟的关系都找不到。

柳青染伸出手指，在那片泥上缓缓写道：“柳青染之夫”

写完之后，她顿了顿，轻声道：“任玖，等到他头七我们再走吧。”

任玖抿了抿唇：“宫主这是要再见他一面吗？”

“不，不是。”柳青染摇了摇头，她定定地看着那一行字，两行清泪从她的脸上滑落：“我要让他的鬼魂留在我的身边，他怎么敢的，没有我的允许，他怎么敢死的，想抛下我？想都别想，这辈子我都会和他纠缠在一起。”

“宫主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希望宫主你那时候真的舍得。”

任玖眉眼之间闪过一丝阴郁，她像是在回柳青染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场战争是史无前例可以铭记失策的战争，长达十年的战争在这里戛然而止，人们终于喘息片刻，好好的休养生息。

只不过结局这场战争的人却永远长眠在了地里。

“你说，他在土里会冷吗？”

任玖没有回话。

这几天柳青染看似正常，却总是时不时地出现片刻的恍惚，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时不时地冒出来刺痛她一下，就这样让她卡在那里，拿不起也放不下。

“头七快到了。”柳青染喃喃道。

“宫主，忘了他吧。”任玖再次重复道。

“我说过，忘不掉。”她咬破了指尖，以血作画，一道复杂的符文出现在空中，伴随着术法的吹动，荧光在周围闪烁。

柳青染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着。

但是随着符文的消散，却不见那个人的到来。

任玖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柳青染猛然把符文给打散，再次以血画符，还是没有踪影。

她愣在原地，良久之后才开口：“任玖，他是不想见我吗？”

任玖摇了摇头：“不，我相信，没有人会不愿意见宫主的。”

柳青染沉默片刻，又换了一个术法，强行招魂，只要他的魂魄还停留在世间，不管上天入地，她总会见到他的，即便是他不愿意又如何？

但是意外的是，伴随着她术法的施展，一道碧绿色的波纹在周围荡开，却很快就又消散了开了。

柳青染站在原地，很冷静地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便祭出她的本命剑，对着虚空径直劈去。

“铮”地一声，一道金属之间地撞击声响起。

是任玖执剑挡在了她的身前。

“找不到人，宫主这是想着要强开鬼界吗？”

“让开！”柳青染厉声道。

又是几招过去，任玖寸步不让地挡在柳青染的面前。

“强开鬼界之后呢？再找不到人，难不成宫主还想着要荡平鬼界不成？”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能，你难道以为你能阻我？”

任玖确实不能，伴随着柳青染凌厉的攻势，她很快就阻挡不及，一道鬼界的大门在她的身旁劈开。

“给我出来！”柳青染喝道。

任玖站在她的身后，没有再出手阻挡，她看着她，眉眼之间的阴郁是愈发的深了。

阴冷的气息不断从鬼界的大门溢出，一个身着黄衣，长发白毛，头戴长帽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帽子上写着，“黄泉判官”四字。

柳青染的声音颤抖着：“我问你，甲午年，七日前，未时，死去的人在哪里。”

黄泉判官神色倨傲：“那日发生大战，死去的人何其多，又岂能轻易找到。”

柳青染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神色认真道：“我知道，你们是不怕死的，但是惹上我，我确定你们将来会非常非常的，麻烦。”

黄泉判官往后缩了缩脖子，剑离得他更近了，一道血横出现他脖子上，他身上冷汗直流，他有种预感，她是认真的。

任玖适时出声道：“那场大战中死去的那个将军，按理说，应该也算是个有功德之人，见过吗？”

闻言，黄泉判官顿时放松了许多：“早说您要找他啊，刚才不是小的故意搪塞您，实在是死的人太多了，黄泉的账还没有算完呢。”

“别废话，直说。”

黄泉判官一点一点地将她的剑给推开，手上凭空出现一本厚厚的册子，哗啦啦地翻了起来。

不管他翻着翻着，脸上的却越来越惊慌：“那个……仙尊，功过簿上没有记载，生死簿上也未记载魂魄所在。”

柳青染的眉头一皱：“为什么？”

即便是修士，只要死去都会有是非功过的记载，何况是一个凡人。

黄泉判官道：“那就只说明了一个情况，那就是他的功过不是由我们算的，是在因果簿上单独评说的。”

“因果簿……”柳青染喃喃道。

“因果簿是鬼界的神器，但却是一个拥有着自我意识的神器，没有人，也没有鬼知道它在哪里。”

那我找不到他了吗？柳青染再心里面问道。

那个判官却仿佛大喘气一般，讲道：“但不是什么人都会收到因果簿的青睐的，那个凡人死了，魂魄却不见踪影，或许仙尊可以去上界找一下。”

说完，黄泉判官不再给她们提问的机会了，连忙关上鬼界大门。

那道缝隙在空中闭合，柳青染心里恍恍惚惚都念着那句话，“或许可以再去上界找一下。”

“你说，这算不算是上天再给你们机会呢。”任玖道。

柳青染回过神来：“那也得去修真界找一下才知道。”

“宫主，你后悔吗？”

柳青染一愣。

任玖却不给她回答的机会，自顾自道：“我后悔了。”

“染染，你可能不知道，在命理方面，我的天赋没几个人可以匹敌，我算出了他会死，所以我劝你下来，想让你断了这个念想，因为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他死了，你绝对不会纠缠，那样很难看不是吗？”

柳青染看向她，有点像是重新把她认识了一遍：“难看？我不觉得，我只知道，我这样会有我想要的结果。”

任玖淡淡一笑：“确实，如今看来，我不懂命理，也不懂你。明明你们是露水情缘的缘分，明明你们也不过是相处了几个月而已，怎么就爱的那么深呢，甚至老天都出来帮你们。”

柳青染歪了歪头，把剑收回来，不耐道：“所以你到底要说些什么？劝我分手？你知道的，哪怕是希望渺茫我都不可能会放弃他，更何况是现在有了希望。”

“呵。”任玖冷冷一笑，“我现在想要说什么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柳青染定定地看着她，道：“看不出来，另外，你现在笑的真的很难看。”

任玖深吸一口气，引以为傲的冷静几乎都快要无法自持：“我他妈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宗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就一个都看不出来吗？非得巴着一个凡间的男人不放吗？”

柳青染被这突然起来的白表的猝不及防，她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还有……

她的语气艰涩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咱们宗门上上下下，都是女的对吧。”

“……”